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请快请!”
难得见夫人这么失态的时候。于妈心里猜测着这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边出去迎客。
敏之坐在圈椅里,却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门口到后堂的距离并不远。可现如今看起来却觉得有十万八千里那么长,恨不得起身奔出去。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就看到于妈远远地引着个人跨进门槛。
那人一进门,紧走几步,就跪在敏之跟前。
“你是……澄碧!”敏之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惊喜,忙上前扶起她,“其他人呢?还在后头吗?三嫂呢?还有二哥二嫂他们呢?”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澄碧都不知道要回答哪个。
墨玉忙上前来解围:“小姐也是急糊涂了,该让澄碧坐下来慢慢说啊。”墨玉与澄碧还有其他一些人,都是从小就伺候在敏之身边的,自然是熟稔的。又见如今澄碧的穿戴,便知道应该是过得不错的,将她往下首的椅子上引了,又奉茶上去。
敏之这才留意到澄碧的发髻和穿戴,满面笑容:“看来澄碧找了一个好夫君,真是可喜可贺。”
昔日的主仆三人都被这重逢惊喜到了,一时便搁下了方才的问题,只问些澄碧的婚后事。
可是该说的说完了,总要扯到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上。
“那么二哥二嫂和三哥三嫂呢?他们过得如何?还有……我的铭儿如何了?”说到这个,敏之眼神里的期许藏也藏不住。
没想到,澄碧的眼神却黯了黯。
敏之看她脸色,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了澄碧的手:“我记得当时克烈统共给了他们四张船票,澄碧你……是怎么去的?!”
澄碧见再也瞒不住,只能再次跪下。
“奴婢下面要说的话。还请小姐平静地听,别有什么闪失才好。”说着眼泪都流下来了。
敏之见她这样说话,心里明白是不好了,却还抱着一丝期望,拿帕子遮着眼睛:“你说吧。”
“那天袁大公子的人刚送了三奶奶他们回来,紧跟着就来了一帮人,都是从前三爷在窑子里头的狐朋狗友,说要三爷出去喝花酒,三爷没答应,那帮人大约是喝多了,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硬绑了三爷去。第二天一早都要走了,三奶奶他们就不敢声张,只让家里还在的下人们出去寻找,前后没有一盏茶的时间,奴婢们找回来的却只有三爷的……尸首……”
敏之已经从圈椅里猛地坐直了身子,却瞪着澄碧说不出话来。
澄碧只是颤抖着双肩跪在地上,继续说:“那时候金府的人都是失了依傍的,若是报了官,第二日三奶奶他们是铁定走不成的了,说不定还会为了这事再被官家盯上,最后三奶奶没有办法,将多出来的那张票拿出来,问我们谁愿意跟他们走,问了一圈,只有奴婢没有家小牵挂,便跟了去了。临走前三奶奶给袁大公子留了书信,说这事不要叫小姐知道,隐秘着替她查探就好。”
敏之眼神已经失了焦距,只略微点了点头,示意澄碧接着说。
“后来我们到了香港,三奶奶在船上时就不十分好,又不习惯那里的气候,刚下船就病倒了,后来……”澄碧忽然想起隶铭的嘱托,硬生生停下来。
“你说吧。”敏之已经猜了个大概,脸上悲戚神色收起不少,只是心里还是阵阵的痛。
“后来一场疟疾,三奶奶……就没熬过去……”
虽然是有思想准备,可是听见这话,敏之还是悲痛地呜咽出声。墨玉站在一边,忍不住就上来挡澄碧的嘴:“你千里迢迢来这里看小姐,就是为的惹小姐伤心吗!说了这么多话,没有一句是好的,金澄碧,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澄碧说了好些话,此刻停下来便止不住的咳嗽,咳了好久,直到脸颊上的都起了奇怪的红晕了,才好不容易止住。
“奴婢不是有意来惹小姐伤心,只是奴婢的日子也不多了,怕往后没有人告诉小姐这些……”
敏之无意瞥了一眼,发现澄碧拿来掩口的帕子上竟然有一抹嫣红,抢过帕子:“怎么回事?你这是怎么了?”
澄碧脸上的妆容都被咳得失了色,听见问,艰难地回答:“西洋大夫说我肺里头长了个瘤子,怕是没几天了。”
“怎么会这样……”
“生死有命,奴婢只遗憾不能长陪着小小姐。”见敏之似乎要问什么,又加一句,“小小姐在二爷二奶奶那里很受疼爱,拿督也很喜欢她。”
敏之接连受了打击,现在听见说自己女儿很好,便渐渐冷静下来,向着墨玉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墨玉便带着于妈和那位老嬷嬷退出去,顺手还替她们将门带上。
“你病成这样赶来这里,是有什么话定要当着我的面说吧,现在没有旁人,你但说无妨。”
澄碧缓了许久,才抚着胸口道:“奴婢在香港看见了云莱。”
第一六一章
云莱?
这名字许久没有听见,也不知道是身边的人刻意不提,还是暂时跟她断了缘分。
澄碧却大约是怕自己病的太重来不及说完,稍稍平缓了一下就接着说:“奴婢在拿督举办的酒会上见过她几次。已改了名字,但是那张脸,化成灰奴婢都认得!”
当年墨玉陪着敏之在别院,相当于是被休弃了,自己脸上当然也是没有什么笑容的,为着些许事情要回去金家时,也就是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澄碧能说上几句心里话。埋怨姑爷的。或是诅咒云莱的,澄碧听着,自然是为小姐不值,也就自然地厌恶云莱。
“从前姑爷宠了她六年却对小姐置之不理,奴婢还当她对姑爷是多深的情谊,却在拿督的酒会上左右逢源,凭着一张好脸和一副好身段得了不少好处,……”
澄碧只顾自己发泄,却没看见敏之脸上怪异的脸色,到注意到时,赶紧止了话头,脸上一时憋得通红,又不敢再大声地咳嗽。
“你们也是为我好,”敏之伸了手虚扶一把。“只是跟这样的人置气实在不值得。”
澄碧得了赦令,便起身坐到一边椅子上,只是仅挨着椅子外侧一点点。
敏之看她依旧如从前小心谨慎的样子,也将自己的疑心往下按了按,有心要多问些话,便说:“澄碧这回来,是就回去呢。还是要再待几日?”
“奴婢原本送了……送了东西回乡拿督就要让回去的,只是多耽搁几天也没事。”
“那不如就住在这里,有什么话,咱们也好好聊聊。”
“谨遵小姐吩咐。”澄碧起身行礼。
当夜,澄碧就在和平里住下了,那位老嬷嬷被澄碧说成是从香港就跟来的人,也一并在此地留着。休长找巴。
敏之虽然吩咐了墨玉替澄碧准备客房,可是澄碧却说什么都不愿意,只要跟墨玉一起睡丫鬟的房间。推让许久,到底还是顺了澄碧的意。
夜深,墨玉与澄碧一起躺在通铺上,仿佛从前在老宅时候的样子。说些儿时趣事,只是国破家亡,一块儿长大的几个丫头最终只剩了她们两个,颇有一番唏嘘。
“玉姐姐,你说咱们小姐对姑爷,还有什么心思吗?”
墨玉已经迷迷糊糊的了,听见这话也只是哼哼着答:“你还给他脸叫他姑爷?你也是个好性子的。”
“可是……不是还有小小姐嘛……”
墨玉听见这话,瞌睡醒了大半:“你也是,知道还有个小小姐,怎么这趟回来也不带着来?”
澄碧无语,总不能说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将小小姐送给她口中那个那个不配的姑爷,只是顺道过来看一下小姐的。说出来了估计也要被怨恨。当下随便扯了个理由,墨玉犯困,也就没仔细想。
这边两人睡了,敏之却在自己的大床上翻来覆去。脚踏上的于妈听着那个动静也没睡好,睁着眼睛看房顶的横梁。
忽然敏之一掀帐幔坐了起来,语气颇不柔和:“于妈,我要喝水。”
幸亏于妈没有睡熟,闻言一咕噜爬起来,去外间倒了热水就进来双手捧上,那动作利索得仿佛一只猴子。
敏之看着,脸上也有了笑意,又多少明白是因为自己于妈才没有睡好,就稍稍缓和了神色。
喝完一杯水,笑着向于妈说声“抱歉”,便想回去接着睡,却被于妈一把拉住了胳膊。
“夫人,心里有事不说出来,这觉是怎么都睡不着的了,忧思伤肝,睡得不好又伤心,不如你随便说说,奴婢也就随便听听,总好过你一个人瞎折腾。”
于妈这几个月伺候在敏之身边,敏之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做事老成,伺候人又熟练,难得胸襟开阔,敏之在南京时候被庞家那位欺负,墨玉就知道干瞪眼着急,还是于妈几句话劝得敏之沉稳了许多。现在听她这样讲,也觉得自己一个人烦闷找不到出路,不如说说也好。
敏之便将被子在身上裹了,盘腿坐在床沿上:“旁的我也不多说了,只是从前我嫁过人,后来有了孩子,却莫名其妙又没了,后来我夫君便宠幸了我的丫鬟,我便自请出府来了这里,哦对了,于妈恐怕不知道,这宅子从前是我爹爹替我置办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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