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宗看了她半天,叹了口气,问:“田田,你为何不能催朕?”
邹充仪不敢抬头,低声道:“嫔妾怕圣人多心……”
明宗看着她,面上渐渐满是怜悯:“傻孩子,朕是你丈夫啊……”
邹充仪一滞,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的惊吓恐惧还没有完全褪去,而因此带来的泪水却在听到这句话时,收刹不住地掉落:“四郎……”
明宗向她伸出双手,一言不发。
邹充仪情难自已,仓皇一般爬将起来,一头扑到了明宗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的胸膛:“四郎!我错了!”
明宗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轻轻呢喃:“其实我不怪你。我的女人,就应该这样,当机立断,能出坏主意,能做大好事。就算私下里见沈迈,你也带着横翠,他也知礼,带着沈枪。所以,你们也算是光明正大了。朕心里是有些不悦,不过不为这个,只因为一件事——”
明宗把邹充仪满是泪痕的脸扳过来对着自己的眼睛:“田田,你还是不敢相信我。对不对?”
邹充仪禁不住眼皮一颤,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底最深的恐惧:“四郎是皇帝,心里最重的,必是江山社稷、龙椅乾坤。田田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子,不敢让四郎过分操心……”
明宗眼底的光芒明灭,口中微微一叹:“我若是连你一个小小的女子都护不住,还有什么面目去执掌这个天下江山,去坐那个龙椅御座?”说着,轻轻地重新把邹充仪搂回了怀里。
邹充仪抬起眼皮,眼中是一片迷茫。
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种安静下面,涌动着深深的悲哀。
桑九的声音在外头适时地响了起来,带着些欢笑:“圣人今日吃什么酒?阿舍少见了做了下酒的麻辣卤豆子,还糟了鹌鹑,炸了小江鱼,香味儿满院子都是呢!”
明宗微微笑了笑,低头低声道:“你这侍女们倒是很伶俐。”
邹充仪仰起脸来,也笑了笑:“四郎,我知道了。”然后却不肯起身,又把身子往明宗怀里窝了窝,方微微提了声音:“拿采菲昨儿送来的玫瑰醇。”
桑九却明显地踌躇了一下:“娘娘,那酒是甜的吧?”
邹充仪哼了一声,嗔道:“你是谁的侍婢?我就是想喝那个了!”
明宗笑了起来,低头去吻她的耳垂:“娇气!”
邹充仪眨着星眸,微微地扬起嘴角,轻轻地掐了明宗大臂内侧的肉一把,娇声道:“奴奴娇气了半辈子,进了宫才让自己大气起来,圣人既然不稀罕,那奴奴为什么不当回自己的?”
“不稀罕”三个字一说出口,明宗身子便一顿,片刻,明宗呵呵地轻笑起来,低声调侃道:“田田终于想通了?”
邹充仪终于肯坐正了身子,看着明宗温婉一笑,眨眨眼,却又带上了一丝俏皮:“圣人不厚道,一直都看着田田瞎胡闹,都不肯提示指点一声儿。”
明宗见她的神思终于又回归清明敏捷,满意极了,笑着拉了她的手,轻轻摩挲:“朕就是想看看,你究竟什么时候,能跟得上朕的脚步。”
邹充仪抿嘴一笑,问:“现在呢?四郎看到了什么?”
明宗笑着伸手捏她的尖尖翘翘的小鼻子,谑道:“朕看见,若是朕再不管,整个大明宫就盛不下你了!”
邹充仪做个鬼脸,吐了吐舌头:“人家还没有真正发挥呢!”
明宗哈哈地笑起来,低声道:“那朕,就要死死地压制住你,让你没有发挥的机会!”
邹充仪笑了起来,如同百花盛开:“那可太好了!田田以后,就全交给圣人管了!”
明宗却翻了个白眼,道:“朕可没空。宫里的事儿,还得你自己对付。就算有什么麻烦,也不要总是打朕的旗号——倒是阿娘闲得很,你没事儿多去麻烦麻烦她老人家。”
邹充仪撅起了嘴:“闹半天还得我自己想办法!圣人真会躲懒!”
桑九正好挑帘进来,上酒摆菜,笑道:“娘娘又有什么事儿要烦圣人了?圣人看在娘娘都瘦了这一大圈儿的份儿上,不能不管啊!”
明宗听了这话,忙细细打量邹充仪,皱起了眉头:“还真是。你做什么又瘦了?”
桑九快嘴道:“还不是那贱婢烦的……”
邹充仪眉头一皱,断喝:“闭嘴,出去!什么时候这样多嘴了?外头自己找横翠领十个手板!”
桑九下意识地一低头,应了一声是,肩膀一缩,忙退下了。
明宗怜惜地看着她,低声道:“不要迁怒下人。她也不过是为你。事儿已经完了,别再胡思乱想了,外头的事儿交给我,你不用担心。”
邹充仪却瘪瘪嘴,眉头一紧,摇头道:“倒不是这个。咱们太宽纵了,下人们开始自作聪明,自作主张做事儿。我最近发现我院子里的苗头很是不对头,正要整饬呢。”
明宗眼神一黯,也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往外瞥了一眼,轻声问道:“只是自作主张,还是还有别的?”
邹充仪偏头皱眉,摇头道:“别的倒不至于。只是个个儿都觉得自己比我聪明,总要替我多走一步。我就不明白了,我看起来有那么没用么?”
明宗听着她抱怨,笑起来:“原来是为这个。你呀,瞧着面儿上一直柔柔弱弱的,也不高声大气地说话。任谁看起来,也觉得你需要别人保护。直到如今,只怕知道你这些小坏心眼儿的,阿娘一个,朕一个,沈迈一个,没再多的了。”
邹充仪气鼓鼓地抱着胳膊,仍旧撅起嘴:“那也不能让下人们越俎代庖啊。我好歹也是主子,哪里就有他们小瞧我的了!”
明宗笑了,连连点头:“对,对,你说得很对!”
邹充仪嗔怪地横他一眼:“四郎!”
明宗忙转移话题:“刚才说双喜临门,你猜另一喜是哪个?”
☆、195.第195章 喜事
邹充仪的思路果然被带走,忙问:“是谁?”
明宗笑了起来:“是安宁!”
邹充仪恍惚了一下,又惊又喜,忙问:“果然的?太妃和阿娘选好了人了?”
明宗点点头,笑道:“最后剩了两家子,两位老人家都拿不定主意,便找到了朕,让朕给看,朕看来看去,也觉得都好,所以正好今日想过来了,就跟你念叨念叨。你也帮忙选选?”
邹充仪连忙点头,一脸好奇的地问:“是哪两个?就都有这样好?”
明宗看她瞬间恢复小女人的模样,忍不住地笑,忙道:“一个是鸿胪寺正卿的次子,是前科的探花,现在翰林院做学士,叫做杨翔的;另一个是前京畿道观察使的幼子,现在神策军左将军梁奉安之弟,前科进士、翰林院待诏,叫做梁遇安的。两个人年纪差不多,二十四五岁,都是家里的人眼界太高,蹉跎到了如今。人,朕都看过了。都是一表人才,温润如玉的君子。所以朕也犹豫起来,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邹充仪一边想,一边道:“鸿胪寺正卿啊,沈大的上司,倒也不错。听人提起过,那人是个有手段的——说是,见异族的事儿不都是归他管么?一回也没出过错儿,这可是难得的很的。而且,礼部的人,其实事儿特别多,很难打交道。鸿胪寺跟礼部打交道,却从来没有龃龉,也不占他们的便宜,却也从未吃过亏。”
“嫔妾想着,有这样的阿爷,孩子只怕也错不了。虽说面儿上温润如玉,只怕心里也是个非常有成算的。何况是次子,若是自己不努力,怎么可能考得上最风流的探花郎?只怕也成不了如今的气候——只是这样的条件,如何当年没有被榜下捉婿的捉了去呢?”
“另一位,呃,前头好大一串子,都是什么来着?”
邹充仪皱起了眉头。
明宗便笑了:“前京畿道观察使幼子、现神策军左将军之弟、前科进士、翰林院待诏。”
邹充仪便撇撇嘴:“进士啊。”
明宗笑道:“这个小梁待诏,可是个妙人。跟朕说了几句话,自己就笑了,问朕:圣人今日所来,究竟系何事?”
邹充仪眨眨眼:“您没直说吧?”
明宗敲敲桌子,白了邹充仪一眼:“斟酒。”
邹充仪连忙小心翼翼满了一盅酒给明宗,赔笑道:“四郎请用。”
明宗饮了酒,果然甜得很,便微微皱皱眉,举箸去拈了豆子吃,觉得微辣,很是惬意,又撕了鹌鹑漱肉,点点头,方要再去尝那个炸鱼时,就见邹充仪气得瞪圆了眼,狠狠地瞪着自己,不由得笑出了声,投降道:“好好,说!”
放下箸,笑道:“朕就问他:待诏觉得朕是何事?他想都没想,笑道:臣看陛下这几日的行止,有些像是给宗室的郡主们挑夫婿的样子。”
邹充仪大讶,忙道:“竟是他自己猜着的?”
明宗笑容满面地点头:“正是。不过,他紧接着说了一番话,朕方觉得此子有趣。”
不等邹充仪催,便道:“梁待诏道:臣是个散漫的人,不是很会哄女孩子。不然,也不会那么多家人上门相看都看不上臣。宗室郡主们,想必都骄傲得很。臣这种人,万万配不上。臣虽学了文,家里却有习武的旧俗,万一日后跟郡主们有分歧,酒后挥了拳,可就麻烦大了。万岁去寻其他翰林,臣先告退。说完,这小子,竟然一道烟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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