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想,果然是个处处周全的,一刻都不敢放松。
他还记得,这些孩子从小都是养在宫外的杀手,有的人潜伏于市集,有的人潜伏于大臣谋士身边,还有些人在各位亲王府中打杂,看起来都是不起眼的角色。只有一小部分始终跟在皇帝身边,当做他们的影卫。
芸舒在进宫前就是他睿王府上的一个莳花婢女,连他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直到登基以后,这一支队伍才尽归他手下。
当他知道芸初是她的亲姐姐以后,便故意让当时在内侍监当教引姑姑的蕊乔知晓了,凭他对蕊乔的认识,她是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果然,她们两姐妹很快就在蕊乔的穿针引线之下得以相认,尽管事隔十几年,但到底血浓于水,今日之事就当是芸舒还蕊乔的一份人情吧……
他双手负于身后,踱步至她跟前,“朕问你,近来赵美人与高绥可还私下里通信?”
“有,所有密函,属下皆已誊抄过一份一模一样的,请圣上过目。”芸舒从怀里掏出竹筒,双手呈于头顶。
跟着道:“陛下,还有一事,属下以为可大可小。”
“说。”皇帝打开密函快速的阅读起来。
“赵美人已然发现了陛下从未宠幸过她。属下以为应提早防范,今次之事,就是赵美人为此事发难,虽则目前还只是自已为是的一点小伎俩,但属下是怕将来赵美人为了此事闹得更不太平。”芸舒说着,眉心揪了起来。
“哦?”皇帝抬眸,“她发现了?”
“是。”芸舒垂头道,“都怪属下无能,没有及时发现赵美人身上一早烙有守宫砂,以至于惠妃和如贵人接连有孕,最终让她生了猜疑。”
皇帝道:“算了,能隐瞒这么久已实属不易,你业已尽力了,无须太过自责。”
“另外敢问圣上,属下接下去应当做些什么?”
皇帝嘴角单提:“你继续替赵氏收来自高绥的密函就好,不过……”
芸舒疑惑的望着他。
皇帝笑的像只狐狸,“不过你把书信的内容全都改成相反的。”
“相反?”芸舒虽然不解,但是做她们这行的,习惯了什么都不问,只道:“属下领旨。”
旋即皇帝挥手道:“去吧。”
他将竹筒里看完的密函就着烛火点燃,声音在偌大的殿里飘荡:“今夜兰林殿里不太平,你路过的时候不妨可以去看上一眼,但切记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是。”芸舒心上一暖,点头道:“属下谨记。”
言毕,待皇帝再转过身时,整个勤政殿早已没有了芸舒的痕迹,仿佛从没有人来过。
☆、第二十四章
芸舒到兰林殿的时候,钟昭仪尚未就寝,正亲自扶着芸初的脑袋喂她汤药。
芸舒见状,立即下跪道:“奴婢参见昭仪,奴婢代姐姐谢过娘娘的恩情。”
钟昭仪被她说的心虚,赶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去扶芸舒道:“快别这么说,其实……其实,是本宫连累了她才是。”
芸舒按住钟昭仪的手,“娘娘切勿自责,姐姐是娘娘跟前的人,自然凡事以娘娘为先,为您分忧奔走那都是应该的。要说这条命是娘娘的,也不为过。”
“可本宫……”钟昭仪红着眼睛,“本宫不是一个有主意的。”
说罢,紧张的看向芸舒,“你家主子可知道你过来?”
芸舒点头道:“便就是赵美人嘱咐我过来的。”
钟昭仪的心蓦地一缩,对芸舒一改先前的热络,有了几分僵硬和防范,看着犹在昏迷中的芸初道:“既然如此,你们姐妹便于此处聚一会儿吧,兴许你陪她说说话,她很快就能醒过来。”
“是。”芸舒略一福身,“也请娘娘早些歇息吧,切莫累坏了自己的身子,否则奴婢和姐姐都要过意不去的。”
钟昭仪点点头,和其他人一起退出了芸初的房间。
屋内顿时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芸舒凑在芸初的耳旁唤了两声:“姐姐…….姐姐……”
芸初起始没什么反应,芸舒环顾四周,又屏息聆听,确认周围果真再无旁人之后,便一手搭在芸初的手背上的阳池穴,真气随即汩汩流入芸初体内,延绵不绝,约摸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芸初睁开了眼睛,一见到芸舒,泪水便顺着眼角滑落。
芸舒心中酸涩,握着她的手道;“好姐姐,现下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说!你只须听我的。”她凑过头去耳语,“此事将了结,请姐姐姑且忍耐,再忍耐一会儿,你我终将全身而退。”
芸初不可置信的睁大眼,喘着气问:“当真…当…真?”她费劲力气的捉住妹子的手,“你说的可当真?”
“当真。”芸舒点头,“此事千真万确,姐姐信我便可。”
芸初心满意足的长出一口气,跟着芸舒绞干了热毛巾替她擦了满额的汗,便不再多做逗留,赶紧回了披香殿。
翌日天蒙蒙亮,太后和皇帝那里都没有旨意过来,唯有一个脸生的宫女前来报信于钟昭仪,说是钟大人被贬去了州郡做御史,钟昭仪早就心中有数,不过见罚的并不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却是再也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之下,干脆又去看了一趟芸初,见她已经大好,能说上几句完整的话来,不由的喜极而泣,拿了靠垫置于她背后,令她得以直起半个身子。
芸初抚着头颅道:“娘娘,这一夜过去,奴婢好多了,劳娘娘挂心。”
钟昭仪自责道:“怎么能不挂心?说到底是本宫害了你!若当真没了你,这整个偌大的兰林殿里,大约也不会真的有人来疼惜本宫了,可是本宫又时常会忍不住想,昔日你若跟了其他的主子,此刻的前程总也不至如此黯淡。”
“娘娘当真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芸初脸色惨白,却含着笑道,“娘娘御下宽和,能为您办事,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也知道娘娘有心结,望能与娘娘分忧,可惜,奴婢不是有个本事的,但娘娘您这些年来在赵美人那里受了多少委屈,奴婢全都一一看在眼里,只是奴婢一卑贱之身,也只能在肚子里替娘娘叫屈,而今如贵人势头大好,且横看竖看怎么都比赵美人可靠,我们何不投靠了她去?就算娘娘不预如此,也万万犯不着与她为敌啊。”
芸初情真意切道:“娘娘,咱们犯不上得罪她呀。”
钟昭仪深深一叹:“本宫又何尝不知?!只是我们之前既已与赵美人合作,此时哪里还有退路可言?”
“娘娘并非不能自保。”芸初道,“那赵美人固然是心狠手辣,可娘娘本家也不是没在宫里安插人手,保娘娘一个平安总是可以的。娘娘切勿再要受那赵美人的煽动蛊惑了。”
钟昭仪神色犹豫,半晌问道:“对了,昔日那傅氏蕊乔执掌尚仪局时可曾是你和芸舒的管带姑姑?”
芸初闻言脸色霎时又一变,哽咽道:“娘娘,奴婢对您……”
钟昭仪忙安抚她道:“莫急,莫急!本宫并没有别的意思,本宫只是想问你,以你和芸舒的观察,那傅氏可是信得过之人?本宫瞧着她的手段可不一般,须知陛下素来对自荐枕席的女子十分不齿,却为何独独叫她成功了?就因为她是皇后的人?且观她今次应对之策,冷静有度,手腕实非常人可比。”
“娘娘所言心术,奴婢并不懂。”芸初懊丧的垂着头,“但是奴婢知道与赵美人相比,那如贵人实在是好太多了,与她打交道,起码娘娘安全,断不会有像昨日之险。”
钟昭仪愁眉深锁:“是啊,想来陛下还是念着这些年与我的情分……”
“只是对如贵人,本宫却不敢那么肯定……”钟昭仪叹道,“因为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自私的人,更何况我们与赵氏合作至今,早已被视为一体,若此时再选择站到如贵人一边去,只怕最后蜡烛两头烧。”
“所以娘娘的意思是…还要…”芸初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钟昭仪为难的闭上眼,重重的点头:“事已至此,也只有一条道走到黑罢了,等你身子将好些,便与你妹子传话,代为转告赵美人吧。”
“奴婢遵旨。”芸初垂下眸子,心里千头万绪。
昨夜芸舒来对她说的话还言犹在耳,但又似乎是场梦,宫中的争斗真的能结束吗?她们姐妹真的能逃出升天?她看向一脸愁苦的钟昭仪,觉得希望实在是渺茫。
*
芸初这一病就是十天半个月,这期间,惠昭宫闹鬼的传闻是愈演愈烈,越来越多的宫人出来指证,说是大半晚上的起夜,结果就见到一个红衣女鬼的影子从跟前飘过,嘴里咕咕哝哝着什么‘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命来…….’闹得阖宫不得安宁,只要太阳一落山,便没有人敢在外走动了,就怕遇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皇太后见事情闹得凶,便向皇帝提议不如干脆把惠昭宫改建成畅音阁,一来宫中爱听戏的女子众多,也好多一个消遣;二来戏曲里唱念做打,为求逼真,刀枪棍棒样样用的上,乒乒乓乓一通,显得十分热闹,也好消除了那些个晦气。
皇帝同意了,下旨令造办处负责此事,谁知搭戏台的时候,不知为何一连压死了好几个工人,造办处的督事太监嫌晦气便禀报说不如将工事拖一拖?皇帝冷冷道:“拖什么拖?无中生有的事,你们还当真了,谁再敢胡说八道,直接给朕拉出去砍了。”督事的太监只得悻悻而归,继续赶工,然而隔天早上起来,工人们发现惠昭宫门前的两座抱鼓石上各有一个血手印,一时间流言又起,说是惠妃索命来了!再没有工人愿意开工,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有说自己染上肺痨会传人的,还有故意朝天摔一跤说整伤了自己的老腰,总之理由五花八门,就是要避开惠昭宫,情愿不要这份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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