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感激地看了一眼敏之,四人接着打麻将。
回去的马车上,敏之心事重重。
阎锡山是晋系的。在通过云莱收集桂系的情报;桂系与滇系虽然偶尔打架,却是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也就是说晋系要的是滇桂?皖系奉系与晋系都是日本人在后头扶持着,虽然偶尔也有矛盾,大方向却是不变的;又听说林夫人家的大人从前在东瀛求学经贸,后来得了海关监察这个缺也是日本人授意的,那么这位许大人的意思就多半是日本人的意思,听林夫人那话,云莱不是日本那边的人;直系是英美两国扶持的,长毛的西洋人对这些弯弯绕绕从来就玩不来。那么云莱的身份只有二选一了,要么是西北军的人,要么……就是革命党。
敏之对着飘起来的窗帘笑了笑,只要不是皖系的人。就好。
跨进大门,就看到有几个下人在收拾行李。
“怎么了?”敏之经过穿堂去正厅,果然赞化坐在那里。
“谈判的事要缓几个月,我就先回去了。”
敏之想了想,似乎不挽留一下有点不太好,就说:“不是说总理都出走了吗?公务停滞,你就不能再待几天?”
赞化看她的眼神就温柔了许多:“不行,而且我再不走,大夫人可能就要过来了。”
敏之听见说大夫人,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暂时还不想与这位有过多的接触:“那好吧,你快回去吧。”
赞化无奈地笑笑,又听敏之问:“那么天津的官员也要回去了?”
“恩,大约也在这几天。哦对了,你上回托我问的事,我打听了一下,估计只是想通过你来探探南京这边的口风,谈判筹码什么的,别的应该没什么。”
敏之“哦”了一声,有点庆幸,又有点点失落。果然跟大房的联系,除了利益就没别的了。
“我今晚的船就走,你好好照顾自己。”
“这么快?!”敏之皱了皱眉头,“就那么想念你的大夫人么?”
“不是,高堂还在呢。”赞化捏了捏她的手,算作安慰,“我先走了,记得照顾好自己。”
赞化走后,敏之特意吩咐了老徐头,若是上回金家二位再来,记得立刻来回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看见了会厌恶,不看见又会思念,骨肉亲情大约就是这样的了。
只是那二位并一个成俊,再没有上门过。
转眼就到了腊月。
赞化去时并没有带着轻尘,她就整日一个人待在外头玩耍,要不是年关将近,大约还不会回来。敏之也就由着她,毕竟不是亲妹妹,管得太宽也没必要。
这一天正是小年夜,敏之与轻尘二人坐在后堂里头看下人们拿红纸扎灯笼,扎完了依着她们满族的规矩,敏之作为家主得在上头写吉祥话。正写得认真,老徐头进来了。
“夫人,”老徐头仍旧照着前清的规矩打了个秋千,“外头来了一对夫妻,说是来拜年。”
敏之写好最后一个字,才收了笔,随口问:“有没有名帖?说了是谁吗?”休丽池圾。
“没有名帖,那位夫人戴着风帽看不清脸,那位爷是没见过的。”
赞化一走,来探望她的夫人们也就多了,前阵子的舞会酒宴不是白去的,麻将桌上输的那些钱也不是白输的。只是夫妻二人一同来的并不多,毕竟自己只是个妾室。又想着或许是年关了,来送年货也未可知,就叫人捧了铜盆上来净了手,这才搭着墨玉的手出去见客。
这几天连着下雨,地上湿滑,墨玉一手撑伞,一手扶着她走得小心翼翼,忽然听见前面一个声音。
“做什么一定要走出来呢?我一个人过去就可以了,你怀着身孕还这样,是不想我金老二有后吗!”声音里带着一丝儿宠溺,根本就不像在发火。
敏之停住了脚步。
又一个声音在说:“都是你的错,要是我们提前几个月来,至于这么大个肚子怕摔着么?你自己的妹妹你不心疼,我替你心疼,急着出来怎么了,没了就没了,大不了再怀。”
墨玉的伞已经打得东倒西歪,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激动:“是二爷二奶奶,小姐!是二爷和二奶奶回来了!”
伞下,敏之的脸看不真切,说话却带了鼻音,有滚烫的东西从眼角滑落,敏之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听见了。”
第一八二章
往这边来的人想是也看见了这边的人,定在了那里。还是敏之先叫了一声:“二哥哥……二嫂……”
三人坐在厅堂里,墨玉奉上茶来。
“二嫂怀着身孕,不能喝茶。墨玉,去厨房看看红枣银耳炖好了没有,好了就拿些上来,浇上牛乳,二嫂从前就爱吃这个。”
墨玉应了下去,存志盈盈笑着看着敏之:“她爱吃什么你倒是记得清楚。”
敏之忽然就哭了:“我等你们不来,只能念叨些你们从前爱吃的……”
孕中本就情绪不定,文茵听见这话。也是泣不成声。
存志长叹一口气:“是哥哥嫂嫂的不是,今天来向你赔罪。”
敏之擦着眼泪,摇了摇头。
她也知道,香港是英属地,自己若是身处公共租界内那还好说,只是却没有那么长远的眼光,和平里是在上海县城之内的,来往多有不便。且他们夫妇二人在香港做生意,自然也是从头开始分外艰辛,要站稳脚跟也要些时候,上了轨道又要拓宽市场,自然是不能短时间内来探望自己的。
只是如今两年不到他们已做得很好,能回来,回来就好。
存志上前去,替这个自己一贯疼爱的妹妹擦了眼泪。也觉得自己这兄长当得混帐,轻声细语地一件件解释给她听:“刚到香港的时候,我们去克烈大公子还是有书信来往的。但是你也知道,一封信辗转要许久才能到我们手里,再回一封信过来,就是两个月,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信寄到上海的地址就给退回去了。来来回回两三趟,那时候正值香港那里动乱。不时有工人运动分子搞罢工潮,就耽搁了。实在不是二哥哥想要如此,还请妹妹原谅。”
敏之挂着泪珠笑出声:“二哥哥也就是样子看着老成了些,还是这样爱逗趣。”
存志接着说:“也不是我爱说笑,只是这世上苦头多如牛毛,若是自己还不知道开个玩笑松泛松泛精神,还不知道要怎么凄惨。”
存志这话说得真切,敏之自然就想到了三哥三嫂。
“二哥哥,三哥哥和三嫂的事情……”见面固然欢喜,可是该知道的还是要问。
存志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走到门口向着外头招招手,进来两个捧着小坛子的随从,将手上捧着的坛子放到条案上,又退出去。
敏之看见近一些的那个上白纸蒙着坛身,写的是阿鲁罗特完颜氏攸宁,就低了头不能再看。
“三弟妹去世时候说,骨灰带回上海,与三弟合葬。”
敏之抬头看了看他,又看向另一个坛子:“那那个是……?”
“是澄碧的。”
敏之愕然。
“澄碧遗愿,是带她的骨灰回金家老宅安葬。”
见敏之没有说话,存志又说:“她临走前,有几句话托我带给你。说她是带着铭儿回来的,并且交给了隶铭,之所以没有交给你,是因为怕你护不住她,虽然母女不能相认是残忍了点,但若是为了铭儿好,交给隶铭是最好的法子。”
敏之点点头,没有说话。
“敏之,你还生她的气吗?”
“二哥哥说的什么话,她这样是为了铭儿好,我为什么要生气,只是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得了这么些忠心护主的丫头。”
墨玉正捧了红枣银耳羹进来奉予文茵,听见这话,走到敏之跟前行了大礼,半跪在地上说:“二爷二奶奶,小姐,请容奴婢插一句嘴,澄碧跟奴婢说过,当日三奶奶向小姐要了她去伺候,小姐一点儿停顿都没有就说出来她的名字,叫她觉得没有白伺候小姐这么些年,所以小姐有什么事,她都是实实在在替小姐考虑着的。”
说完,向着敏之磕了个头,又退出去了。
留下屋子里三人哑然:竟然就这么简单吗?
金家的人大约都有些牛角尖,连带着丫鬟们也一样,为了一个名字澄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了一支紫金钗墨玉又一路护着主子。金家的祖上是傻人,可傻人有傻福啊,古话不会错的。
敏之看着墨玉退出去的身影,这么多年来少有的欣慰溢于言表:“到底是没有错待她们。”
金家待下人宽厚,哪怕当了自己的嫁妆也要凑齐遣散银子的人家,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没指望过下人们回报,也有云莱这样的,虽然是半路来的,到底没少得了照应。如今还有个把掏心掏肺对自己,对金家的,堂屋里坐着的这三人,都觉得是赚到了。
“二哥哥,天色已晚了,不如我先让人安排屋子,舟车劳顿,也要叫嫂嫂好好休息,明日,再去三哥坟上吧?”
“也好。”存志略微沉吟,就答应了。
“有劳妹妹。”文茵拉着她的手说。
掌灯时分,敏之正在屋子里看宅子的账本,文茵忽然挺着大肚子出现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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