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盏如何?”刘胤不动声色地转了她的注意,指向了面前的一盏灯,却是一盏金丝银线笼成的玉兔灯,便连玉兔的双眼也是镶着明珠的,玲珑别致,又见华贵。那灯下系着一张薄薄的纸笺,上书谜面是一句诗“四五蟾兔缺”,底下还有一行小字,中山王府。绮罗心里一动,忽然又想到阿霖,忍不住微微侧目望向刘胤,却见他只是凝神看着谜面,忽然双眉舒展,笑着摘下了纸笺。
“哎哎,不要随意乱摘。”果然便有内侍过来斥责。
刘胤双指夹了纸片过去递给内侍,内侍一怔,见他器宇不凡,倒有些惊疑:“您猜的谜底是?”
刘胤见桌上有笔墨,便取来在纸笺的背面上写了个“芎”字。
中山王府的灯谜素是难猜的,今年又格外有过交代,这人竟这么快便猜出了?内侍越发惊疑,便递了个眼色给一旁的中山王府的长史。那长史名叫贾顾,此时循声过来,果然问道:“怎解?”此时众人见有人猜出灯谜,便也都围过来探看。
绮罗站的最近,一看纸上的字便心领神会,笑着解释道:“四五合二十之数,正是个廿字,草写时可不是草头?蟾兔为月,月缺如弓,合起来可不就是个‘芎’字?”
众人听得有理,都拍掌道:“妙极。”贾顾也十分钦佩,一边收了谜面,一边亲手摘了玉兔花灯下来递给刘胤,连声道:“公子大才。”
刘曜将玉兔灯递给绮罗,笑道:“拿着。”
“宣哥哥,宣哥哥,你走这么快作甚?王爷和霖姐姐都在后面呢……”女子几乎是小跑一般跟在那天青色衣衫的男子身后。
“霖夫人刚生了孩子,王爷自会照顾她。”他淡淡地道,好似无意地伸指触了触河边一根新发的柳枝。那女子站在他身旁,漆黑的眼珠滴溜一转,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还想去看桥上猜灯谜。”
“你若想去,便自己去。”他突然不想敷衍任何人,虽然止了步,却没有平日里的缓和语气。
女子果然有些发怔,双目闪亮地望着眼前人,他明明就在自己眼前,为何好像比天边还远?也许只是一瞬时的失落,她旋即又开心地笑了起来:“宣哥哥,要是你不想去,就让玉琪去帮你赢花灯回来可好?”也不等那男子回答,也许更是怕他拒绝,女子头也不回地就往石桥跑去,像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转眼没影了。
绮罗提着花灯,笑得眉眼弯弯,她小心翼翼地拨着灯上玉兔的耳朵,好似在对着一件活物一般。刘胤心里暗笑,到底还是孩子,便温和道:“逛饿了没,想吃点什么?”
绮罗一怔,环顾四周,此时灯市已开,酒肆楼阁便都差不多歇业了,这样一年方有一次的胜景,人人都巴望着好好轻松一夜。仿若是看穿她的心思,刘胤拉起她的手,笑道:“跟我走,带你去吃点没吃过的。”
17.玉京箫
绛月清浅,皓月婵娟。石桥旁的一间小小的酒肆里,里外张满灯火,映得满堂如昼。临窗的一张小桌上,一男一女相对而坐,男的身着一袭黑袍,身材不高,满脸虬须,如今隆冬季节,虽穿的轻便却丝毫不露寒意,一望便知是练武之人。而那女子拥着一件银白的雪狐大氅,白色的绒毛衬得她粉颊如桃,更见丽色。两人都没有戴面具,目光却投向窗外,只听那女子的声气含笑道:“今日出来前,玉琪找我要了咱们府出的谜底。”
“这鬼丫头,”那男子正是石虎,他笑了一声,摇头道,“成不了的。”
“王爷为何这样说?”阿霖心中一动,忍不住向他望去。
多年的沙场征战除了肤色微深些,面上竟无什么痕迹。凭心来说,他的眉眼生的俊朗,面容甚至有几分过秀的,许是多年的风沙打磨,如今这轮廓也更见英朗几分。她竟有几分恍惚,这真是在长安时闻者胆寒的石阎王吗?
不多时小二端了酒来,石虎便先替身旁的阿霖倒了一杯:“你受不得风,喝点酒暖暖身子。”
阿霖接过酒盏,饮了一口,果觉得身上暖和的多。清夜无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了闲话,话题大多不离璲儿身上。说了一会儿,便也无话说了,阿霖抚着酒杯在掌中细细摩挲,只觉这粗陶果真是粗粝些,有些硌着掌心。却听石虎忽然道:“前些日子乌撒王从夜郎来,带了一批上好的楠木料。你不是总说房子不够宽大吗,咱们在南边院子里再搭几间屋子。”阿霖目光一闪,欢喜道,“我想搭个看戏的台子。”她说起此便格外神采奕奕,手舞足蹈地比画了起来,“要用楠木柱子,琉璃、朱漆一概不用,就把楠木镂了花,瞧着既雅致又凉快,就和未央宫里的碧……”她猛地发觉自己失言,忙咽了回去。
“就依你说的搭起来,”谁知石虎却不以为意,点头道,“你适才说未央宫里的叫什么?”
“碧梧轩。”阿霖垂着头,声若蚊蚋。石虎道:“搭个戏台子有什么费事的,明日我就让人把木料运回去。”阿霖大喜过望,抬头本想谢他两句,却见他的目光仍是淡淡地瞥着窗外,不免微有讶异:“王爷是在等什么人?”
“没有。”石虎瞥开眼风,却望向了那女子的指尖,见她兀自拈着杯盏,便凑过去就着她的手饮了一口。她果然红了脸,轻嗔一声掉转头去,可目中却含了笑意。他哈哈大笑,搂着她的肩头笑道:“老夫老妻,连璲儿都生了,还这般怕羞。”
忽听身后有人拍手,声音却是玩笑又透着威严的:“雪夜良宵,美人在侧,季龙才是真知消遣的。”
石虎闻声忙起身行礼,一手便拉着阿霖,口中道:“臣见过……”
来人正是石勒,他着了一身便装,身后除了石恢和田戡,便只跟着四五个近臣,瞧上去便如一个寻常的富家翁一般。未等“陛下”两字出口,石勒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行礼道:“今夜出来看景,只叙亲戚,季龙不用行这些劳什子的大礼。”石恢反应更快,已是扶住了石虎,笑道:“今晚出来我们几个都没带钱,堂兄可要破费做东了,听说这里的酒肆都是很贵的。”
石虎双目一闪,瞬时已是会意,忙躬身将石勒请到了窗边坐下,一边命小二多置办几个酒菜来。石勒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他坐下,随意道:“身上的伤好些了吧。”语声虽轻,却有几分关怀之意。不知怎的,石虎双目竟是红了,忙道:“不敢劳叔父挂怀。”
“坐下说话。”石勒淡淡地道,目光却扫到跟在石虎身旁的那个女子身上,只觉她双目幽幽地盯着自己,倒是瞧不出深浅。
石虎望了阿霖一眼,只觉她神色似有不对,忙站在她身前,挡住她的目光,躬身为石勒倒酒。谁知身后的石恢忽然笑道:“这位就是嫂夫人吧,怎么不给父……父亲大人介绍一下。”
石虎无奈,让开了半步,硬着头皮道:“这是臣的姬妾……”他想了想,咽了咽口水道,“林氏,还不快见过陛下。”
阿霖收回目光,望着地上,平静地向石虎行了礼:“妾妇林氏,见过陛下。”
谁知石勒却对她很亲切:“徐妃说你刚刚诞了孩儿,起名字了没有……”石虎在旁小心翼翼地道:“起了,叫璲儿。”“怎叫了这么个名字?”石勒略有诧异。
石虎还未说话,却听阿霖柔声道:“回叔父的话,妾不求孩儿如何聪明富贵,只希望他平安顺遂地长大便好,便如麦穗一般,丢在哪里都能长活,所以取了个谐音。”石虎面色一白,刚想解释几句,却见石勒点了点头,极高兴的样子对阿霖道:“季龙一直不肯娶亲,我看你的品行容貌就不错,难怪季龙对你也高看一眼。就封做侧妃吧,改日把孩子抱进宫看看。”
阿霖伏地而拜,三叩谢恩。石虎心中一动,皇帝半夜出宫,岂会只是凑巧碰见自己而已,他挥了挥手,对阿霖道:“你先回去,我和陛下还有事要谈。”阿霖躬身应了,退出去时,只听里面谈声渐渐低了下去,隐约听到几个字“奸细,刘胤……”她心中凝神,还想多听几句。却见石恢不知何时也出来了,望着自己似笑非笑地抬了抬眉毛:“林夫人这样好的容貌,跟了他却只能得个侧妃。若是跟了我……”
他话音未落,阿霖便皱眉道:“赵王请住口。”这个男人好生胆大,每次见了她便都流露出这样放肆的神情,竟连半分遮掩也无。她心下恶极,匆匆拿过一旁的纬帽戴好,快步便出去了。石恢望着她的背影,眸色陡然变深,可唇边却浮起一抹浅笑,极是玩味。
石拱桥上依旧人流如织,灯影似虹。行人过处,听陇水潺湲,各声旖旎。
“霖姐姐明明说就在这里的,怎么会没有?”玉琪翻来覆去地在石拱桥上翻着花灯,可哪里有什么玉兔灯在,一旁的贾顾见她把灯翻得乱七八糟,急嚷道:“姑娘,你要哪盏,我来帮你取就是,可别乱翻乱捡。”
玉琪找的有些气馁,转头望着他道:“有盏中山王府送来的玉兔灯,怎么没见着?”
“哦哦,您说的是那一盏?”贾顾见她衣饰不俗,也不敢怠慢,小心道,“适才有位公子已经猜出谜底赢了去了,姑娘要不要换一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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