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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妇 (容自若)


“癫痫?”顾诤诏许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嘶。”没有理会,只因实在是太疼了。
“换我!”眼看着严师正的牙关咬紧,沈心怡的两道秀眉都快拧成一个结了。顾诤诏再也不能等待,直接大吼了一声。
“别闹!帮我压着他!”
清丽的女声,透着丝丝的痛苦,却是无比的坚强!
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按压住抽搐的严师正。
时间在顾诤诏的屏气凝神中流逝,渐渐的沈心怡的眉头慢慢舒展。
终于。
手下抽搐的反抗感在变弱。
终于。
沈心怡能将那只小手抽口而出。
血!
牙齿的锐利咬合,深袭如瓷般的皮肤。
顾诤诏看到,竟有了一丝的心痛。
仿佛那咬痕不是在沈心怡的手上,而是在他的心头。
“刺啦!”一声清脆的响动。
再看时,顾诤诏已然拂开长袍,毅然的扯下一段干净的衫布。
“嘶!”又是一声轻轻的呻吟。
这次不是被咬的疼痛,而是来自被包裹时的按压。
“疼吗?”顾诤诏闻声放慢放轻了手中的力度。
“你说呢?”沈心怡丝毫不领情。
“知道疼还傻乎乎的把手往人家嘴里放!”
“事情紧急,我不放他会死!”
“你!”
片刻的争吵,片刻的沉静。
待二人都闭嘴之时,眼神却又是异常默契的望向地上的师正先生。
呼吸渐渐平稳,似乎没有了方才的抽搐和挣扎。
“把义父抱到床上去吧。”沈心怡说。
“嗯。”顾诤诏应。
轻轻放平在床上,拉了被褥盖上。
“你方才说什么?癫痫?”这会儿,顾诤诏总算是有了问的机会。
“一种精神疾病,你没见过。”沈心怡说得甚是简单。
“啥病?”显然,精神疾病对于顾诤诏来说,不亚于第一次听到“癫痫”二字。
“可我怎么看着像是羊角风啊!”顾诤诏兀自嘀咕了一声。
虽是轻轻的,可沈心怡还是听到了。
倒抽口气。
敢情在大周就有这病了……
这是一种精神科常见的疾病,说是常见,只能是介于现代。
一般是由脑器质性病变引起。当然,也并不排除遗传、外伤、中毒等的可能性。
可是检查看来,似乎师正先生并无外伤……若是遗传,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病,尤其是像顾诤诏这般时常宫中走动的人来说,若是太子师有这病,也不会一无所知。
至于中毒,那就更不可能了,没道理,也没动机。而且方才的饭菜都是自己亲自做的,不会有问题。
难道真的是大脑内出了问题?
沈心怡的脑子在飞速的转动。
若是在现代,一台ct扫描足以。
即便真的是有问题,也不过一次手术便可以解决。
但大多数时候,使用药物来进行控制。
西医在临床上比较常见的治疗药物主要有:拉莫三嗪、利必通、托吡酯、妥泰、奥卡西平曲莱、丙戊酸钠、苯巴比妥、苯妥英楠、德巴金。
可是,这是在大周……
沈心怡突然觉得有种莫名的哀伤。
虽然床上的这位老人,和自己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即便说有关系,也不过一顿饭的时间,认了个义父。
可是,如今他就那么静静的躺着。
沈心怡的心里却是有着酸酸的揪痛。
“你知道羊角风?”沈心怡问。
癫痫,俗称的别名,沈心怡自然知晓。
“嗯,军中以前有人犯过。”
“义父之前可曾有过这病?”沈心怡又问。
“从未听说,对了,你刚才说什么?癫痫?这是你们乞丐的叫法吗?”顾诤诏道。
无语,懒得和他解释。
既然之前没有这病的发作,也就是说,这病是突如其来的。
那么,假如排除脑部器质性的病变,只有一种可能性……
沈心怡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寒凉。
那种猜测正如那日她知道顾言诚患有心脏病一样难受。
有些病,在现代不过药到病除,手术便可治愈。
然后现实的残酷便是,这是在大周。
使劲的晃晃脑袋。
沈心怡情愿自己方才没往那个方向去想。
若真是如此,对于这么个大儒,真是太残忍了!
“你在想什么?”顾诤诏看她神色凝滞。
“这病可否能医治?”沈心怡问。
“没听说过能怎么治。无非是发病的时候绑起来,然后再嘴巴里塞块布。”
……
沉默。
“待会,若是义父醒了,你千万莫要提及此事。”片刻的沉默后,沈心怡交代。
“嗯。”
堂堂太子师,若是被人知道有这病,无论里子还是面子,许都是挂不住的。
当然,这是顾诤诏所想。
夜色渐浓。
床上的严师正慢慢张开了眼睛。
“我这是……”
“义父,您吃醉了。”沈心怡善意的谎言。
“吃醉了?”严师正努力的回忆着,还真是想不起来了。
“义父,时候不早了,您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了。”沈心怡起身,将缠了布条的手藏在身后。
“老夫送你们。”
“师正先生留步。”
几番推辞,终于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默不作声。

☆、078 坏坏

“去接耐耐。”
“回家!”
长久的沉默后,终于有了声音的应答。
虽是同步,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意思。
“耐耐太小,从未在外面过过夜……”一提到孩子,沈心怡的声音开始变得舒缓了起来,
“太晚了,董大夫那许是早已安歇,明日再去吧。”顾诤诏呼了口气,抬头看看月色,不知为何,一贯冷峻的声音,竟有了些收敛。
“可是……耐耐才八岁,还是个孩子……”
“孩子?想我八岁的时候,都能骑马舞剑了,还记得一次带言诚偷偷溜到树林去玩,结果迷了路,我给言诚生了堆火,守着他就那么坐着睡了一夜。”顾诤诏负手转身,映着皎洁的月光,那如冰般冷峻的眼底,竟有了一丝的明媚。
“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吗?狂妄自大!耐耐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他……”沈心怡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把“大脑发育迟缓”这几个字说出口。
“有什么不一样?他不就是个傻子嘛!傻子皮实,更无须你操心!”
“耐耐不是傻子,他是……”不知为何,自打发现了耐耐拥有最强大脑之后,沈心怡甚是听不得别人说“傻子”二字!
“是什么?今晚你认了个义父,你别疯癫的还想再认个干儿子!”顾诤诏丢下这句话,再次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儿子?!”沈心怡愣了。
顾诤诏,你真是想太多了。
“不错的主意哦。”沈心怡嗤笑了一声。
“沈心怡,你真是不知羞耻啊!你我只是有名无实,你就那么想要个儿子了……”听闻她刚才那番话,顾诤诏的脚步倏的停住了。原地转了个圈,再次折返了过来。
这是顾诤诏第一次叫自己名字。
以往都“喂!”,或者“你这女人!”
说话间,脚下步步紧逼,眼神和气息一起压迫了过来,沈心怡无力应承,本能驱使她步步后退。
月色下。青墙黛瓦。朦胧的只能辨出轮廓。
沈心怡退到不能再退的时候,已是贴近了墙边。
他想干什么?!
冬日的夜本就清冷寂寥,加之真的是好晚了。四周更是静默无声,甚至连个打更之人都没有。
沈心怡双手紧紧贴住墙壁,眼睛里看到的除了无边的黑暗,就是面前这个魁梧如山的男人!
因为太近了。他的鼻息轻轻呼气;她的呼吸却慢慢加重。
因为太近了,他身上有淡淡好闻的皂角香;她紧张。体内自然分泌出诱人的荷尔蒙。
鼻尖几近贴近,借着月光,沈心怡分明看到了他瞳孔中惊恐僵硬的自己。
“你想干什么?!”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
“哼哼。怕了吧!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你想干什么?”顾诤诏依旧近距离的贴着她说话,丝毫没有要移动离开的意思。
沈心怡的眼神中除了有了一丝的惊恐。更多的则是对这句话的迟疑。
“哼,本以为你还真是个豪迈不羁的女子。虽然之前是个小乞丐。没想到也是如此的俗不可耐,恐怕有些事,你想也是白想,能嫁进侯府,是你的造化!另外……哼哼,有些事,你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说完这句话,顾诤诏终究是将身子灵活的向后撤了一下。
空间和空气终于如释重负的涌入,沈心怡不由大口大口的呼着气。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
什么有些事,我想也白想?什么有些事,我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
刚要开口去追问。
却见顾诤诏负手潇洒的慢慢走远。
一瞬间,脑子开窍了!
“喂!顾诤诏!”
大街上静的有些瘆人,可沈心怡这一嗓子,却是着实让顾诤诏抖了一下肩膀。
“干什么?”
“你这臭流mang!你以为我想嫁你吗?居然好意思说那种事情!”
“喂,你这疯女人!分明是你自己想要儿子,还说别人流mang?!”
顾诤诏再次回转身子,折返了几步,这次却是没有步步紧逼,只是脸上洋溢着一种胜利者的微笑,却是有股坏坏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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