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墨玉云莱正伺候敏之梳洗。说笑间,楼梯上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这么晚了……”握着梳子的手忽然有些抖,“云莱,你去瞧瞧。”
“哎。”云莱也慌了,答应了一声急忙出去。
“小姐,是姑爷回来了!”声音里是满满的惊喜。
敏之抬头时,数月未见的夫婿已站在自己跟前,看他风尘仆仆,漏液前来,心里忽然一暖。
“不是说还要两三日吗,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伸手覆上他的眉眼。腊月初三就给袁大公子请进了京城,到现在才回来,连年都没有在家里过。
想要将眼前的人搂进怀里,却又想起自己一身风尘:“娘子你站远些,我身上脏着。”又回头吩咐陆有准备洗澡水。
水担上来后,一屋子的下人退了个干净。
敏之挽起袖子,亲自伺候夫君沐浴。
“这几个月还好吗?”也不顾手还湿着,就覆上了敏之的小腹。
敏之听他问话,方才还欣喜的脸色骤然落寞了:“母亲照顾得很好,只是……你不在身边……”
去岁腊月初八时,陆金两家女眷们相约去普陀山请香布施。当时敏之正帮忙分粥,忽然觉得一碗碗香气四溢的粥怎么闻着怪怪的,下一秒转身就吐了,大夫来了才知道,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了。
陆夫人忙着人去通知两家的老爷,又叫写信给京里的隶铭送去。
“这次回来,我等你坐完月子再走。”
隶铭站起身,将敏之环在怀里,寸缕未着,很容易就叫人感觉到些许异样。
敏之耳朵红得都要滴出血了,轻轻挣扎了一下:“大夫说胎相不稳,夫君还是……不要了吧?”
“我轻一些。”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小腹处蓦地腾起一把火。台以记巴。
“嗯。”
春宵苦短。
再睁开眼时,天都大亮了。一摸,隶铭不在身边。
敏之披衣起床,到了外间,墨玉说姑爷在楼下园子里呢,正和花匠们一块儿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悄悄的过去,却看见他在那里种花。
“你怎么下来了?仔细吹了风头疼。”抬头见是敏之,起身拂去身上的泥土,搓搓手出来。
有丫头捧上净手的铜盆,隶铭仔细洗过,又另换了一件长衫,才去搂着敏之。
“怎么想起来去种花?”
隶铭搂了她进屋,暮春三月,怀着身子的人还是要小心些。
“跟你说个故事。”
“嗯?”敏之脸上闪过一丝好笑,“好,我听着。”
隶铭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数月不见,这次回来看见敏之,总觉得她脸上带了一层柔和的光,像是藏了珍珠的蚌壳打开的一瞬间,温和柔美的光,却也能闪得人睁不开眼。母性的光辉吗?
“你怎的只是看着我笑?不是要说故事给我听么。”
“嗯,说了。那时候你还没嫁过来,有一天早晨迷迷糊糊的做了个梦,梦到你和一群盛年美妇一块儿站在这个花圃里头,那天你穿了一件紫色的袄裙。”
敏之“扑哧”笑出来:“夫君,你这故事一点都不好听。”
“这不是故事,是真事,方才我说的不对,就是个真事。”
“唔,然后呢?”
“然后就是盂兰盆法会,你正巧穿了一身紫色的衣裳,我便疑心那梦是谪仙托给我的,让我坚定要娶你的心。”
“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又扯上了谪仙?”
“不懂了吧?据说百花花神都是姑娘,只牡丹却是位夫人,姑娘们都听夫人的,因此牡丹才做了这花中之王。我梦里头那几个围在你身边的妇人,想必是从前几任的花神,来跟你交托任务来了。”
敏之看着隶铭编瞎话哄自己,就像在看一个学说话的孩子。
隶铭坐下,揽着她靠近自己,脸贴在她小腹处:“无聊吗?要不要把扫雪接来陪你玩?”
第六十章
五月,已入夏了,病榻上的敏之却面色苍白,额角上、两鬓边都是汗水。一颗一颗,是不是有攸宁送的东珠那么大了?骨骸里却是冷的,心都死了。
屏风外头的大夫还是在那里焦急地搓着手走来走去:“少夫人。配合一下,配合一下。”
落胎的药灌下去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少夫人,再这么下去,于母体有碍啊!”
大夫的声音听着像要哭了。是啊,安胎安死了小的。照这么下去,也不知道大的还保不保得住。
楼梯上一阵仓皇的脚步声。
“铭儿,你,去劝劝敏之……”带着哭腔,是陆夫人的声音。
原本在班房里头与人聊天,正说起夫人有孕这事呢,忽然府里就来了人。
“大少爷,少夫人出大事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来人急的,也没说清楚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只说“孩子不好了。孩子不好了”。
怎么会!前几日还和敏之讨论,肚子里有气泡破裂的声音是什么,刚问了有经验的几位叔伯,说是胎动。
怎么就不好了呢!
隶铭不信,可一头撞进屋子,看见的。又由不得他不信。
握着敏之的手,却不知道要劝什么,怎么劝。
那死胎到底是引下来了,敏之痛得昏过去几次,回回醒过来,隶铭总在身边。
青紫的小小身体,隶铭偷偷去抱了抱。已经成型了,是个男胎。隶铭抱着,拿唇角贴了贴他冰凉带着血的额头,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啊,就这么没了。
“找个好地方,埋了吧。”
陆夫人留了心眼,没有就埋,叫大夫来看了看。
“夫人,这有孕的人还叫养小兽,这这这……”
其实光看一具死婴有什么能看得出来的呢?只是自己的方子绝对不会有问题,抬头又见着了少夫人养的那个小兽。
陆夫人一愣:“含香,去找块好地方吧。”
小月比正经坐月子还要麻烦,不养养好,说不定就不好生育了。
“小姐,好歹喝一点儿吧?这是夫人亲自去厨房熬了来的。”
自从能进食以来,每日的三餐都是陆夫人亲自照看,亲自择了菜亲自去做,做好了亲自端来敏之房里。
敏之将头别到一边,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
墨玉叹了口气将碗放下。
“我来,你下去吧。”门口一个许久不曾听见的声音传来。
“三奶奶!”墨玉像看见了救命稻草,“您劝劝小姐吧,我……”墨玉是实在没有法子了。
“我知道,你下去吧。”
攸宁在绣墩上坐下,看着眼前这张满是泪痕、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看了许久,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终于。
“……你听说了吧?大夫说孕期不能养小兽,说不定你那扫雪也保不住了。”
敏之手指头抬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之前大嫂来看你的时候还好好的,听说孩子还会动了,忽然就这样,你不奇怪?虽然你身子是弱些,大夫时时来把脉,怎的没有发现孩子有问题?你一个为娘的,在这里作践自己,不去查查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你好意思?”
攸宁没有孩子,不知道孩子对母亲意味着什么,只是见她似乎听见孩子就有些情绪,就顺着往下说了,疑点是她自己猜的,现如今也是能让她有动静就说什么,哪怕错了,也只能往后再纠正吧。
看她干裂的唇瓣抖了抖,攸宁忙问:“要什么?水吗?”
敏之吃力地点点头,攸宁就将沾了水的绢子在她唇上擦一擦。
“人死不能复生,也是那孩子没有福气在你身边,好歹自己看开点。”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劝到后来,敏之总算愿意喝一点粥。
墨玉将攸宁送到门外,对于她家小姐现在终于愿意吃东西这一点千恩万谢。
攸宁揉了揉额角,仿佛头痛得很,又问一句:“怎的没有看见云莱?”
“那小娃娃引下来第二日,云莱就回禀了小姐去庙里吃斋两月,替小娃娃念经超度。”
“难为她有心。”攸宁仍然蹙着眉头,半晌,说了这么一句。
“若是你家夫人问起,就说我先回去了,头疼得厉害。”
“是。”墨玉行礼送攸宁离开。
隶铭下了码头,就往敏之房里去,进去时正好看见她在喝粥,放心了不少。
这几天来,每次膳食端进去是什么样子,出来就还是什么样子。
接过墨玉手里的碗,轻轻说声:“我来。”墨玉很识趣地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敏之,孩子还会有的,你先养好自己的身子。”隶铭握着敏之的手。
敏之点头。
“夫君,”许久没有说话,喉咙有些紧,“把扫雪放了吧,自从接它回来就不愿亲近我,不是它的错。”这许多话,说得断断续续,好歹隶铭是听懂了。
“总是一条命。”
“好,你别担心。”
养了两个月,虽还是瘦得可怜,毕竟能下床走动了。
摸摸瘪下去的小腹,忽然觉得心里某一处长了一颗刺,呼吸都带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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