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事情,公子有复国大计,包三哥他们管着江湖事务,阿朱姐姐常常会易容走江湖消失一阵子。阿碧要做的,就是留在庄里,细细打理着这座庄院,掌管着上下无数奴仆,确保一切井然有序,让他们回来时能有热水香汤、华服美食。
从她成年开始,她就习惯了这样默默地守候,站在别人的身后,等着别人回头,然后给他们一个温暖的停歇地方。不是没有寂寞的时候,不是没有难过却无人可以倾诉的夜晚,但是她早就习惯了忍耐,并从中找到了让自己坚守下来的力量。
无数个这样伴灯而眠的夜晚,她都会想到自己在乎的人是不是正在黑夜里,迎着冰冷的风筋疲力竭。若是他们回来了,看见家中灯光,知道有人在等他们,或许就能感到一丝温暖幸福。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这漫长的等待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不知道连城璧此刻是不是在暗林里?他会不会碰上去而复返的小公子?屠啸天与海灵子会不会发现他们已经知道了割鹿刀失踪的秘密,进而对连城璧不利?
烛光已经灭了,新一天到来。光明洒满了整座沈家庄。
连城璧却没有回来。
在厉刚、徐青藤他们都回来的时候,连城璧却没有回来。他在哪里?他是不是真的出了意外?
阿碧努力想让自己不要慌,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连城璧的武功高强,又行走江湖多年,绝不会出事。但眼前却总是闪过小公子一刀砍下司空曙的头,那睁着眼睛的脑袋在地上滚过,带起零星血迹的模样。
连城璧只有一个人,可暗处却不知道有多少如小公子一般心狠手辣,下手无情的人。阿碧等到天色大明,终于忍不住出了屋子。她直直走到厉刚的门前,昨日连城璧就是同他一起去搜捕萧十一郎的。他一定知道连城璧为何没能回来。
厉刚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严厉模样:“我与连庄主一起到了暗林左面的凤山时,因为有两条小路,所以我们分开行动了。他没有回来?”
阿碧努力压下自己涌上来的泪意,在心里不停告诫自己镇定,此刻绝不能乱了分寸,就算要哭也要见到连大哥再流泪。她用尽力气调匀自己的呼吸,过了一会,才能勉强用平静的声音回应:“没有。我等到现在他也没有回来,厉公子与连大哥分开时可曾约定了碰面时辰与沿途记号?”
厉刚的眼中也露出了焦急:“有记号。我带你去凤山,我们一同找!”
“朱白水朱大哥在哪?我们找他一起去。”阿碧急忙点头,正要迈步,突然想起什么,便扭头对那厉刚说道。
厉刚脚步一顿:“他也出去寻找萧十一郎了,只怕此刻还没回来。事不宜迟,我给他留个口信,我们先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怜的小阿碧(┳_┳)...
☆、豺狼叫
凤山在暗林深处向左,离沈家庄至少有十里。这里没有小路,也没有人烟,入目能见的只有枯败与荒凉。与昨日所见的风吹水动、鸟飞沙白的大明湖相比,这里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阿碧与厉刚一路行来,光是劈开野草枯枝,就颇是费了一番功夫。若不是有厉刚带路,阿碧绝不会想到在大明湖畔还有这样荒芜的地方。
凤山虽名为山,但其实这只不过是一座十分不起眼的荒弃小丘。入山不过一刻,他们便到了凤山的山坳处。
一路走来,山中只有一条路。
可之前厉刚却说,他与连城璧走散是因为山中有岔道,而他们为了追捕萧十一郎,不得不分头行事。况且这一路行来,杂草人高,荒石遍地,根本就不像是有人搜寻过的模样。
就算阿碧从不曾真正走过江湖,就算她此刻已为连城璧的失踪心乱如麻,一路走来阿碧也隐隐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所以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在山坳前十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厉刚回身,面上还是一贯的严肃刻板:“阿碧姑娘,怎么不走了?”
厉刚与连城璧等人并称为江湖的六君子之一。他出身世家,拜师名士,以为人正派、方正守礼而闻名江湖,被尊号为“见色不乱”真君子。这样的人,会说谎将他骗入深山?阿碧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女子的直觉,又告诉她这一切都很不对劲。
阿碧心中狐疑,面上却只是歉意地笑了笑:“厉公子,我走得有些累了。不如我们先在这里歇息一下,您顺便与我说一说昨日连大哥发生什么事情吧。行不行?”
厉刚闻言,没有回答,只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扫着阿碧。过了良久,这位真君子才露出一个怪异的笑:“你连大哥昨日追到一半,就与我们分开。不过他的踪迹可瞒不过我,他去的方向离沈家内院很近。想来你连大哥此刻该十分后悔没能将沈家那个大美人娶回家,所以才乐不思蜀得忘了还有个小美人。”
厉刚的话,阿碧一个字也不相信。除非是连城璧当面与她说,否则不论是何人说这种话,阿碧都只会当做笑谈。但此刻她没有反驳,她已从厉刚奇怪的言行中,品出了几分危险:“厉大哥似乎很爱说笑?”
厉刚眯着眼,慢慢朝着坐在路旁大石上的阿碧靠近:“我只和美人说笑。说来,你虽比不得徐夫人容颜精致,但这一身的温柔秀气倒也别有风韵。你声音这么好听,也不知待会叫起来是什么感觉?连庄主的艳福果然好得很。”
厉刚边说,边用那种如同剥光对方的眼神在阿碧的胸腹瞟了瞟。他似乎想到什么好事,嘎嘎地笑了起来,笑容说不出的邪恶。
他看着阿碧双手后撑,缓缓向后蹭着,终于弓着厚壮的身子猛地向着阿碧扑了过去。此刻的厉刚,哪还有之前刻板君子的模样,分明就是□熏心的禽兽。
阿碧虽早有察觉,但厉刚突然变脸,还是让她大吃一惊。她素手在大石上轻轻一拍,身子已如飘忽的叶般急闪到一旁。阿碧无暇多看厉刚的反应,一落地就运足内力向山下疾驰。
厉刚没有想到看起来柔弱的小姑娘居然身手颇为灵敏,故而方才并没有用上功夫。此刻一击不中,他不但没有沮丧,反而更添了两分兴致。他舔了舔嘴,看着如受到惊吓的小兔一般,在荒石枯草间跌撞逃跑的阿碧,飞身追了上去。
阿碧与厉刚就这么一逃一追,从山坳到了山脚。那厉刚终于没了兴致,大手一张,紧紧握住了阿碧纤弱的肩膀。
阿碧虽害怕极了,却仍是极力反抗。厉刚能在江湖上声名鹊起,这手上功夫又怎是武功平常的阿碧可以躲开。阿碧使尽力气,那紧捏她皓腕的手几如钢铁一般,越缩越紧,仿佛要将这只如同白兰的纤手给拧断。
阿碧又羞又气,又急又怕:“你就不怕连大哥回来?若是他知道你的真面目,必不会放过你!”
厉刚如同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一声:“世家出来的公子能干净到哪里去,你该不会以为你连大哥真是什么高洁名士吧?”他把鼻子贴近阿碧的头发,深深一嗅,很是享受怀中少女的羞愤惊慌:“再说,谁知道你在这里?”
那些江湖侠客经过了一夜搜捕,此刻早已精疲力竭,自然不会关心他们。而因着沈、连两家旧事,沈家的仆人对阿碧的居所也无视得厉害。此刻阿碧失了踪,除非连城璧或者朱白水回来寻她,否则的确无人会注意。
这件事厉刚知道,阿碧也知道。
此刻阿碧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阿碧一瞬间想到了死,若是能清白地死去,也好过真落到了这禽兽手中。只是下一刻,阿碧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因为她想到了连城璧。她答应了连城璧会等他,不论等到什么时候。若是他再也找不到她,是不是会孤单,是不是会流泪,是不是会像他们初次相识那样,夜半到庭院中独自听风练剑?此刻连城璧尚未回来,那么就算是再大的痛苦,她也要忍下去,活下去,等下去。
阿碧想到这里,只觉得面上冰凉,不知何时泪水已是夺眶而出。
她努力回忆着从前阿朱姐姐与包三哥他们所说的行走江湖经验,闭了闭眼,重新睁开。
阿碧面上露出个柔弱的、妥协的微笑,莹润的眼睛看着厉刚:“厉公子,您是江湖的名士,公认的侠客,若是您想要一个女人,又有哪个女人能拒绝您?您实在不必用上强逼这样的手段。”
“呵,”厉刚一手抓着阿碧双腕,一手在阿碧的肩背上胡乱摸着,闻言他手上稍顿,打量着这张梨花带雨的小脸:“这小嘴倒是甜的很,一会你厉大爷可要尝一尝。那你说我该用什么手段?”
阿碧忍着欲呕的冲动,身子因为恐惧而微微战栗,面上却依旧温柔含笑:“您用不上任何手段。放开我,我……我自然会心甘情愿。况且此刻我也逃无可逃,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