国色天香 (木洛洛熙)

　　“相公吃过饭了吗？”
　　“不用，我还要出去。”
　　“这么晚了，还要……”
　　话还没说完，眉骨那里又挨了一拳。
　　“回来一趟就听你不停地烦，你是仗着我休不了你就这么蹬鼻子上脸了是吧！休不了你我还揍不了你了？……”
　　外头的奴婢小厮们早已习惯了里头的声音，原本端着茶水要进去的人走到门口就折回去了，在廊下扫地的人靠好了扫把静悄悄地也离开了。
　　谁让这少奶奶这么不得人心呢！连自己娘家带来的丫头，为防着被少爷收房，都能随便找个由头赶回娘家去，这府里头的人，谁还会去帮她？
　　可怜之人必有找死之处吧。

　　第一零六章

　　“怎么样了？”敏之成日在房内，弹琴看书都太乏味了，这几日迷上了养小东西，带毛的是不行了。就养养金鱼乌龟这些没什么动静的又会动的东西。
　　所以项领从窗外翻进来的时候，敏之正拿着鱼食在撒。
　　“都知道了。”项领顿了顿才说。
　　“她知道是我吗？”
　　“知道。”
　　“很好。”搓搓手，看了一会儿金鱼争抢鱼食。才开口说，“最近我总觉得似乎被人盯着，你在外头可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之前没有看到，但是我会留心的。”
　　“好，你去吧。”
　　又要说一句，女人的直觉果然是极准的，虽然找错了方向。不过直觉嘛。当然允许偏差。
　　确实是有人在盯着敏之，但不是从外头，而是八层上。
　　“金鱼乌龟有什么好养的，要养自然还是要毛茸茸的东西才可爱，十三，是不是？”尽农贞技。
　　南洋的船队已入正轨，暂时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事情了，姬十三才有闲心陪着少主盯梢。
　　“我要是少夫人，也不养圆毛的。”十三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和隶铭属同门之谊，好些别人不敢说的话，他就敢说。
　　“为什么？”
　　“少主忘了扫雪了？”凉凉瞟他一眼。姬十三才不会嘴下留情。
　　隶铭讪讪笑了。
　　“还有一件事。”
　　“什么？”姬十三难得语气沉重，隶铭收起脸上玩笑神情问。
　　“我听说劫狱的人里头只有项领全身而退，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项领是内应？如果真是项领与民国政府串通，那么决计不该是他被放过，这不是往自己身上招恨么。
　　“不是他。”
　　“师兄，”姬十三一向称呼他少主。难得这么语气沉痛地叫他师兄。“你老是这么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真的很难不让人讨厌你。”
　　“呵呵，是吗？”什么都知道不好吗？
　　“不对，应该是知道又不说，这一点着实让人觉得可恶！”
　　眼见着隶铭神色中全无反省的意思，十三哼了一声又加一句：“女人尤其讨厌什么都不告诉自己的男人！”
　　看他神情终于变了，这才满意地擦擦手准备走开，转身前再加一句：“听师弟一句劝，师兄要是有空，多练练功夫，下回也好亲自去护着嫂子，总好过做这些没用的。”
　　脸色苍白，效果很好。
　　孙成果然很闲，得了空就去敏之那里坐坐，坐着坐着就不想走了。
　　“能得公子的青睐，敏之三生有幸，只是敏之定下了解开棋局才能留宿，规矩不能破，还请公子原谅。”
　　又说：“此刻天色已晚，不如公子明日再来，总好过叫夫人独守闺房寂寞难耐……”
　　那孙成依依不舍，又去看看那金鱼，赞一声“鎏金在大先生这里就是要比在我那里活泼，还是大先生这里的风水养人”，说着又腆着脸去看敏之，即便是隔着一半面具，那双眼睛就够摄魄钩魂的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孙成，敏之靠回卧榻上躺了：“墨玉，有没有觉得屋子里头凉飕飕的？”
　　“没有啊，”墨玉去窗前查看了，“没有窗子开着啊，小姐别是着了凉吧？”
　　当然不是，只不过是八层上有人眼神凉凉而已，顺便吩咐了唐七：“去给我找只猫来，要白色的，长得好的。”
　　过了两三天，那日夜间，敏之已经躺下就寝了，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
　　“墨玉！墨玉！”敏之抱着被子缩在床头，经了那次事情，敏之尤其的不经吓，一点点声音都能把她吓醒过来。
　　“小姐别怕！”墨玉汲着鞋奔过来，外袍披得歪歪斜斜，撩开帐子就将敏之揽在怀里，“小姐别怕，是鱼缸打碎了，没事，没事！”
　　敏之已从被惊醒的无助中清醒了，闻言披衣起身：“鱼缸？随我去看看。”
　　“是。”
　　起居间里头摆着鱼缸的那个桐木架子倒在地上，玻璃渣子碎了一地，地毯上一片湿痕，有一尾还在地上扑腾，另外一条孙少爷口中的“鎏金”却已经失了踪影。
　　“怎么会就这么摔碎了？”敏之皱着眉头问墨玉，却听见角落里一声“喵呜----”叫。
　　老祖母喜爱养猫，敏之小时候见着最多的畜生就是马和猫了。回头看见有一团白色隐在花架下头阴影里，敏之便凑过去：“咪咪～是你跑来把我的鱼缸打翻了？你是不是饿了呀？”
　　那猫咪白生生的，两个眼睛却是一个蓝一个黄，可爱得紧，见敏之凑过去也不逃跑，只是打了个哈欠顺爪抹抹嘴，那神情仿佛在说：“就是本大爷吃了你的鱼，本大爷饿了。”
　　敏之叫墨玉去厨房寻些鱼干来，自己趴在地上跟那猫咪说话。
　　“你是谁养的啊？怎么跑进了我房里？”
　　青楼中人也有好些人养了猫儿狗儿鹦鹉画眉的，要不是这样，每天都是跟那些人模狗样的附庸风雅之士说话，转身都能吐死。
　　那猫咪看看她，只是顺毛不说话。
　　“小姐，鱼干有了。”墨玉搂着个罐子上来，从里头掏了一根给敏之。
　　“咪咪，到我这里来。”敏之蹲在地上，拿鱼干在猫咪鼻子前头晃了晃。
　　那猫仿佛通人性一般，不伸爪子去抓，倒是乖乖出来了，一跃跳进了敏之怀里。
　　“真乖！这个赏你。”
　　八层上的人心情大好，谁说她不喜欢圆毛的！正要转身离去，耳边忽然响起敏之自睡梦中惊醒时那两声带着惊恐的声音，还有就是他一直都忘了问，敏之是怎么了，声音怎么会变得这么沙哑？
　　好不容易大好的心情就又不好了，他不在她身边这么久，到底发生了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这种掌控之外的感觉，他陆隶铭十分讨厌！
　　那夜之后，敏之就带着“团绒”同进同出，团绒正是她给那白色猫咪起的名字。
　　“这猫倒是十分乖巧可爱，只不知是哪一家的公子送与大先生的呢？”
　　孙成来得太多，都快把自己当是这凤栖楼七层的主人了。

　　第一零七章

　　敏之垂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什么也没说就站起身：“墨玉，我累了，送孙公子下去吧。”
　　转身就进了内室。
　　孙成一脸难以置信。自己才刚进来坐下没多久啊，茶还没上呢就要赶人走了？！
　　当即拂袖而去。
　　由着映妈妈在下头挽留了半天，孙成还是半分面子都不给。
　　“小姐。已经出了大门了。”墨玉进来回话。
　　“你带着这个，跟上去。项领，”敏之转身叫人，“你陪着一起去，时候到了，就通知墨玉。”
　　“是。”
　　八层的人看着成竹在胸的这个人儿，觉得怎么有点不像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了？
　　孙成刚进去就被赶了出来。狐朋狗友那里自然是不能再去了，去了也是平白找人耻笑，思来想去，只能回家。一头进去却看到了自己夫人惊喜的笑脸，气又不打一出来。
　　“老子给人赶出来了你很开心？看这张脸笑得跟花似的，怎么平日就没这么好看的笑脸呢？我怎么倒霉娶了你这么个女人，我开心的时候你就哭丧着脸，我一不开心你就笑得跟白捡了几百两银子……”
　　一边骂，一边还不忘了动手。
　　姝蓉一开始还咬着嘴唇不出声，后来渐渐打得狠了，忍不住哀嚎起来。
　　项领趴在房梁上听了一阵，看再不来人恐怕就要出人命了。才溜出去外面墨玉等着的地方。
　　“进去吧，差不多了。”
　　“少爷，有凤栖楼的人来找。”丫鬟拍门的声音都给里头的嘶吼盖过去了，叫了两遍方才听见回音。
　　“请进来。”
　　墨玉捧着匣子进去的时候，孙夫人正跪在地上角落里，孙成却仿佛没这个人似的。不耐烦地道：“不知玉姑娘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孙少爷。”墨玉依着规矩行了礼。却没有搭理一边角落里的程氏，“我家大先生要我送这东西来。”
　　孙成虽是很想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可没到手的时候哪有真正放得下的？闻言便叫递过来。
　　墨玉开了匣子递过去，里头却是一副碎了的镯子。
　　“我家先生流落风尘，原想就这么了结残生，却没想到遇见了公子你，公子诗词歌赋样样都十分得我家先生的欢心，先生待公子也是分外不同的，公子自己想一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