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随他念叨,夫君,夫君,夫君,顺顺溜溜,几乎便要脱口而出。只话到嘴边,忽然变得结巴,蚊蝇似的呢喃一声。
滋味不一样呢。
在他面前,她早习惯一口一个“下官”。这下官是她在他不余遗力的敲打下,拼命挣回来的头衔。每每唤他,她都吐气扬眉,颇有底气。与他怄气,她更是句句不离下官,昂首挺胸,故意与他打官腔,气得这人死死瞪她,眸中冒火。
而今这么一改口,这股气势便没了。软绵绵的,仿佛在冲他撒娇……
他嘴角一弯,只觉她这声夫君,唤得甜腻,很衬他心意。
指尖拨开她额发,露出她标致的美人尖。她不是那种乍然遇见,一眼难忘的美人。却是越看越耐看,仿若陈年美酒,慢慢品,方能品出妙处。
好酒醉人,她亦醉人。她比好酒,更带后劲儿,迷得他神魂颠倒。
“阿瑗已为我妇,从史这身份,需得做个了结。”她嫁了人,再没有在外抛头露面的道理。即便他能包容,顾氏族中也不会答应。
这道理她也是懂的。虽然早已做好准备,可听他亲自与她道明,心里还是免不了失落。
伴在他身边,读书习字,誊抄公文,端水侍墨,这样的日子,充实又安静。仿佛只要她抬头,永远能追逐到他的身影。他于案后专注政事的样子,她仿若默过千百遍,闭着眼睛都能勾画得出来。
“夫君”虽好,可她依旧留恋唤他那声“大人”。
察觉身前的小人儿恹恹的,情绪忽的低落下去。他不仅不宽慰她,反倒托起她下巴,勾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来。
“如此,原是阿瑗悦我,不舍分离。”
她脸刷就红了。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被他挑明了道破,又是另一回事。拍开他搂她的手臂,从他腋下钻出去。她骨碌碌自个儿滚进里侧,背对着他,蜷得蚕虫似的,蒙上被子。
“倦了。”
她抵赖不认,只管顾左右而言他。他喉头溢出丝轻笑,颇为愉悦。随手拂灭帐外的烛台,和衣躺下。只留下屏风后一对龙凤喜烛,相依相偎,静静照亮窗纸上贴着的大红窗花。
她捂在被子里,竖起耳朵偷听,心跳得厉害。
卧榻向下沉了沉,紧接着,背后贴上一堵坚实的身躯。他似乎很喜欢她纤细的脖子,撩开她发丝,细细亲吻。
“早前弄疼卿卿,这便与你补偿。”
她被他从身后入进去,几下便兵败如山倒,咿咿呀呀的求他。这姿势羞人,他抬了她一条腿儿,她整个人像荡舟似的,不着力,前前后后的晃悠。难受了,满意了,都缩身子。夹得身后那人频频粗喘。
他卷了她衣衫,贪婪舔吻她细腻的雪背。男人凤眼如墨,身下虽急,进退间却游刃有余。
“卿卿,为夫温柔否?休再与我置气。”
大红的喜房内,堆花绣凤的牙床,发出吱吱的闷响。她被他压在身下,匍匐的姿势,可耻又羞人。
哪儿有温柔?她眼里噙着泪,回嘴都没了力气。翻来覆去这都多少回了?
她仿佛听见三更鼓响,终于,这人俊颜紧绷,挥汗如雨。压着她狠狠入将几回,他痉挛般战栗,猛然抽身,抓了她小手重重圈弄,滚烫的白浊,湿了她满手。
她眼前只余一片黄橙橙的光。他无力半压在她身上,支肘,轻拍她背心。
她因着灭顶的情潮,身子还在哆嗦。心底的疑惑,不由便问出了口,“怎么不留在里边儿?”
婚前他便是如此,她以为是他顾及她,怕她有了身子,这事情便再遮掩不住。到了这会儿,她后知后觉恍悟,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可她倦极,恍惚中,对上他深邃的眸子,他削薄的嘴唇一翕一合,好似在与她说话?她眼皮子越来越沉,一个字儿也没听清。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第三二四章 上行下效,如斯君臣
东苑正房,单妈妈正守着国公夫人梳妆,却听门外传来细细的说话声。单妈妈揣着手过去一问,这才知晓,是府上的燕喜姑姑今早过去西苑,收了世子与世子妃行房的喜帕。
“那边儿已起身了?”单妈妈瞅瞅更漏,卯时五刻。国公夫人习惯早起,莫非那世子妃早已打探好主子的日常起居,也跟着早早起身,过来拜见?如此看来,倒是有心。
那燕喜姑姑摇摇头,面上带了几丝古怪。“奴婢没能进得了西山居。去的时候,公孙先生与一面生的婢子早已侯在院门外。这匣子是那婢子转交给奴婢的。”
单妈妈狐疑,接过她盛上的朱漆木匣子,转身进了屋。对妆台前合眼养神的国公夫人耳语几句,将西苑那厢的情形一说,国公夫人这才睁开眼。
蹙起眉头,涂丹寇的指甲轻轻一挑,啪嗒一声掀开了盖子,只露出里边一块儿玄色的布头。
那布头缎子极好,当中污了几块褐色的印记。布料边角裁剪整齐,右上角还能见到一小簇绣金线的云纹。
国公夫人瞳眸一缩,啪一声死死压住盒盖。戴玉石戒指的手指,扣着匣子,手背上绷直的青筋,清晰可见。竟是动了怒。
单妈妈立在一旁,眼力不及,没看清那料子一角的纹样,心里正纳闷儿:这是何物?怎地竟不是喜帕?
国公夫人强压住心头的愠怒。那女子到底哪点儿好,竟勾得世子把持不住,大婚前便要了她身子?
那布料的质地纹样,她一眼便能看出,这料子是她前不久,自公中取出,专门命府上绣娘,给世子制的常服。当中污了的那一片儿,倒像是色泽深暗的血渍,很放了些时日。
这是……女子落红?
放着好好的喜帕不用,却送来一块儿裁剪得四四方方的深衣布头。无需多说也猜得出,必非昨日行房留下。
只此事背后透出的深意,国公夫人琢磨琢磨,复又问道,“方才你说,是公孙领着那婢子等在门外?”
见单妈妈不明所以,怔怔点头,国公夫人揉一揉突突直跳的眉心,忽而长叹。淡着面色,摆手叫单妈妈收拾好,送进祠堂。这便算是验过了。
他倒好,越发胡来!
推了公孙出面,这是婉转告知她这做母亲的,刚进门的世子妃没能恪守规矩,是他默许了的?
国公夫人带着些许恼怒,许久,这才无奈意识到,除了替他遮掩,总不能当着阖府上下,揭儿子的错处。
之于赵国公纳进后院,数不清的女人,国公夫人惯来是倨傲,嗤之以鼻,不屑得很。哪里肯让旁人看了正房的笑话……
西山居,背靠静湖,毗邻春秋斋而建。蒙蒙的光亮洒进纸糊的窗户,窗前一对龙凤喜烛燃了彻夜。随着最后一声噼啪脆响,喜烛炸了个灯花。内室门口的珠帘带起清风,残烛摇晃,熄了光亮。细细的青烟,袅袅腾空,转眼便散了。
喜床上,躺在外间那人早已醒来。房里微末声响,瞒不过他耳朵。偏头望去,透过丝织的锦屏,见得一双喜烛,近乎同时熄灭。他挑一挑眉,对这般吉祥的兆头,颇为满意。
回身将窝在他怀里的女子稍稍向上提了提。她睡觉的姿势,实在算不得好。偏爱捂着被子,闷在被窝里,只露出漆黑油亮的发顶。
他托起她脸蛋儿,将被角掖在她下巴底下。拂开她面上的碎发,小丫头不经累,睡得沉,红扑扑的脸颊,又粉又嫩。
趁她熟睡,他将她香软又舒适的睡相,端看个饱足。坏心一起,大手探进她未着肚兜的寝衣,一路顺顺当当,捻上她半软的樱果,放肆亵玩。
她果然转醒,从鼻子里发出咿咿呀呀,猫咪似的哼哼。依旧闭着眼,只在他怀里本能的缩腿儿。
他眼里透出好笑,仿佛大清早欺负这般香软的人,令他心情很是愉悦。
“阿瑗,起身。早间需得拜谒父母族亲。”
迷迷糊糊,他这话像泥鳅一样,慢腾腾,游进她耳朵。顷刻,她睁开雾蒙蒙的眼睛,显是还没清醒,失神望着他。
她这副样子,只招他记起昨夜她在他身下,被他治得春色昂然,神思迷离的小模样。他目色渐沉,手下揉她的力道,不觉却重了些。
她“嗯”一声嘤咛,脱口而出的轻吟,总算破开她满脑子的浆糊,眼里也慢慢儿恢复了神采。
“醒了?”他这口吻,仿佛遗憾她醒得太快。小丫头恍惚的时候,最是好欺。
“几时了?”她方才醒来,便察觉他不老实的举动。嗔眼瞪他,拍开他作乱的大手。微微抬起头,搬开他垫在她脖子底下的手臂。
她刚一动作,他便低哼。她斜他一眼,小眼神儿一撩:胳膊压麻了,也不知自个儿抽出来。
柔柔放下他手臂,自然垂在身侧,她两手握上去,很是贤惠,替他又揉又捏。
他揽她睡觉,被她压麻手臂,不是头一遭。她体贴替他舒活筋骨,却见他依旧淡淡拢着眉,那神情,好似并不见舒缓?
“摁得不舒服?”她侧躺着,心下不解。
不该呀,他本是习武之人,便是气血一时不通畅,凭他的底子,她的手艺,片刻便能好转。
“只余小半时辰,便得起身。”他答非所问,深深看她一眼,这才抓了她小手,径直往身下探。“阿瑗会错意。不舒坦的,乃是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