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蓉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擦了擦眼角看着丈夫道:“崇旭,崇诀虽然是你弟弟,可他自小就世故圆滑,平日看他怎么哄爹欢心就知道了…”穆蓉见丈夫面露不悦,声音越来越低有些不敢说下去。
殷崇旭脸上的温柔有些凝固,缓缓松开搂住穆蓉的手。
穆蓉深吸了口气又道:“既然是兄弟,就该长幼有序,你是大哥,殷家的长子,他是弟弟,无论做什么,他都该以你为尊。你宅心仁厚,自小又极护着这个弟弟,我只是不想…不想你被崇诀…”
“别说了。”殷崇旭止住她的话,“时候不早,明日就要启程,早些歇息吧。”
“崇旭…”穆蓉又撑着喊了声,只得无力的吞咽下满腹难尽的话语。
漫漫长夜,却又如同流星轻掠,转瞬而过。
次日清晨。
绥城外的密林,已经许多不见如此多的人马,大片鸟雀被惊得扑翅高飞,半边天际都被鸟羽遮盖,鸣声清脆回想,军士们都仰头高看,啧啧之声不绝于耳。
岳蘅疾速的抽出金鎏弓,另一只手摸起三支金羽箭,不过眨眼功夫,三支金羽箭已经划破天际,三箭各是贯穿雏鹰双目,雏鹰嘶鸣几声,扑通坠落在地。
云修跳下马背捡起岳蘅射下的三只雏鹰,高高举过头顶道:“天佑我大周,天护我柴家,又有少夫人举世无双的箭术,我柴家何愁不胜!”
柴家军将士多未亲眼见过岳蘅名震天下的箭术,而下亲眼所见都是振奋不已,高举手中兵器齐声喝道:“必胜!必胜!!”声音振聋发聩群情激奋,殷坤与穆浦也是暗暗惊叹这样罕见的出征之势。
穆浦意味深长道:“殷兄,之前对你择柴家为主,我还有些踌躇不安,此次亲眼所见柴家军之阵势,真是不得不服。还是殷兄你的眼光深远,替我穆家也寻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殷坤抚着长须道:“慧眼识主不算是本事…”这般说着,殷坤深眸瞥了眼拂拭着手里金鎏弓的岳蘅。
穆浦顿悟道:“殷兄留下靖国公府的岳蘅,才是让人惊服的能耐呐!”
殷家兄弟回头望了望送行的父亲,父子对视着微微颔首,并无多余的言语。
大军日益逼近梁国边境,一路李重元都甚是寡言,不时还偶有出神,像是心事重重一般。
“郡马爷。”大军后方有人急急来报。
“何事?”吴佑替李重元开口问道。
来人看了眼前头不远处的柴昭,俯首低声道:“启禀郡马爷,吴将军,有一名女子,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咱们的大军。”
“女子?”吴佑诧异道,“这…轰了走便是,跟着咱们做什么?”
来人面露难色道:“已经轰了多时,吓也吓过,赶也赶过,可这女子就是不肯绕道,兄弟们也不能真把她打了去…”
“重元大哥…”吴佑看向李重元。
李重元眉头微蹙,“大战在即,可别混进什么细作来,先别惊扰到少主,吴佑,你跟我去看看便是。”
说着,李重元与吴佑调转马身朝浩浩荡荡的大军末尾而去。
“就是那人。”军士指着后头一个红衫女子道,“出了绥城就跟着咱们,这脚力倒也有些,看着是困乏的很,可也还瞧得见她。”
李重元夹紧马肚朝那红衣女子而去,女子听见渐近的马蹄声,抬眼看去露出期盼之色。
“你是何人,为什么跟着我柴家军?”李重元勒紧马缰大声问道。
吴佑迎着日头眯眼看去,那是张桃花带泪的柔美面庞,柳眉俏丽飞扬,梢眼朦胧欲滴,窈窕身姿更是如柳枝一般摇曳。
吴佑一时有些看傻眼,愣了愣才道:“还不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子忽的朝着李重元跪地戚戚道:“我本是梁国沧州人,知道柴家军要攻梁,沧州是必经之路,家人三年前都亡于沧州一战,只剩我一人流落异乡,孤苦数载。求…求柴家军引我一道去沧州,我只会远远跟着,绝不会扰到柴家军!”
寥寥数语,桃花泪已经颗颗滑落,让见者都不忍伤了她柔弱的心肠。
“你…”李重元审视着她姣好的面容,“你姓甚名甚,说与我听。”
“我。”女子梢眼楚楚看着李重元,“我姓沈,我叫沈…泣月。”
第48章 红尘千帐灯
“你…”李重元审视着她姣好的面容,“你姓甚名甚,说与我听。”
“我。”女子梢眼楚楚看着李重元,“我姓沈,我叫沈…泣月。”
“沈泣月?”李重元低声念着,“你一个弱女子,哪里行的了那么远,战事一起更是危险,赶紧回头吧。”
沈泣月跪地道:“将军带着我吧,我只是远远跟着,绝不会误了你们的大事!”
吴佑起了些怜悯之心,鼓足勇气道:“重元大哥,看她样子也挺可怜,这里离绥城已经很远,她一个女人独自回去,只怕也是凶险…待我们拿下沧州,她也就可以留在故乡,我们岂不还做了件好事?再说…”吴佑压低声音道,“咱们少夫人,也是沧州人…”
李重元沉思片刻又看了眼满脸期待的沈泣月,扭转马身道:“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吴佑,我们走。”
“多谢将军!”沈泣月抹了抹眼角站起身,“多谢将军!”
“此事不要和少主提起。”李重元叮嘱吴佑道,“连你大哥都不要说。”
“吴佑知道。”吴佑拍着胸口道,“只是我不明白,这也不是坏事…为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重元神色严峻道,“少主身边如今还有殷家兄弟,他俩正是得势的光景,你我都要打起精神才好。”
吴佑忙不迭的点着头。
烈日当空,见柴昭额头渗出汗珠,云修忙给柴昭递上水囊,柴昭见岳蘅一路寡言,将手里的水囊朝她抛去,岳蘅一个激灵陡然接过,恼道:“你惊到我了!”
柴昭注视着前方道:“你是在怪我?”
岳蘅拧开塞子咕嘟灌了几口,擦了擦唇角道:“怪你什么?”
“崔叔的事。”柴昭低哑着声音,“怪我都没有帮你说上一句话,是不是?”
岳蘅把水囊扔给云修,“云修你喝,旁人不必去管。”
“这…”云修面露难色,“少夫人…”
“你不是替我执箭的么?”岳蘅故意高声道,“这才几日,就要背弃自己的主上?”
云修一时哑然,吞咽着喉咙喝了几口,背过身子不敢去看柴昭。
柴昭嘴角微微扬起,右手轻抬,身后亲卫疾促恭敬的呈上绣着黑色暗纹的貂皮水囊,柴昭慢悠悠的喝下,亲卫赶忙又接了回去。
云修眨了眨眼看向岳蘅,岳蘅鼻子里低低哼了声,撇过脸不再去看。
“重元大哥!”吴佑骑着马从后头高喊着奔来。
李重元皱着眉头示意他小声些,“什么事一惊一乍的?”
吴佑四下看了看,低声道:“日头太烈,那位沈姑娘,像是撑不住了。”
“撑不住?”李重元抹去鬓角渗出的汗珠,“你去骠骑营牵匹马给她。”
吴佑赶忙去照做,李重元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紧跟着过去。
沈泣月抱着马脖子翻上马背,才坐稳就可见李重元骑着马哒哒而至,俏脸泛起惊喜道:“多谢将军…”
李重元递过自己的水囊道:“这样的日头,喝些水吧。”
沈泣月梢眼似有盈光忽现,哽咽道:“将军…多谢了。”
李重元正要转身离去,身后忽的有人喝道:“郡马爷,军中只有你家少夫人一个女子,这位姑娘…是何人!”
吴佑心头一紧,“是殷崇诀…”
李重元不慌不忙的转过身,见殷崇诀轻晃马镫幽幽注视着自己,镇定道:“殷二少爷有些过于紧张了,她是这一路偶遇的姑娘,正好也要往沧州去…”
“沧州?”殷崇诀忍不住笑了出来,“大战将起,百姓都是避之不及,哪还有要往沧州去的?郡马爷也不是第一天出来行走,孰真孰假这也难以辨别?”说着收起笑意,目露凉薄道,“照我只见,怕是意图混进我军中的细作也说不定!”
“细作?”吴佑恼火的看着殷崇诀,“你睁大眼看看,就那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你会找她当细作?到底是没有披过甲入过朝堂的人,这都能被你想到!”
殷崇诀冷冷道:“孰真孰假,我殷崇诀说了不算,还是让少主看了才知。”
“少主…”吴佑顿觉有些慌乱,可仍强撑着道,“还怕了你不成!”
见殷崇诀真去禀报柴昭,李重元脸色有些凝重,沈泣月惊恐道:“将军,泣月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不管你的事。”李重元道,“沈姑娘不必自责。”
柴昭听完殷崇诀所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云修凑近吴佐道:“郡马爷是疯了么,还有你那鲁莽弟弟,竟也帮着他?”
吴佐深吸了口气纵马去寻弟弟,柴昭阴郁道:“还未见血损兵,已经有人要乱我柴家将士的心智么?重元不是第一天跟着我,也会私自做这样的事?去看看。”
见云修勒着座驾的马缰一动不动,岳蘅咳了声道:“你不跟去看看?”
云修沮丧的摇着头,“我可不去,一个是少主,一个是郡马爷,他俩争执起来可有的难看,我劝你也不要去。”
“难看才得去。”岳蘅骑着白龙去追丈夫,“傻!”
“重元。”柴昭上下打量着满是惊恐无措的沈泣月,“军中不可携带外人,你是立规之人,也不知其中轻重么!?”
吴佑急道:“少主,这姑娘并非郡马爷带着的,不过是一路同行,郡马爷见她可怜,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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