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遗民全遣散了吧,一切过往和恩怨,都化为尘土吧。
他仰起头,望着夜空。
这是个晴朗的天气。
不管是齐国,或是卫国,星辰都是一样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六:有他在
几天后,锦夏的脚伤刚刚养好,司正司的人,再次闯进景王府。
这次,她们带着皇后的手谕,奉命捉拿锦夏和文钧。
谢天鸿丝毫不惧皇后的旨意,将身挡在锦夏面前,质问几十名司正司的人,“王妃犯了何错,要皇后两次三番前来寻衅?”
司正亮出皇后手谕,不愠不火,“三殿下,下官明白您护妻心切,但是,皇后的命令,下官不得不从。请您体谅一下做臣子的苦衷,不要让下官为难。”
谢天鸿接过手谕,展开一看,的确是皇后亲笔所写。内容大致是,怀疑锦夏和文钧假冒卫国后人,企图挑动卫国遗民叛乱,着司正司查办。
锦夏看到谢天鸿的脸色不对,马上抢过手谕,匆匆扫了两眼。看完之后,心情也是乱得很。
白溪是想两败俱伤吗?不然的话,皇后怎会知道锦夏和文钧跟卫国的关系?
如果罪名确凿,谢天鸿也会跟着倒霉,白溪竹篮打水一场空。难道对锦夏的恨,已经让她失去理智,不惜毁掉谢天鸿,也不让锦夏得到?
锦夏没有把白溪逼到那种程度,不应该发生现在的事。
如果白溪没有告密,便是另有其人。难道王府里面有内奸?
想到这里,锦夏惊得心猛地停跳一拍,掌心里也冒出了一层汗珠。她紧张地看着谢天鸿,想听听他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谢天鸿镇定自若,字字如针,“司正,你回去告诉皇后,我以项上人头担保,我的王妃不会做任何危害大齐和谢家的事。”
锦夏一惊,望向他的眼睛里满是讶异。
当初,她答应他提亲的原因,他是知道的。文钧跟卫国遗民的关系密切,手上正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他也一清二楚。一旦抓到几个卫国遗民,咬住文钧,很快就会拖出他们两个人。一荣未必俱荣,但是一损必然俱损。
锦夏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她高举皇后手谕,朗声道:“司正大人,我愿意跟你走,但是,此事跟其他人无关,能否网开一面,不要抓其他人?”
牵扯进去的人越多,事情就越容易变糟糕。
不一定哪张嘴的口风不紧,说漏了什么,被皇后抓在手里,就是一场大灾祸。
白溪尚且顾念谢天鸿,不忍下手。皇后可不一样,在后宫争来斗去那么些年,整死的皇子皇妃数不胜数。要不是宸妃有先见之明,提前请了圣旨,在谢天鸿年幼时安排出宫,另外赐府邸居住,暗中寻高手保护,怕是也脱不了皇后的黑手。
现在,锦夏和文钧跟卫国遗民有关,就算谢天鸿不知情,皇后也会做出一份假口供,让谢天鸿难逃干系。哪怕卫国遗民没有反意,皇后也会想方设法,策反那些人,从而渔翁得利。
司正道:“我们是奉命行事,皇后要我们抓谁,我们就抓谁。”
真是铁面无私,不容求情。
不管怎样,司正总归是个女人,多跟她说说,没准行得通。锦夏继续说,“文钧只是个家丁,什么都不清楚,如果有事,你尽管冲我来。”
司正没发话,谢天鸿先开口了,“有我在,还需要你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吗?”
他正色道:“带我去见皇后娘娘,如果怪罪下来,我顶着。”
司正犹豫一下,没敢拂他的面子。
再不讨皇上喜欢,谢天鸿也是皇子啊。
“既然三殿下这么说了,下官只有从命。”司正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前面请。”
谢天鸿正要迈步,似是想起什么,停下步子,转身来到锦夏面前,摸摸她的头,哄道,“不用替我担心,最多几个时辰,我就回来了。”
皇后那里,就是龙潭虎穴,谢天鸿单枪匹马闯进去,锦夏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紧紧抓着谢天鸿的衣袖,“三哥,我……”
谢天鸿微微一笑,“别开口。你现在想说的话,一定不是好话。”
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锦夏紧绷的神经松了些,也不再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有多担心我,我也就有多担心你。三哥,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共同承担,你带我一起去吧。”
“不行,有危险。”
“难道你没有把握平安带我回来吗?”
“这跟有没有把握没关系,我不能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
锦夏抓住他的手,举到面前,开心道:“有把握,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什么样的景王,就有什么样的王妃。
谢天鸿无奈地笑了,真是拿她没办法,“那就一起去。”
文钧突然插嘴:“我也要一起。”
锦夏和谢天鸿异口同声地说:“一边去,有你什么事。”
文钧默默在心里念了一百遍:谢老三,你大爷!
司正带着谢天鸿和锦夏进了皇宫,这次,他们没有去大牢,而是直接去了皇后的来仪宫。
皇后见谢天鸿来了,没有惊讶,反倒是意料之中的神情。她命司正暂时退下,有事自会传唤。随后,又屏退了左右。
整个大殿里,只有皇后和谢天鸿、锦夏三个人。
皇后一指下面的座位,神色优雅,“三皇子、王妃,先坐下。”
谢天鸿和锦夏对视一眼,先后落座。大殿里没有第四人,不管皇后搞什么把戏,谢天鸿都有信心在眨眼的功夫,不伤分毫地带锦夏离开此地。
“咱们虽是皇室,终归是一家人,不要搞得太生疏。这儿有茶有点心,咱们边吃边聊。”皇后端起几盘点心,慢步送到谢天鸿和锦夏中间的桌上。她的神色自如,态度温和,仿佛是一位大宅门里的贤妻良母。
如果锦夏没听说过皇后的事,肯定会感谢一句,然后接过点心吃掉。可是,她听了不少皇后的事,跟表面粉饰的太平,相差了几千里的距离。莫说她无事献殷勤,指不定点心和茶里做过什么手脚,即使没毒,锦夏也不会碰一下。
谢天鸿也没给皇后面子,直截了当地问:“皇后娘娘命司正传唤儿臣的王妃前来,不知有何事?”
他直接问了,皇后便懒得绕弯子。她收起伪装的仁慈,面无表情地说,“十八年前,紫裳公主府中,有一位宫女名叫秋娘。一年后,她突然消失,不知去向。可是,她和全家人在今年死了,是不是死得很及时?会不会是杀人灭口?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会因为知道什么事,惹来杀身之祸呢?”
锦夏的后背直冒冷风,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果不其然,皇后拿出一张用浆糊黏起来的纸,在谢天鸿和锦夏面前晃了晃,“你们看,这是什么?秋娘按过手印的供词,上面写着,萧文钧是紫裳公主的血脉,卫国的遗孤。”
如果没记错,秋娘的供词已经被谢天鸿撕碎了,怎么可能出现在皇后手里?
锦夏脑袋里一片混乱,各种记忆的碎片涌现出来,让她失神了片刻。
那时候,她好像刚跟谢天鸿大婚没几天,白溪故意找茬儿,买通秋娘写了一份假供词,想要借此逼迫锦夏远离谢天鸿。锦夏不希望秘密暴露,便没有拒绝白溪的要求。后来,谢天鸿发现了供词,在白溪面前撕碎,并警告了她。
看来,白溪是把碎片收集起来,重新拼到一起,准备以后有机会再拿出来用。
白溪现在没在皇后宫里,可能不知情,因为这件事被皇后知道了,包庇大罪,也少不了她一份。
大约是白溪没有藏好,被皇后发现,拿走了。
这时,谢天鸿接话:“供词是无数碎片拼起来的,无法判定碎片的来源是不是同一张纸,理应不能做证据。”
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只要否定了供词的可靠性,上面不论写了什么,都是不值得相信的。
皇后神色一变,旋即恢复正常,“那么,本宫又要老生常谈了。三皇子活了二十岁,前二十年不曾踏入紫裳公主府半步,偏偏在今年大婚后,带着王妃往紫裳公主的府里跑,不知道这件事作何解释?如果真是为了正事,本宫仍然想冒死一问,到底是什么正事,非带王妃过去不可?”
皇后咄咄逼人,问不出个究竟,怕是不会罢休。
在她面前,谢天鸿是晚辈,不能针锋相对,也不能顶撞忤逆,该怎样回答,才能既不得罪皇后,又不引火上身呢。
锦夏暗自替他着急。
谢天鸿倒是神色自若,好像皇后的质问,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回道:“皇后娘娘是儿臣的嫡母,就算皇后娘娘自己愿意冒死,儿臣也不能放任您糊涂。如果娘娘当真想知道,不如把父皇请来,我们当面对质,请父皇做个决断,看看儿臣说的话是否属实。”
他说起话来,底气十足,浑然不似心虚的模样。
皇后反而没底儿了。她尴尬地笑笑,坐回座位里,“这等小事,就不要惊动皇上了。”
倘若谢天鸿去紫裳公主府,的确是谈正事,皇后干政的罪名,却是坐实了。她在害人之前,必须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能让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在朝夕间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