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握住那紧张却强迫自己与对方并肩而站的傻姑娘,声音清傲如初:“我们二人到此只为寻一个朋友,这破局的奖品想来天公子不会吝啬吧?”
那声音听起来比方才更加开怀:“风四娘?她早走了。这样比男人还彪悍的女人,从来不在我的名单上。掳她来的人,我会好好惩罚。至于奖品,你们入天外庄之前,我就已经给了你们,想来此刻也快要发作了。”
连城璧面色一沉,暗感不妙。只是他的涵养功夫已到了臻境,面上仍旧平淡似水:“哦,我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与享受,他古怪地笑着:“你难道不觉得你身边那温柔似水的小美人此刻真的冷得像水?男人若是对美人不够细心,这绿色的衣帽可是很容易就上了身啊。”
连城璧猛地转头,果然见到阿碧脸色发青,唇色微白。
阿碧此刻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沿着奇经八脉、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冻得她几乎发僵。她不愿连城璧分心,故而一直咬牙隐忍。
此刻见连城璧看她,努力地嘴角勾起一抹笑:“连大哥,这天外庄是暖春,一出来到入了深秋,有一点点冷而已。别信他,这人最会骗人了。他还骗天外庄里那么多人,说他们的世界是假的,再没有比他更坏的混蛋了。”
天公子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没错,我最会骗人了。你都不知道我看到那些人得知自己被缩小,歇斯底里、自暴自弃的模样。什么鹣鲽情深,什么父母亲恩,哈哈,你们真该看看他们到最后为了一壶酒就能逼着自己的爱人脱光的贱样。”
“至于你们么,”天公子的大笑声渐缓,换做了冷笑:“连公子好福气,有个这样死心塌地的小美人,只是不知道这小美人每次靠近你都要受那寒冰彻骨的滋味,如此这般,她又能跟着你多久呢?”
天公子似乎很是享受连城璧终于不再平静的双眼,那眼中的火光简直是对他的奖励。他特意停了停,才故作无奈地说道:“罢了,我也是怜香惜玉之人。看美人受苦,可真是让我伤心,这寒冰之苦也不会受太久,过上个七日,她也就不觉得冷了。每一天,她都会忘记你一点,痛苦也就少上一些。只要她完全把你忘了,这忘忧冰魄的效用也就过去了。”
要么让自己的心上人永远忍受痛苦,要么就放弃对方,与之相忘江湖。这样的毒,与那逼着丈夫献上挚爱妻子,换得自由半生的祭台有何两样?
连城璧将阿碧已经冻得微微发抖的手藏入怀中。他不断用自己内力注入阿碧的身体里,却只能看着阿碧的面色越发青白。
阿碧抖得厉害,还是在努力微笑:“连,连大哥,别理他。我们走。他就是个不敢见人的混蛋,因为从没有,从没有人真心对过他,所以就见不得旁人开心快活。我们,我们笑一笑,他,咳咳,他就气死啦。”
连城璧头一回这样六神无主,他声音抖得比阿碧还厉害,笑得就好像是在哭:“我们笑,气死他。你要是累了,连大哥帮你睡一会好不好。明天醒来就好了,好不好?”
阿碧微微点点头,光是对抗这彻骨的寒意,已经耗尽了她所有体力,她却不曾叫过一声痛。连城璧点了阿碧的睡穴,看着阿碧微微蹙起的眉松开,阿碧素白的手掌心里已经是四个带着血的月牙印,可见方才她含笑安慰自己时有多辛苦。
“你难道不怕我领人踏平你这山庄?你以为我没有这份本事?”连城璧看着阿碧的手掌,只觉这素手鲜血红得刺痛人眼,他脑中嗡地一响,只觉一样从天而降的至宝在不小心的时候被他给打碎了。烛火在连城璧浑身散发的杀气中挣扎两下,最后扑灭,黑暗中他的声音带着嗜血之气,听得人心底发寒。
那声音也被突然变脸,仿若修罗的连城璧给吓了一跳:“不过一个天外庄。我天宗的玩偶山庄何止千百,你若是想要,我拱手将这庄院送你又有何妨?”
连城璧小心将晕迷的阿碧放在软椅上。就算在黑暗中,他的视力也分毫不受影响,方才的烛火不过是为了方便阿碧视物。
他亲了亲阿碧冰冷的面容,低低嘱咐:“笨丫头,连大哥去帮你找解药。你先好好睡一下。”
一直起身,他的身子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房间两扇进出的门全都紧紧闭合,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离开,天公子,或者说逍遥侯也不知道。
所以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眼睛猩红、如妖似魔的连城璧猛地睁大了眼。谁会料到武林中百年来最富盛名的无垢庄主,此刻会比最凶恶的匪徒还要骇人。
饶是逍遥侯执掌天宗多年,玩弄武林群雄于股掌之上,看到这样吓人的连城璧也忍不住一惊。
不等逍遥侯作出反应,连城璧已经出手断了他的双腿。他出手之快,之准,就好像是对逍遥侯的武功路数了如指掌一般,正正好截断了逍遥侯所有的退路:“你若是要送,不如把你这条狗命送给我可好?”
逍遥侯也是硬气,断骨之痛也不能让他哼上一哼。他面上青筋直冒,口中还不忘嘲讽:“你就算杀了我,你换不回你那一心一意的小美人。哈,她叫阿碧?这可真是个好姑娘,也不知忘了你这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之后,什么人有这样的福气得到她?”
连城璧怒极反笑,长剑一挑,又断了逍遥侯的右手手筋:“你虽是个十足的混球,又老又矮,但这一身皮肉倒也值上几两银子。若是大名鼎鼎的逍遥侯被挑断四肢丢到春满楼,你猜猜江湖上会有多少人慕名而来?又有多少人会为你付上度夜资?”
逍遥侯最受不得的,就是人嘲笑他的身高和相貌。听了连城璧这话,简直比挑断他四肢还让他难以忍受。他瞪圆了眼,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粗喘着喷气:“你倒不如一剑杀了我。什么时候无垢山庄养出了像你这样的卑鄙小人,我可真替你连家的列祖列宗羞愧。沈璧君弃你而投徐青藤,可算是她家祖上冒了青烟。”
他极力抨击着连城璧,只求速死。可他显然不了解此刻怒极的连城璧,连城璧冷笑一声:“把解药拿出来,我让你痛快去死。否则,我就让你知道,碰了你不该碰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逍遥侯的叫骂越来越难听,连城璧却仿若未闻。每隔上一柱香,他就拧碎逍遥侯一块骨头。
两个时辰后,逍遥侯已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他重重喘着气,终于妥协:“没有解药。你若是不怕死,就用蚀心草混上同心花试一试。不过同心花只在传说中听过,听说徐家有一株。”
连城璧又拧碎他一块膝骨:“怎么用?”
“以人血为媒,你服解药,用血喂她十日。之后再将你们的血混合加上赤蝎丹,各自服下。”逍遥侯喘了喘气,艰难说道:“只是这样,你们就再不能与旁的男女有牵扯,否则轻则武功尽废,重则经脉逆行,暴毙而亡。”
连城璧点了点头:“你给青青下的毒在哪?”
逍遥侯以眼神示意自己右边袖袋,连城璧取出果是当日闻到的那股半近半远,若有若无的幽香,他确认无误,捏起逍遥侯的双颊就把半瓶药丸丢了进去:“你最好保证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不然你就要忍着这彻骨寒去春满楼里快活了。”
逍遥侯怨毒地看着连城璧,最后还是开了口:“把赤蝎丹换成犀角香丸,其他不变。”
连城璧狠狠踹了那逍遥侯一脚,拎起他消失在了这暗室里。当务之急,是要去救阿碧,他无法想象那双剪水双瞳中再也没有自己身影的情景。光是想一想,他就有冲动要夷平这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正式出场的存稿箱君。【认真鞠躬
阿绿现在不在线,如有意见请温柔地告诉我。
嗯,牢记温柔,这是防抽法门。
另外把3w换成lv也是防抽法门。【人人都爱阿绿,扭腰笑
☆、同心花
此刻阿碧身体虚弱、晕迷不醒,那徐家又远在杭州,这七日之限简直像是一把钝刀,在慢慢割着连城璧的心。
依稀间他仿佛听到阿碧害怕时唱的小调,曲声婉转,意韵悠扬。
可再回头看,阿碧白得透明的小脸还是埋在披风里,纤细长眉微微蹙起,似乎在梦中也被那寒意所扰。连城璧将她往怀中又拉了拉,心乱如麻。
突然间,连城璧想起了什么,他敲了敲马车壁:“去云杉客栈。”
云杉客栈是一间极普通的客栈。就算他的客房格外干净,布置格外舒适,价格看起来再高贵,对连城璧这样的世家公子来说,它也只是一个平常的小客栈。他们出行总是有别院庄园可住,住在这种客栈的时候,是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