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细问,却有宫人抬了藤条椅过来。
太子妃看着围了一圈儿的宫人,实在不便多言,只得忍耐道:“先回去换身衣服再说,别冻着了。”让长孙曦躺上长条藤椅,一起回了内院。
傅祯跟着一起去了。
进了屋子,太子妃先撵退了宫人们,然后关上门,沉色问道:“是不是楚王,对你有什么不轨之举?所以吓得你跳了湖。”
长孙曦低眉道:“是我不小心,一时没有站好失足落水的。”
太子妃对原主是敌是友暂且不明,退一万步,即便她对没有任何歹心,那也不能直接说楚王要杀自己。毕竟自己没有任何证据,对方又是天潢贵胄的皇子身份,哪里是自己一个小小女史可以随意控诉的?“毁谤”皇子,只怕自己会死得更快。
“不小心?”太子妃还想再问,看了傅祯一眼,似乎觉得眼下不便深谈这些,打住了话头,“罢了,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去去寒气,等下再说。”
“是。”长孙曦一是冷得不行,二是想要整理一下思绪应对,当即随宫人去了。
******
夕阳西下,皇子居所被笼罩了一片霞光余晖。
殷少昊静静站在窗户边,负手而立。他身形高大颀长,好似青松般挺直,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淡色人影。“长孙曦?太子妃的表妹?”他勾起嘴角,笑容却没有丝毫暖意,“好,很好。”
继而双目微眯,回想起那张清丽无双的女子脸庞。
她长得眉目精致、明媚鲜妍,脸好似荷花一瓣,在金色的阳光映照下,有种几近水晶般的半透明莹润。一双眼眸犹如流转不定的墨丸,剪剪秋水,盈盈波动不已,能够轻而易举的勾起男人的怜惜。
呵呵……,她勾引自己不成事,居然没有远远的滚出京城藏起来,反而做了司乐司的女官在宫中晃荡,真是好大的胆子!仗着有太子撑腰就肆无忌惮了。
在湖心亭的时候,太子之所以放心的离去,是知道长孙曦会凫水逃走吧?他居然装作完全不认识对方,可真是会装啊。
那个贱婢也是一样!竟然装糊涂,故意喊自己太子殿下。
“楚王殿下。”一个小太监在门口小心打探,请示道:“几位夫人在后花园设了花宴,摆了瓜果,排了舞曲,想请殿下移步过去一赏。
殷少昊头也不回,寒声道:“滚!”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说,蹑手蹑脚的无声退了出去。
殷少昊脸色阴晴不定。
等等,不对,长孙曦还是太子妃的表妹。
那会不会事情真的和太子殿下无关,而是和太子妃、汾国长公主有碍?但不论如何,现在情况变得复杂麻烦起来。即便要除掉长孙曦,也得先查清楚她的阴谋诡计,以及幕后之人,才能安排下手了。
殷少昊往东宫殿宇方向看去,俊美脸上,迅速笼罩上一层冰冷的寒霜之色。
贱婢真是张狂!以为有太子和太子妃护着她,自己就拿她没有办法了?呵呵……,有本事爬了太子的床,一辈子都别走出东宫大门!
否则,早晚叫她死在自己手里。
?
☆、秘密
? 东宫,内院里。
太子妃去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茜红色的团花袄儿,浅粉色的烟笼梅花百褶儒裙,庄重中透出几分温婉气韵。她在椅子里坐下,挑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从头到尾,你仔细说一遍。”
傅祯斟酌了下,回道:“今儿妾身和长孙女史一道过来,给太子殿下送曲谱。碰巧在东宫门口,遇到楚王……”把当时情形说了一遍,“后来妾身和太子殿下离开,并不知道湖心亭那边的情况。正在说着曲谱,就见长孙女史从湖里游了过来……”
“游?”太子妃眉头一挑,“灵犀几时学会凫水的?我怎地不知道。”
傅祯微露惊诧,----她们表姐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还有不知道的事?因担心这对表姐妹有些恩怨情仇,当即抿了嘴。
太子妃很快发觉自己失言,不仅没再追问,反而自我解释,“唔,或许是她进公主府之前学的,再不就是进宫后跟别人学的。”
傅祯微笑,“想来是了。”
太子妃抚了抚鬓角发丝,似在镇定情绪,然后又问:“那便是灵犀落了水,怎么惊动的太子殿下亲自救人?奴才们都死了不成?”
傅祯知道自己的麻烦来了。
今儿的事实在是如此不凑巧,弄得瓜田李下的。
可是又不能回避,担心迟迟不答更惹对方疑心猜忌,只能回道:“因为商量曲谱,太子殿下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让奴才们都回避了。”
太子妃目光闪烁不定,嘴角微翘,“……原来如此。”
傅祯情知对方心里不痛快,赔着十分小心,“毕竟长孙女史是太子妃的表妹,太子殿下便是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也不能让长孙女史出事。”
太子妃只是轻轻一笑,不予评论。
傅祯实在是没法再做解释,只得起身赔罪,“说起来,今儿的事也怪我。当时应该把长孙女史一起叫走,可是……”她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不着痕迹转移话题,“楚王殿下非要留下长孙女史,说是想弹奏一曲给她听。”
不仅把太子妃的视线往楚王身上引,又暗示楚王对长孙曦起了色心,----不然孤男寡女的,缘何单独弹奏一曲?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长孙曦因为不堪忍受楚王调戏,所以才会拼死跳了湖。
果不其然,太子妃一听便动了怒,“楚王非要留下灵犀?他简直是……”似乎想要唾骂几句,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忍住了。
傅祯低了头,不言语。
对长孙曦之前自尽的事和羊脂玉佩,一个字都不提。
除了昭怀太子的交待以外,还有一则,是闹不清长孙曦的自杀原因。长孙曦自杀的时间太过凑巧,谁知和这位“天真无邪、关怀表妹”的太子妃,有没有关系?要是其中有一段恩怨情仇,多言多语,岂不是自找麻烦?千言不如一默。
屋内气氛微有几分凝滞。
傅祯正在煎熬之际,一抬头,发现长孙曦沐浴完毕出来。
----顿时如释重负。
“太子妃、傅司乐。”长孙曦瞧着屋里气氛不对,没有多言。
因为热水气雾的蒸腾,她白皙的脸颊上翻出淡淡红晕,一头青丝散落,只在发梢用淡青色的帕子裹了。身上穿了一袭粉红色的抹胸儒裙,束浅绿色腰带,原本极为挑人的颜色,在她身上却透出娇媚动人。
傅祯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失落。
所谓我见犹怜,大抵便是如此模样罢。
“灵犀。”太子妃亲亲热热的迎了上去,笑着拉了她,“先进去,到火盆边再让人揉头发,当心别再冻着了。我让人给你熬了浓浓的姜汤……”将傅祯撇到一旁,好似她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径直便往里走。
以太子妃的身份,这样做固然有点不够端庄大方,但毕竟尊卑所在,也说得过去。
长孙曦却是不好得罪上司,忙道:“傅司乐,我……”
话没说完,太子妃就扯了她道:“啰唣什么?头发还没干呢。”竟然将她推进门,表姐妹两个一道进了内室,只留下水晶珠帘微微晃动。
傅祯在外面摇了摇头。
这位太子妃,行事如此随性恣意,看来还真的有几分赤诚天真了。也难怪,听说她和白侧妃每每较劲的时候,经常都吃了憋。若非她有汾国长公主和辅国公府许家撑腰,太子殿下有意压着白侧妃,如此随性恣意的东宫主母,只怕未必吃得开。
继而不免失笑。
好好儿的,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都与自己无关。
倒是想起湖心亭的乱子来,想起楚王,----他是因为长孙曦喊错人恼怒呢?还是真的看上长孙曦调戏不成,逼得人跳了湖?又或者,另有别的缘故?一时之间难以料定。
偏生太子殿下还让照顾长孙曦,真是叫人头疼。
“傅司乐。”太子妃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却不见人影,“灵犀落水受了惊吓,不宜挪动,今儿就留在东宫不回去了。”
傅祯岂能反对?当即应道:“是,妾身先行告退。”
反正长孙曦一个小小的新进女史,又没有进司乐司任职,太子妃想告假就告假罢。最好让长孙曦永远都留在东宫,再也不回司乐司,自己还省一份心了呢。
******
寝阁里,碧纱橱内。
长孙曦小心赔着不是,“今儿都是我的错,为着救我,害得太子殿下也跌了一跤。只怪我当时在湖里划了半晌,都冷僵了,所以站不稳……”
“不消说这个。”太子妃像是并不介意这件事,反而道:“嫂溺叔援,事有从权。难道还能让太子殿下看着你淹死不成?便是你让太子殿下摔倒了,也不是有心的。”
长孙曦目光闪烁不定。
她这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还是隐忍不发。
“我倒是奇怪。”太子妃目光清明似水望向她,问道:“灵犀,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凫水的?我怎地不知道?我听傅司乐说,你是自个儿从湖里游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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