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宁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点点头,心中窃喜,等你长大了,就不会想着放风筝了。
突然的,重宁丢了手里的风筝,天上的燕子不受控制地飞远了,重宁和煊哥儿一同坐在草地上,看着远远飘走的“燕子”,“煊哥儿放不好,就让它飞走吧,给她自由。”
煊哥儿点点头,非要重宁给她拉手,“那你等我长大,等我学会放风筝了,我再讨你做媳妇。”
“行,你先学放风筝吧。”重宁给了他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刚把拉钩的手放下,地上的小草叶子锋利的如刀子般划伤了重宁的指头,一滴鲜红的血珠顿时冒了出来,重宁吸了血珠子竟然感觉胸腔一疼,心口隐隐有些沉重。
煊哥儿问,“二宝你没事?”
重宁回过神来摇摇头,可却有种不祥的预感幽然生起。
天色微微见暗,重宁约莫着时辰离开尹府,行到一半路的时候就远远的瞧见了张大叔,他焦急的跑过来,脸色不大好看,重宁蹙起眉头,忙问:“张大叔,出什么事儿了?”
“宁丫头,你娘吐血晕倒,快跟我回去罢。”
重宁顿时觉得有些懵了,稍稍缓了下神,“请大夫了么?”
“我出来那会,已经有人去喊王大夫,你婶子和梧桐都在家里守着,你赶快跟我回去。”
重宁一刻也不敢耽误,和张大勇急急忙忙往百果村跑去。到了村子里,身后的衣裳沾着汗水,已经湿乎乎的,额头几缕发丝也凌乱的贴着额头,一脚踏进屋子里,床边围了一圈人,素瑛和春婶子不住的叹气,梧桐正在水盆里洗着毛巾,大家听到动静都不约而同的瞧着门口的人,眼神大多里都是惋惜与怜悯。
重宁走过去,众人给让了路,王大夫坐在床边正在搭脉,脸上越来越浮现出忧虑,重宁稳着神儿地告诉自己觉不能慌,众人都屏住呼吸只等大夫的发话,重宁更是揪住眉头不做一声。
“老夫也无能为力,她这应该是肺痨,积郁成疾加之劳累过度,怕是不好治了,我先开几副药缓缓她的身子。”
重宁表现的冷静,然谁都能看到丫头眼中的泪水在打转,却没有一颗掉下来,反倒问,“王大夫,是你不好治,也就是说有人能治?”
“说来惭愧,老夫学医不精,倒是我师兄在这方面颇有研究,只是性子有些古怪,救不救的依着心情来,若是需要,我写封书信你们带着去宛城看看,说不定有转机。”
众人还在担忧,重宁已然果断的敲定,“那麻烦王大夫写信引荐,我们明日就起身去宛城。”重宁隔着衣服握住了那新的“护身符”,圆圆的种子收在手心,深深吸了一口气。爷爷,保佑我和这些爱我的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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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暮春,即使是日落时分,也掩不了四周盎然生机,西郊的官道上,一辆车身上雕刻着古朴花纹的马车徐徐前行。
一路上,伴着杨蓉时不时隐忍的咳嗽声,马车上的气氛有些凝重。梧桐从水壶里倒了水,在重宁扶着杨蓉坐起后,递了过去。
“都怪我,要是我早些跟你说……”梧桐从昨儿大夫走后就一直很自责,看着重宁一言不发的心里更是难受。
重宁一愣,视线触及她微红的眼眶,连忙道,“姐姐误会了,我是在气自己来着。”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面容有些憔悴的杨蓉,低了声儿,“明明说过会好好照顾她的,结果……要不是你,还不知道会怎么严重。”
“咳咳,你俩谁也别怨,是我这身子不争气。”杨蓉喝完了水,重新带回了面纱,离得两人远了些,怕传染给她二人,摸着马车里的座儿眉头不展,这一趟儿辛苦攒着的钱就跟流水一样的去了,杨蓉是心疼的。
重宁清楚她此刻所想,联想到这病的由来,心下无奈之余还夹杂着一丝气恼,气她为了挣几个钱的熬坏了自己的身子,“娘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我想想,爹已经不在了,娘要让我一个人在世上孤苦无依么。”
“可是钱……”
“钱的事儿您不用愁,我离开尹府的时候尹老爷赏了五十两,足够应付我们到宛城的前一阵儿,到时我再找份活儿做,不至于饿着。”重宁出发前就已经把百果村的屋子交给春婶子顾,带不走的兑了点银钱,几个包袱的举家搬迁。
“婶子您就放宽了心罢,宛城的大夫比镇上的厉害,一定能把你治好的。”梧桐跟着劝慰,“我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到了之后可以和阿宁一块儿找活干,
“这病就是你操劳出来的,以后只管听我的罢,不要再让我担心了。”重宁伸手抱住了她,心里仍有些后怕,没有什么比命来得重要,不想失去这份对她来说弥足珍贵的温暖。
天色渐晚,风时而撩起帘子,城墙上两个小篆字样映入重宁眼帘。青砖垒成的斑驳城墙,宛城二字镌刻其上,透着饱经风霜的沧桑。
她又回到了这里。重宁收回目光,阖上了眸子,闪现而过的一幕幕犹如发生在昨日,明明才不过三月光景,却像是隔了一辈子,她是重宁,而非钟宁了。
车外马蹄声清脆,像一根单调的弦子随意地拨着,渐渐地各类声音多起来,女人们的说笑声,男人们的吵嚷声,孩子们的哭闹声,鸡鸣犬吠,骡马嘶聿,尘世间的一切越来越乱,越来越嘈杂地涌过来,弦子铮铮铮地拨得疾如骤雨,震耳欲聋……直到嘣的一声弦断,重宁蓦地睁开眼,只是一对眸子里不知为何有了水光,撩拨开窗帘,淡然地望在车窗之外。
途经四喜楼,偌大的酒楼灯火通明,热闹喧哗声透了出来,隐约可见曼妙女子穿梭其中,一眨眼的功夫就错开了眼去。
重宁重新阖上眸子,微微蹙起了眉尖……
马车在一处不起眼的宅子前停了下来,重宁率先跳下了马车,看着宅子门口张贴的纸,显然里头的人已经休息了。举目望去旁边有家门面稍小的客栈,重宁回了马车边,取了行礼,和梧桐一起扶着杨蓉在那家客栈暂时落了脚。
大概是见多了来求医看诊的病患,掌柜的也不忌讳,收了房钱,还让婆娘烧了热水送上。重宁问掌柜的借了厨房,买了几样食材,想做点简单的吃食,这一天的干粮下来,就想吃口饭喝点热汤的。取嫩笋、小蕈和枸杞头,放入盐汤内焯熟,用香熟油、胡椒、盐少量再加上酱油、滴醋拌着吃。
煮上一锅羊肉汤,这羊肉还是临行前张大叔和素瑛婶将家里养的羊宰了送来的,担心她们吃不好硬是让拿着,重宁想到素瑛婶恨不得也跟着来的样子,笑了笑,随手将栗子去了壳和山药一起切成片,放入其中,再加入作料炖煮。山药色白如玉,栗子色黄似金,不但颜色好看,还能起到食补的作用。
一道山家三脆,一道豆角煎蛋,再加上金玉羹,因着前阵儿在尹府做厨娘,用惯了大锅炒,这会儿分量有点多,重宁想着那二人的食量再一瞧锅里多出来的,有些不舍浪费,正发着愁的,掌柜的就闻着味儿走了过来。
“没想到你个小丫头的还会这一手,闻着味儿好香,能不能给叔来点,要是好吃的,叔就少收点房钱。”
重宁心下一喜,忙不停地动手给他盛上。掌柜的等不及去大厅里,就在灶台边舀了一勺金玉羹尝味道,原先抱着的说笑心态霎时变了,炖羊肉在煮的过程中保持了它的原汤原汁,火候掌控的好才能使汤汁像这样的色白浓稠,羊骨头中的鲜味物质就完全渗出溶入,使得汤味更是醇厚,配上口感滑腻的山药栗子,滋味更妙。
要不是亲眼看着这丫头来的,他都要以为是哪家酒楼打包来的,光冲着比他婆娘做的好吃这一点,他都想招她做厨娘了,就是客栈小了点儿,付不起人工钱。掌柜的笑得讪讪,随后认真了脸儿说道,“丫头不可貌相啊,这房钱的事儿叔是说真个儿的,你娘在这儿看病你们就住在这儿,房钱减半,只要做饭的时候带上我和我婆娘的份儿就成。”
重宁应了声好,心底十分感谢裴毅。早前控制火候什么的,她都是按着食谱上描述的,只能摸点边儿,靠了点运气在。后来几日在尹府裴毅作她老师,称得上是倾囊相授,她也从中学到不少,应对起工序复杂的菜肴来,也能得心应手。
掌柜的看她端着托盘吃力,搭了把手的,一块儿去了前厅,走着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侧头说道,“隔壁那老大夫脾气古怪得很,我这儿住过的有不少让他给赶回来不肯治的,说是心情不好不愿意,有人花大把的银钱也难买他心情好,你说这人奇怪不奇怪。”
重宁来之前就听王爷爷说了,他师兄年纪比他小点,因着入门早辈分高,在医术上颇有天分,尽得师傅真传,只是偏生不爱受世俗道德束缚,依着自己的性子来,得罪过不少人,也救过不少大人物,一条小命留到了现在,虽不爱惹事了,可那性子改不了,看的顺眼的分文不取也会救,看不顺眼的一掷千金也不会管他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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