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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香 [精校出版] (知夏)


  樱桃道:“奴婢刚去找过冉将军,却发现他被扣在牢里。请您放他出来,让他通知中山王,早作做防备。”
  澄心却有迟疑:“我怎么能救得出冉闵?”
  樱桃望着她道:“小冉将军若被他们关着,迟早是个死,小郡主您真能忍心看他死吗?”澄心果然心下一软,咬牙道:“好,我去救他。”
  忽的地,她又看了樱桃一眼,到底有些不放心:“璲儿在哪里?”樱桃面上略有些不自然:“我已把小世子藏到一个最妥当的地方。”澄心点点头,叮嘱道:“若事情不好,你便去武威侯府找我,我会保护好阿霖的骨肉。”樱桃感激道:“小郡主放心,奴婢定会照顾好小世子。”
  因着怕再出意外,传令官令人把囚车就安放在天然居的后院里,石虎的住处多有亲卫守护,自然是比其他的地方更严密。卢松让人在囚车里乱糟糟地堆些杂草,又亲手给绮罗戴上沉重的枷锁,便将她丢弃在囚车里,恶狠狠地道:“老实待着。”今日之事着实是大,他自觉也无法抽身,心中更加烦闷,又重重踢了绮罗几脚,这才觉得有些出气。
  几脚恰踢在小腿的尺骨上,疼痛异常,绮罗咬了牙不喊痛,整个人都缩在茅草堆里,抬起头,默默地看向夜空。
  竟是出奇明湛的夜色,若一张厚重的深蓝绒布徐徐铺陈开,繁星万点相缀,若绣上的细密银丝。夜幕中,好似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对着自己微笑:“绮罗,别怕。”她有些惊觉,想伸手去摸,可那张面孔很快就缩回入一片黑暗中,她恍然有些悲意,刘熙已经死了,再不能如从前那样对自己温和细语。
  此时这种悲怆才渐渐袭来,让她终于意识到故人难见的伤痛。
  寂静中,忽听得身后有人小声唤她:“掌柜的,掌柜的。”
  绮罗艰难地回过头去,却见囚车旁不知何时围了几个人,却正是早让他们离开的阿福和桑娘他们几个。
  “你们怎么来了?”她心中感动,小声道,“不是让你们先出城去?”
  桑娘拉了一把就要大声说话的小胖,压低声音道:“掌柜的,没时间跟你解释这些了,我们这就救你出去。”
  绮罗问道:“这里的守卫何等严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阿福十分得意地一推沈书生:“有书生的铜算盘在,哪里会有打不开的门?”
  “别废话了,快帮掌柜的打开锁。”桑娘亦是催促书生,却不忘安慰绮罗几句,“掌柜的,你别担心,我们在外面等了多时,这里本来有很多人看守,连个苍蝇也飞不进来。刚才不知为何,突然有许多人从店里出去了,那些看守的人也跟着他们上马,往洛阳的方向飞驰而去。那些人走的十分匆忙,我们见看守的人都撤了,这才悄悄跑进来。”
  她说话间,沈书生已经拆开了素日不离手的铜算盘,从中抽出一根两头尖尖的铜针,也不知如何在囚车的铜锁上捣鼓了几下,那铜锁果然咯噔一声,竟是开了。
  绮罗留神桑娘的话,却有些疑惑:“你是说先有几个人骑马走了,其他的守卫便也都跟着他们走了?”
  “是啊,”小胖也插口道,“那几个骑马的人好生阔气,领头那人连马上也是雪白的鞍甲。”
  那必是石虎了。绮罗心中念头闪过,簧夜而回洛阳,必是出了大事。
  且说沈书生蹲在绮罗面前,看着她脖子上戴的枷锁,却有些发愁。
  “书生,快替掌柜的开锁啊。”桑娘见他不动,忍不住催促他。
  沈书生仔细看了半晌,忽然道:“你瞧这锁眼,是用铁浆浇筑了上好的精铜,我这铜针戳进去,哪里能解开,必定会断。”
  “那可怎么办?”桑娘急得脸色发白,“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咱们现在不救出掌柜,还等什么时候?”
  沈书生回过头,面露难色地小声道:“桑娘,我送你的簪子呢?”
  众人皆怔住,目光都投向桑娘,却见桑娘面上竟有三分扭捏之色,迟疑半晌,方从怀中摸出一根乌漆漆的钗来。
  阿福最是嘴快:“书生你什么时候给桑娘送了钗了?”小胖便接话了:“就是前几天,我家公子偷偷摸摸地忙活了好几个晚上呢,锤得叮咚响,吵得我都睡不着……”他话音未落,便唉哟一声叫了出来,又朝向桑娘嘟囔:“你踩我做什么。”阿福眼尖已瞧清那钗的样貌,又道:“咦,这钗倒是乌眉灶眼的很,书生你也忒小气了,都舍不得打个金钗送我们桑娘。”
  桑娘脸一红:“要那些金的银的做什么。”小胖却很不服气,瞪着阿福道:“你懂什么,这是用我们公……公子家的宝贝铸成的,玄铁是世上最坚硬最重之物,这小小的一根玄铁钗,却是多少人千斤也买不来的。”
  无暇理睬他们拌嘴,沈书生已接了那铁钗,将细的一头戳进锁眼里,摸索着捣鼓了几下,果然开了枷锁。
  桑娘赶忙过去扶起绮罗,一手却把那钗收在怀里,小声道:“掌柜的,咱们动作要快些。”绮罗在囚车里关的久了,手脚都很僵硬,好在几个人很便捷地便将她背下车来,阿福最是机灵,先跑出去观望一阵,眼见着四面无人,便招呼众人出去。
  行了几步,绮罗忽然站住,转身道:“我那个朋友还未安葬。”桑娘急得要命:“好掌柜的,这会儿你自己都要跑不掉了,还顾及别人。”绮罗只是摇头:“你们出去等我,若是他们回来了,你们先走便是。”
  桑娘还要再劝,沈书生拉了一把她的袖子,对她摇了摇头,桑娘这才作罢,三步一回头地走了出去。
  绮罗独自走回囚车边,看了看四周,确实没有地方可以葬人。她瞧着刘熙的尸首躺在冰冷的草堆上,鼻子一酸,从身上解下披衣,轻轻覆在刘熙身上,心中默默念道:“今日不能带你离开了,等他日我若回来,一定好好为你安葬。”做完这些事,她方觉心安,这才在众人的催促下趁着夜幕离去。
  在夜幕的掩映下,却有另一行人策马疾奔,所骑的马匹亦是千里挑一的大宛宝驹,此时彻夜狂奔中,马蹄好似离地一般,远远望去,只见一片烟尘弥漫。
  为首之人身着银盔银甲,银崭晃眼。此刻他剑眉紧锁,虎目圆睁,满脸都是焦虑之色,却正是领兵出征的中山王石虎。他越想心中越是不安,忽的地一勒马缰,那宝驹急急地住了马蹄,口嚼处勒出血痕。他身后那侍卫却是一身黑甲,所乘之马也不如石虎的宝驹,险些勒不住,马蹄一仰,差点把人摔下马去。那侍卫就势翻身下马,有些不安地问道:“王爷何故要停马?”
  石虎眯起眼,双手握着马缰,腕上护甲轻撞,其声铮然作响。他却皱眉道:“我越想越是不安,陛下为何簧夜诏我入京?宫里究竟出什么事了?”
  “也并没有什么大事,”那侍卫轻咳了一声,思忖着宫里的吩咐,赔笑道,“陛下怕您担忧,不许小的乱说。这会儿也快到了,实话告诉您也无妨,其实是今晚您的侧妃在宫中观乐舞,偶尔受了惊吓有些不适,她到底是有身子的人,未免动静会大些。徐妃娘娘怕您担忧她们母子,这才传旨让您先入宫去。”
  “是阿霖出了事?”石虎果然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扬马鞭便道,“速速入宫。”
  那侍卫见计划得遂,眼珠一转,暗自松了口气。
  绮罗他们刚走出没多远,便听前方马蹄声响,抬头望时,只见尘埃漫天,竟似一群人马而来。
  来人却不是石虎,领头的人黑甲黑马,声音慷锵:“你们是哪里来的?”
  小胖愣头愣脑,就要答话,阿福却机灵的多,忙扯了他一把,叩头道:“禀告军爷,我们是城里的居民,大军占了我们的城池,小的们冒死想回来拿点吃的。”他话一出口,其他几人也明白过来,这来人看似并不是石虎那群人。
  那领头之人果然不以为意,又问道:“大军驻扎在城里?”
  阿福道:“中山王的大军都驻扎在城外,城内是行辕。”
  那领头之人身后有人道:“殿下,那人虽然已经入宫去了,此地却不易久留,应及早凭虎符掌了兵权才是。”这人声音虽低,跪着的几人却都听了清楚。绮罗跪在最后,心中忽然一动,殿下,难道竟是石弘或者是石恢?她悄悄抬眼瞧了瞧,那人骑在马上,黑夜中倒也看不清面目,面颊上似有一颗黑痣,似乎秦王石弘面上便有这么一颗痣的。
  那人的确便是石弘,他见这几个人衣着破破烂烂,果然是逃荒的难民模样。但他生性阴险多疑,却不愿留下活口,便向身后的侍从使了个眼色,领着随从向城内而去。
  绮罗他们几个跪在地上,听着秦王的人马去得远了,抬头时,却见还有一个侍从留在他们身旁,阴恻恻地对着他们冷笑不语。阿福被他笑得发毛,颤声道:“军爷,要是没有吩咐了,小的们就……”他话音未落,那侍从忽的地从腰中拔出剑来,指向阿福的喉头。
  这竟是要灭口!
  沈书生心中一沉,反映最速,已是拆了铜算盘,手中各扣几枚算珠,向那侍从的剑上打去。但到底是慢了一步,那侍从的剑直直滑落下来,劈开了阿福的脑袋。沈书生不敢马虎,双足飞点,算珠如雨一般向侍从打去,那侍从似有意外,飞步躲闪开来,面上却有惊疑之色,厉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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