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手一抖,琉璃盏滚落下来,掉在了地上,清脆地一声:“啪”,碎成了无数瓣。
就像是,某个地方的某一颗心,脆脆地,碎成了无数瓣。
……
……
达王府。
达王府里静悄悄的。
所有的人就像是凭空不见了一样。
安静得,像一座墓。
达王府的大门紧紧地关着。就像平常一样。
就在门里,大门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仅仅梳了个道髻,一身劲装,麂皮短靴。
这人似乎不怕冷,因为他连披风大氅裘皮外袍什么的,都没穿。
但是劲装外头,习惯性地穿了一件护胸的皮甲。
达王府的下人们认出这个人时,都吓坏了。
这人是煦王。
煦郡王,在明宗继位后,跟几个兄弟一起,荣升了煦亲王,掌管了数年的羽林卫。如果说京畿的防卫除了皇帝还有一个人能站在那里就等于兵符,那就是煦王。
煦王来的时候,不是自己来的,而是带了黑压压一片兵士,一起拱卫着一个女子来的。
一个,已经显出老态的,即便只是穿了一件寻常的玄色袍服,也显出无限威势的,女子。
煦王进了府,只是挥了挥手,简单地说了一句:“不要出声,全部拿下。”就顺势坐在了台阶上,发起呆来。
而那个老年女子,则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缓缓地,自然地,威严地,走向了书房的方向。
林长史不在,府里的管家早被兵士们摁在了地上堵住了嘴,此刻,只能惊骇地看着那一道背影,施施然,如入无人之境。
达王终于看清走进书房的人究竟是谁的时候,张大了嘴,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那个人走到了他的眼前。
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一片灿烂——
“王爷,一向可好?”
……
……
宝王霍地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看向说话的人,失声道:“你不是坠崖了么?”
来人是顶盔掼甲的梁奉安。
梁奉安笑嘻嘻地一步一步往大殿的里面走,走一步,身上的盔甲就哗啦一声,脚下的靴子更是在大殿的地上咔咔地一步一响。
梁奉安的后头还跟着两个人。
两个人是一男一女,显然是夫妻,一个大袖飘飘,一个高髻巍峨,携手慢慢地走在梁奉安的后头,面上的表情,都平静淡然得很。
待看清这两个人是谁,众臣都有些奇怪得交头接耳,而杨幕,则脸色灰败,抖衣而颤。
梁奉安路过杨幕时,不轻不重地冷笑了一声,却并未停下,一步步地走到御阶前,双手一拱:“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圣人恕罪。”
明宗的眼神还有些恍惚地放在他后头的两个人身上,待梁奉安一说话,回了神,轻轻叹了一声,轻声道:“奉安将军,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都不肯告诉朕?”
梁奉安呵呵笑了一声,微微欠身:“一则,圣人是个重手足亲情的人,若是知道了这件事,臣怕您真的把过继诏书盖了御章;二则,臣领着神策军,负责的就是京城的防务,这件事恰在管辖范围内,臣自己能处理得了,自然就不会上报圣人;这第三嘛,也是因为虽然事涉公主,但公主也是嫁进我们梁家的,梁家被捅了一刀,臣肯定得自己出手捅回来——”
梁奉安的笑容忽然狰狞了三分:“万一告诉了圣人,您下不去那个手了,臣不是要憋死了?!”
温王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现在已经只剩了苦笑了。
宝王看着安然无恙的梁奉安、梁遇安和安宁公主,也失了神,喃喃说了一句:“天不助我……”
安宁公主静静地看着宝王,轻轻开口,声音仍旧甜甜软软的,看不到她表情的人,几乎以为她在撒娇:“大兄,你扣我就扣我,为什么还想让人辱我清白、毁我夫君身体?”
宝王脸色一变,厉声喝道:“绝无此事!我就算是杀了你,也不会让我的亲妹妹受此奇耻大辱!”
安宁公主点了点头:“我相信你。”立即便转向杨幕,神色平静:“那么,这件事就是杨正卿或者是小杨学士下的令了?”
杨幕额角的汗水刷地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公、公主殿下,臣,臣不敢……”
安宁公主又点了点头,道:“是,你是个野心家,却不是个疯子。我知道你不敢。”转身看向明宗:“四哥,我要把小杨学士千刀万剐。”
明宗已经气得手脚发抖,不等安宁公主说完,便转向梁奉安:“梁将军,杨翔现在何处?”
梁奉安阴阴一笑:“在神策军的地牢里。”
明宗哼哼冷笑,今天第一次发了火儿,手掌啪地一声拍在御案上:“何止是他?!我要把杨家所有男丁都千刀万剐,所有女人都送进教坊司为妓!”
所有人都以为小杨学士已经得逞,下意识地将目光瞄向梁遇安的身体,尤其是下半截,那目光转了一圈又一圈。就连沈迈,也看热闹一样使劲儿地去看那个部位。
梁遇安苦笑了一声,高高举起双臂,笑道:“各位同僚,杨家并没有得逞。在下跟公主都好好的。不然的话,只怕今日也走不进这含元殿了。你们能,别看了么?”
安宁公主这个时候才脸红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往他背后悄悄地躲了一下。
杨幕此时听到这句话,知道大势已去,终于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梁奉安转向沈迈,皮笑肉不笑:“沈将军,辛苦啦!”
沈迈摸摸鼻子:“梁大,能不笑话我么?”
孙德福皱了皱眉,眼神从他们俩飘到温王身上。
明宗不再跟宝王一党兜圈子,轻轻地呼了口气,站了起来:“沈迈,梁奉安,兵围含元殿,将相关人等全部拿下,一个都不要放过!”
宝王面若死灰,抖抖地抬起头来看向明宗:“四弟……”
明宗冷淡地看着他,口气冰寒:“杀了那么多人,你也总得要交代一声吧?”
温王却忽然神经质一样,笑了起来,像女子一样,咯咯地娇声笑道:“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话未说完,手腕一翻,一柄如雪似冰、寒光闪闪的匕首亮了出来,回手便向自己的心窝刺去!
☆、383.第383章 交代
贤妃忽然挣扎着爬了起来,噗通一声,第一次诚心诚意地跪倒在了邹皇后身前,失声大哭:“皇后,你允我出宫,你允我出宫见见他!见他最后一面!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活着,哪怕在掖庭做个最低等的洗衣婢一辈子,我保证不死!我保证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活着!活到你看腻了我的那天为止!你允我出宫去,见他最后一面……”
贤妃哭倒在地,几乎爬不起来。
邹皇后微微错愕,之后连忙也站了起来去扶她:“贤妃,你起来,你起来!不要跪我,不要跪……”
贤妃忽然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双手,仰面看她,哭得涕泗横流:“皇后,皇后,我知道我一直都不尊重你,求你不要怪罪我!只要你这次让我出去见他一面,你让我怎么样都可以,以后,以后,我天天给你磕头,磕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都可以!你让我说什么我便说什么,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皇后娘娘,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了!”
邹皇后看着忽然之间什么形象都不要、什么尊严都不管了的贤妃,心里忽然间隐隐作痛,忍不住,轻声道:“好,好,我答应你。”
贤妃又惊又喜,陡然间便停止了哭闹,一边哽咽着看着邹皇后,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自己,手一顿,又急忙去给邹皇后整理袖子:“我有没有弄脏你的衣服,你不要介意,我不是故意的……”
邹皇后一把抓住她的双手,深深地看着她的双眼,轻声道:“贤妃,不要这样。虽然你杀了那么多人,手段阴毒,无耻狠辣。但是,我仍旧不讨厌你。所以,不用这样。”
贤妃终于凝住,凝视了邹皇后片刻,终于发觉了她眼中的真诚,低声应了一句:“好。”
邹皇后松开了她,慢慢地回到了跪坐的姿势。
贤妃低下头,快速地擦干净了脸,整理好了头发和衣衫,方抬起头来,眼中闪过阴冷的杀气:“皇后打算让我何时出宫。”
邹皇后微微笑了笑,看着她:“等含元殿的消息来了,我自然会让人送你出宫。”
贤妃一愣:“含元殿?”
邹皇后的目光移向远方:“对。含元殿。陛下此刻,兵围含元殿,缉拿所有意图谋反的——逆贼。”
贤妃心思急转,下意识地问:“娘娘是想让我去对质、问供词?”
邹皇后轻声笑了起来:“哪里就用得着你了?大理寺有的是问案的高手。”
贤妃恍然:“对呢,煦王妃从那次中秋宴后就跟您走得近,她家阿爷是大理寺卿,事情当然办起来容易得很。”
邹皇后笑意深深地看着贤妃:“如果今日侥天之幸,咱们能拦住了温郡王殿下在含元殿上自戕,我会把他送出宫去……”
贤妃就像瞬间被杀戮之神附了体,全身都散发出一阵阴冷:“那我能去看望一下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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