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嘴角含笑:“我自然会陪着你。你睡着的时候,我什么地方也不去。”
阿碧的脸像是初春暖风下微微抖动的粉嫩花蕾,嘴角一点小痣给一口碎玉一般的牙添了几分柔媚:“那连大哥要走的时候,一定会叫上我对不对?”
连城璧认真地看着她的脸,眼底的暖意让阿碧安心地闭上了双眼:“当然。不管我去什么地方,青青总是要在我身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腆着肚子上场。
☆、竞短歌
离云杉客栈三里远的官道旁有一个小茶寮。茶寮的主人是一对长相普通的祖孙,他们在这里卖茶卖了一辈子,见过的人都没有今日所见的出色。
晌午时候,来了一对看起来清雅斯文的小夫妻。那丈夫就像是戏文里唱的白衣神仙似的,又清贵又淡远。那妻子则是一身青衣,满脸的温柔和气,看起来柔得像一汪春水似的。
小夫妻在店里呆了一会,都和气得很。那夫人还替老头搭了把手。虽是一样的茶叶,可被人家沏出来就是生生多了股讲不出的味道。后来那丈夫好像看见了熟人,从那半路上被大石头拦路的马车上请下了一位夫人。
要说这夫人,论起五官细致美丽,真是祖孙两生平仅见。只是这美丽的程度老头和那刚成年不久的小孙子起了些冲突。
老头姓马,过往的熟客也称一声老马头,因为他的脸就和他的名字一样长得惊人。现在这张爬满皱纹的老脸憋得通红:“你小子懂啥?啊,懂啥?你爷爷我看美人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这夫人虽漂亮,但只就是漂亮。论起这韵味,还要看刚才那个绿衣小夫人。美人靠的可不只是那张脸!”
孙子小马被爷爷训得垂头,只得不情不愿地嘀咕一声:“那小夫人长得虽然不错,可哪比得上后来这个精致,爷爷说话就是悬乎。诶,他们要走了,我去招呼下。”说完脚底一抹油,不等老马头开口,就跑到了茶寮前面。
老马头气得一跺脚,这孙子越大越不听话。
而这引得祖孙两人争执不断的,自然是阿碧、连城璧与沈璧君三人。
沈璧君虽相信连城璧不会她,可当日被连城璧当面羞辱之事还是让她耿耿于怀。她边随着两人往茶寮外走,边温婉开口,可这话中却是绵里藏针,听得阿碧直皱眉头:“莲花山上一别,我还以为不会再见到连庄主。不曾想连庄主是为了兄弟情义,去替小妇人请马车,这可真是用心良苦,让人感动啊。这样说来,这些日子餐风露宿的,璧君也算是没有白白受苦。”
这阴阳怪气的话,配上她那张倾城倾国的脸,倒显得是在撒娇发嗔一般,勾得人心都软了,只觉得连城璧之前作为果真是委屈了这美人。那走近的小马听了,看连城璧的眼神也变得异样了。真是没想到,这神仙似的小夫妻居然是这样狠心的人,把这样的大美人丢在荒郊野外的,这可存的什么心?
阿碧忍着气,柔声对着沈璧君劝道:“徐夫人何必说这些气话,当日情形如何,你与我们都心知肚明。徐公子为了寻您,险些要熬白了头发,沈太君也是夜不成寐。前些日子,若不是有徐家的家将护着,这沈家庄险些因为意外失火成废墟,这统统都是因为他们牵挂你。你何不早些回家,安一安他们的心?”
沈璧君带刺的目光终于现出了几分挣扎的痛苦:“青藤当真如此?还有奶奶……”
阿碧见她态度软化,也不看她,只扭头对那小马说道:“多谢小哥招待,我把茶钱放在桌上了。方才老人家似乎有些气喘,大概是秋燥引起的不适,好好歇一歇,喝些汤水会好些。”
小马感激点头,将三人送出了门外,目送他们上了马车才回到茶寮后面的炉灶处。老马头的年纪也确实大了,是要好好照顾下。他这亲孙子可不能比不上一个路过的小女子。
等到马车走出了十丈外,一上车就闭眼养神的连城璧才冲着沈璧君说了第一句话:“我们是在绝情崖寻到徐夫人,也只看到了徐夫人一人。什么萧十一郎,萧十二郎的,我们从不曾见过,夫人可请记牢了。”
沈璧君白了连城璧一眼,也不回话,只将脸扭开。
连城璧不以为意,加重几分语气说道:“夫人若是还想要回徐家,还想见沈老太君,最好就按我说的做。这一点想来也不需要我解释原因了吧?”
当然不需要。沈家大小姐,徐家少夫人,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失踪在外,若是被困深山也就罢了。可人家偏偏是和江湖上最出名的壮年大盗呆在一块,还孤男寡女一呆就呆了一个月,如今又毫发未伤、面色红润地回来了。
要说他们两之间清清白白,毫无瓜葛,这话说给沈家管家三岁的孙子听,人家都未必会相信。就算徐、沈两家的人都信了,这江湖上悠悠之口又要如何堵住?这消息一旦传出,不论内情如何,都是将徐、沈两家的脸面丢到大街上任人践踏。
更别说这沈璧君腹中还有个孩子。这一个月的行踪传出去,日后孩子出生,江湖上人难保不对孩子说三道四。这可就是天大的冤屈,让孩子还没出生就毁了名声。
沈璧君望着窗外,面上带上了一丝挣扎与忧郁,她幽幽叹了口气。
阿碧也替这个女子惋惜,这被强人所掳也不是她愿意的。虽然当日所见,她的举止言行不太端庄,但也不能全怪她。至少她心中还是惦念着孩子、丈夫与奶奶。只要日后她瞒下这件事,以徐青藤对她的在乎,之后她还是会很幸福的:“徐夫人就听连大哥的吧。他说的也是为了你们好。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替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呀。”
沈璧君没有理阿碧。她似乎已经沉浸到了她自己的世界中,面上流露出了几分伤感与怀念。
连城璧伸手将阿碧牵到身边,摸了摸她的掌心与额头。自从上马车以来,连城璧连眼角都不曾向沈璧君瞥过一下,阿碧就算是记忆乱了,也轻易察觉出了他对这徐夫人的厌恶。她乖巧地蹭了蹭连城璧放在额头的手,小小声地说道:“我没事,早晨休息了一下好多了。”
连城璧嘴角一勾,声音比起方才对沈璧君说话时放柔了不知多少倍:“早上看你睡得不安稳,睡着的时候还皱着眉。现在回去还要一会,你靠着连大哥闭目养神一会。”
阿碧甜蜜一笑:“嗯,我听连大哥的。”
沈璧君扭头看到的就是阿碧靠着连城璧的肩膀,笑得又甜又娇的模样。她看了那连城璧一眼:“无媒无聘,姑娘还是自重些,省的被那伪君子给骗了。”
阿碧既然知道连城璧不喜这徐夫人,也不再理会她说的话,干脆彻底闭上眼睛休息了。
这沉默一时间装满了这小小的车厢。
三人到云杉客栈的时候,徐青藤早就一张太师椅摆在门前等了许久。这秋日虽比不得夏季天热,可这顶着日头在太阳下坐了这么久,也实在难为了这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他白皙的脸被晒得发红发烫,这些时日的着急担忧、日夜不安又让他显得面色发黄、嘴唇干裂破皮,看起来与那沈家庄里意气奋发、金尊玉贵的贵公子恍如两人。
连城璧三人的马车刚到客栈门口,那徐青藤就腾地一下蹿到了车前。沈璧君不耐烦看连城璧,抢先掀开车帘就要跳下去。那徐青藤一见,吓得肝胆俱裂,连忙飞身将自家夫人抱下来。
稳稳落定后,他也来不及向连城璧道谢,先紧张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家夫人:“璧君,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从马车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可怎么是好啊?”
沈璧君瞥了下客栈前来往的人,挣了挣身子,低声冲自家相公叫道:“快放我下来。这大庭广众的,像是什么样子?”
徐青藤咧了咧嘴,乖乖按妻子的指示,轻轻地将她放到地上,等她完全站稳之后才松开双手。只是那臂弯却还是虚虚圈着妻子的腰身,生怕一个不留神妻子就绊倒。这细致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一个跟在刚刚学步的孩子身旁的父亲。
沈璧君微微蹙了下眉,决定不再理会丈夫。她冲连城璧与阿碧一福身:“多谢两位出手相助,璧君身子不适,就先告辞了。”
此刻连城璧正握着阿碧的手,小心地牵着阿碧下马车。那紧张的模样倒是和方才的徐青藤如出一辙。他的目光牢牢钉在阿碧的身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沈璧君的话。
“小心些,这马车有些高。”连城璧看着阿碧迈脚往下跳,心中一紧:“往连大哥怀里跳,别扭了脚。”
阿碧听话地跳入对方怀里,冲劲让两人一起往后退了两步。阿碧吐了吐舌,仰着头对连城璧笑:“哎,连大哥,我不是小孩子啦。比这更高的地方我也去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