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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戟封得住下人的嘴,却封不了全城的,那日四喜楼的动静早就落在有心人的眼里,添油加醋地传开了去,贺云戟那绿帽子一顶叠一顶,绿的发油。原本等资金回笼就休了钟芙的贺云戟眼下是越来越着急,光是催萧长珩就催了不下五六趟的,只是后者淡定的让他再等等,而他……除了等也别无他法。
这日,黎城传回了消息,却是将贺云戟一下击懵了,后知后觉地想起岳母来找自己时说的话,可当时自己想的是风险越大收获就越大,何况有萧长珩这个财神爷在,哪会赔,可眼下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就在贺云戟急得六神无主的时刻,钟府迎来的不速之客,当初许氏拿出那份钱,也存了赚一笔的心思,除了自己的,也问娘家借了不少,眼下期限已到,钱却全投水里,分文都收不回来。那些亲戚也不多说什么,占了宅子,将许氏赶了出去,还放了话的,等许氏还了钱,再还回这宅子。
她先是歇斯里地在钟府叫骂,惹的旁人闲言言语的,都道是活该,嗓子喊哑了,也哭的没了泪儿,看着周遭,却没一个肯上前帮忙,她突然心中似热油泼过,堪堪的难受。耗了几日,她反而冷静了,女儿女婿撕破了脸,整个钟府最后只剩下她一人,锦衣玉食和吃糠咽菜也没了分别,只要能填饱肚子,陆续有亲戚上门强占宅子,许氏最后也麻木了一般,被人推攘着赶出了府门,呆呆站在雪地里,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
贺云戟府上也没坚持两天,一环扣一环的成了死循环,愣是耗空了贺府最后的根基,同样一夕落魄,被扫地出门。
变故来得突然,等贺群兴等人稍稍安顿下来,想明白时也已经木已成舟,悔时已晚,便把所有痛恨加诸在了疯疯癫癫的钟芙身上,动则打骂,或许钟芙之前是还没有疯的,可独自一人被关了这么久,就彻底疯了。
想透彻的第二日,贺云戟就写了一封休书塞在了钟芙的包袱里,带着人绕了好久,最后将人带到了偏远的集市,自己则独身一人回来了,而未过多久,贺群兴一家子就从宛城消失了般,再没出现过。
许氏身无分文离开的钟府,饥寒交迫之下,渐渐忘了,顺从本能地与乞丐抢吃的,最后与野狗抢,睡乞丐窝,成日浑浑噩噩,像失了魂般。
腊月初八,四喜楼派粥,一大早的就排起了长龙,衣衫褴褛的许氏也在其中,也不知是不是母女天性,钟芙即使疯了,却还是让许氏给找到,带到身边。据说找到钟芙的时候,她浑身是血,从腿上顺着流了一地,十分骇人。
好不容易轮到了许氏,许氏接了两碗白粥,生怕被人认出似的,拉着钟芙匆匆走到墙角,递过去一碗。
钟芙接过,嗅了嗅,随后伸手抓了一把,那可是滚烫的白粥,一下就给打翻在地,许氏瞧见,登时肉疼得不行,连雪带粥的捧着吃了起来。
已经疯了的钟芙眼睛落在了许氏那碗粥上,趁许氏还在吃地上的,自己拿着碗,学着旁边人的吃法,慢悠悠的喝了起来,若不是外形邋遢,这做派真要以为是哪家小姐了。
只是在乞丐堆里吃东西,必然要吃得快,不然只有被抢的份儿,果然钟芙才喝了几口,就让旁边的乞丐一把夺了,还把钟芙母女往外赶,动作粗鲁,十分的不耐。
许氏面容有些惨白,被推着走,却还得护着像是受了惊吓又犯病的钟芙,一步一个脚印地往远处走,佝偻着身子,极是可怜。
一辆马车从他们母女身边经过,车上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颤抖笑声,许久未停,悲喜交加,继而笑声却化作幽幽的叹息,似是一口常年的憋闷终于舒坦开来,再无声音,却只剩下男子安慰的话语,“安筠,孩子的仇终于报了,按照三小姐的意思离开宛城好好过日子吧,我们去江南,你的故乡,只有你和我。”
马车渐行渐远,雪路上留下两道深深的印子,沉寂了片刻,车里终于响起一个女子淡淡的哽咽话语,低低的浅浅的,带着江南浓语的调子,“好。”
同时,四喜楼门口,萧长珩揽着重宁而立,见她一直注视着钟芙母女离开的方向,低声询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做得过火?”
重宁摇头,她并非圣母,那母女二人早就把自己的心磨硬了,看着也只是唏嘘罢,若那二人有一丝善念,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萧长珩弯了弯嘴角,转而道,“如今事情都解决了,阿宁是不是也该兑现承诺了?”
重宁不解地眨了眨眼。
“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
重宁再眨了眨眼,想到的却是去年此时,不知不觉竟又过去了一年,而这一年她终于达成心中所愿,大仇已报,身边也有了良人,可谓是圆满。
“阿宁嫁我可好?”
“好。”
萧长珩带着一丝悸动,握住了重宁的手。
“可是……我还未及笄。”
“……”
日子在生活琐碎中趋于平静,许氏那些抢占宅邸的亲戚已经让重宁和萧长珩还了钱财打发走,重新得了钟家,虽然是千疮百孔,可那些乌烟瘴气似是笼罩在宅子上空的浑浊终究拨开云雾,层层的明媚阳光在冬日旭阳的照耀下又恢复了清明,青砖灰瓦,亭台楼阁,一草一木,迎着点点碎金,熠熠生辉,一切焕然一新,昭示着它的新生。
重宁搀扶着已经日渐好起来的钟鸿飞去了祠堂,祠堂是钟氏的重地,除了打扫枯叶的仆人,便再没有任何人了,静谧而庄重。
临到门口,重宁缓慢了步子道不方便进去,按照祖制,庶女是不可以进入祠堂拜祭先祖的。
钟鸿飞抓住正待抽出手的重宁,神情严肃慈爱,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握住了,带着她往门内走去。
重宁微微怔松,瞧着爹爹殷切的目光,竟然觉得有些无措。
他一声叹气,越发握紧重宁的手背,眼眶微微红润,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总容易落泪,“你爷爷和娘亲一定想你了。”
话落,重宁的眸中闪过层层惊讶,一直拍打到胸口,堵塞的越发难受,她哽咽着也红了眼眸,泪水积攒,紧紧的抿着嘴唇才不至于呜咽出声,周围突然寂静一片,父女二人对视而望,泪水“啪嗒”落在两人的手背上,也分不清楚是彼此谁的。
“走,爹爹,我们进去吧!”重宁抹了泪水,转为淡淡的笑意。
钟鸿飞蹒跚着步子笑了,两人一同进了祠堂,仆人在外面将大门关住,两人的身影一点点消磨在门子的细缝中。
春日时光正好,一辆装饰繁复的马车缓缓的驶到四喜楼门口,有男子从车上下来,身披玄色大氅,器宇轩昂,贵气逼人,有侍卫正要开道轰走楼中吃饭的百姓,男子解开大氅,目光眯起,威吓侍卫,他们敬畏的退去一旁,男子坐在嘈杂的人群中,偏偏选了一处显眼的位置,人们不约看向这位似乎不同寻常的客人。
贵气的客人点了四喜楼的招牌菜,静静品味,随即眸光微亮,侧耳对伺候的人说道了什么,便有人拿着宣纸过来,几人合力将桌子拼在一起,有人捧着笔墨迎上来,人们来了兴趣,纷纷围上去观看,那贵气客人身姿挺立,笔走龙神,宣纸上赫然出现“钟鸣鼎食”四个大字,字迹行云流水,笔锋苍劲有力,如青龙在空,盘庚遒劲,龙飞凤舞中透着入木三分的深刻,众人在旁鼓掌称赞。
这一热闹自然落入重宁的眼中,站在二楼悄悄观看,见题字的公子伸开掌心,有人递过来一个雕刻盘龙的印玺,红印落在,白纸红字分明,格外显眼,重宁看不清印章的内容,微微挑了好看的眉梢,似乎已有些猜到那人的身份。
还未回神,周遭一干人等已经纷纷跪地,敬畏的匍匐在地,口中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人还手握印玺,抬起头朝楼上看去,目光正好与重宁对接,她呼吸差点一滞,这便是长珩的大哥,当今的圣上?
眉眼果然生的和萧长珩有几分相似。
她快步走下楼来,淡青色的裙底微微摆动,上前行礼,后者瞧着她,细细端量了片刻,微一勾唇,合拢的扇面抵在她臂弯下,低沉着声儿道,“弟妹不必行此大礼,我今个来是要替长珩传话的。”他没有称“朕”却用了我代替,显得亲近自然,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遥不可及。
弟妹??
重宁抿唇不语,一时羞赧,莫名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忐忑心情!
萧奕的人清出了一块儿清净地,重宁心中划过一抹不安,实在是不知圣上突然驾临有何事情,总觉得是和长珩有关系,萧奕察觉她的紧张,笑着先开了口,刻意蔽去天生的威严,可依旧多少流露出来,“朕派长衍去楼兰诸国一年,丝绸之路唯有长珩能担此大任,弟妹对朕的安排可有怨言?”
随即一顿话锋一转道,“朕自知对你颇有不公,你有何愿望尽管说出,朕一定会答应你。”他言辞恳切,像一个兄长又像一个帝王一样语气缓缓的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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