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四:花灯节
转眼就到了元宵节晚上,南大街聚集了半个京城的人。
锦夏怀揣玉佩,和谢天鸿、文钧三人,挤在人群中,远远跟着前面的两个女子。
衣着华丽些的女子,是白远枝的妻子夏氏,身边那个,是随行的小丫鬟。根据下人禀报,夏氏平素不常出门,只有在元宵节的时候,出府逛一次灯会。
如果错过这次,那就得再等一年。
锦夏他们三人,在街上逛了一个多时辰,路旁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直晃眼睛。
“看样子,夏氏是不会跟小丫鬟分开的,再等下去也是徒劳。文钧,你最擅长跟女人打交道,现在就过去,把夏氏勾过来。”锦夏没有耐心继续等,拍拍文钧的肩膀,给他分配任务。
文钧碰碰脸上的面具,轻咳一声,“我都是破相的人了,哪有那么大魅力。”
“你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绝世美男子,破点相怕什么,只要你勾勾手指,照样有大批丫鬟、夫人扑过来。”
文钧最大的弱点是自恋,别人一夸他长得好看,就容易飘飘然。锦夏的马屁一拍,文钧全身上下无比舒坦,一口就答应下她的要求,“我对半老徐娘没啥兴趣,不如,我去把小丫鬟勾走,你们慢慢跟夏氏谈。”
“主意不错,美男子,去吧!”
文钧真的去了。
他来到小丫鬟身边,侧头冲她挤挤眼,继续向前走。
小丫鬟的脸颊瞬间变得绯红,目不转睛地盯着文钧离开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她随便找个借口,跟夏氏告假后,挤进人群里,寻找文钧的踪影。
锦夏看得目瞪口呆。文钧真是太厉害了,只用半张脸,就把小丫鬟整得五迷三道。
谢天鸿说:“你一个人过去跟夏氏谈吧。”
“你不陪我?”锦夏好像没什么地方惹到他,为什么不肯跟她一起呢。
“我是皇子,夏氏见了我,免不了叩头行礼。如果谈话的内容涉及皇室,她必定不敢直言。你放心去,我就在周围保护你们,不会走远。”
他的话有几分道理,万一夏氏有所隐瞒,想弄清锦夏的身世,就难上加难了。
锦夏攥紧拳头,鼓足勇气,走了出去。
夏氏正站在路边,等丫鬟回来。左顾右盼间,眼前多了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她虽然出门甚少,却跟着白远枝一道,在谢天鸿成亲那天,来过景王府,见过锦夏的模样,也从丫鬟口中,听过一些关于景王府的琐碎事。
她迟疑道:“景王妃?”
锦夏从怀里拿出玉佩,放在夏氏眼前。
夏氏眼睛亮了一下,有惊喜,也有警惕。她问:“我不懂你的意思。”
从她的反应上看,她绝对认识这块玉佩,锦夏的身世有着落了。
锦夏心中大喜,表面仍是尽量保持平静,“我想卖掉这块玉佩,不知道夫人是否有意入手?”
夏氏犹豫许久,盯着锦夏的脸看了半天,没有发现恶意,才鼓足勇气道:“旁边有家茶馆,我们喝杯茶,慢慢详谈。”
锦夏往身后望去,看到谢天鸿站在不远处,顿时踏实多了。她跟着夏氏进了茶馆,在二楼的单间里坐下来。
夏氏检查好门窗,确定附近无人后,来到锦夏身边,抢过玉佩,拿到灯旁仔细看着。她的眼睛里闪出异样的光,兴奋地说:“没错,就是这块玉佩,没想到,这辈子居然有机会再次见到。”
锦夏问:“白夫人,你能不能详细说说玉佩的事?”
夏氏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渐渐淡去,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一眼玉佩,然后,将玉佩还给锦夏,“玉佩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
“我是相爷锦华的养女,玉佩是母亲收养我时,挂在我的脖子上面的。”锦夏不说实话,夏氏就不可能坦诚,所谓以心换心,便是如此。
幽幽的灯光下,玉佩散发出柔和的光线,承载着近二十年的光阴。
夏氏的手拂过发鬓,挽一挽垂下来的青丝,“单凭你一张嘴红口白牙的说,是不可能套出我的话的,你必须让我信任你,我才会心甘情愿把真相告诉你。”
想让她相信自己,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说出过去的事,但是,如果知道那些事,锦夏就距离真相不远了,何必费心费力跑来问她。
一定有其他办法,再想想。
对了,柳邵。
既然白远枝的妻子夏氏认识玉佩,她应该跟柳邵所说的夏氏是同一个人,想到这里,锦夏决定大胆一回,试试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锦夏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前几天,我找到柳邵了,他把你们的事全告诉了我。白夫人,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不会让您置身于危险之中。如果您不相信我,我也不会勉强。”
既然夏氏主动邀请锦夏来茶馆,就是想跟锦夏说点什么的,否则,在街头遇见的时候,就该各奔东西了。
果不其然,锦夏的话起到了作用。
夏氏对锦夏的警惕放松了些,“我可以说出当年的事,但是,你必须保证,今天的话,不会告诉其他人,就连三皇子也不可以。”
“我答应。”锦夏当即发誓,绝不将她的话外传。
依照夏氏对锦夏的了解,她可以确定,锦夏答应了就不会做出卖别人的事。左右权衡之后,她对锦夏说出了隐瞒十七年的秘密。
十七年前,夏氏被白远枝掳走以后,回到京城拜堂成亲。
起初,夏氏非常恨白远枝,如果不是他,她就会跟青梅竹马的柳邵在一起,而不是一个人漂泊他乡,孤单过活。
日子过得久了,她发现,白远枝不像表面上那么粗鲁,尤其是对待女人的时候,格外温柔细心。她开始觉得,嫁给这个男人,不是一件坏事。她甚至想给他生个孩子,就这么过一辈子。
后来,白远枝陪她回乡省亲,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跟柳邵重逢了。
柳邵一直没有娶妻,夏氏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就带他回京城,想为他找个体面的事做,甚至给他一些首饰和银子补贴生活。
谁知道,柳邵不务正业,每天背着夏氏花街柳巷,很快用光了金银。他便撒谎,说银子用在生意上,不小心赔了,变着法儿地跟夏氏要更多的钱。
那时候,夏氏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没有往坏处想,他要,她就给。
柳邵的胃口越来越大,已经不满足于一点点的首饰和碎银子,一定得从夏氏那里狠狠捞一把才肯收手。他用花言巧语,兼威逼利诱,终于骗得夏氏跟他远走高飞。
夏氏当时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把所有的家当都给了柳邵,还答应,只要孩子一生下来,她就抱着孩子跟他走。
结果可想而知,柳邵拿到钱,怎么可能再出现。
知道被骗了以后,夏氏在两人约好的码头站了很久。
虽是夏天,六月的风吹在脸上,仍然有些寒意。夏氏觉得没脸回去见白远枝,把孩子放到一户人家门口,纵身跳进了水里。
夏氏以为自己必死,没想到三天后醒来,竟然回到了白府。
她担心白远枝发怒,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意外的是,白远枝什么话都没问,只把她拥进怀里,连声说:“回来就好。”
他们一起去码头附近寻找孩子,那位暂时收.养.孩.子的农家抱出襁褓来的时候,夏氏发现孩子被调换了。虽然长得有七八成相似,但夏氏看得出来,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她不敢告诉白远枝,怕莽汉子发起飙来,一怒之下杀了整个庄子的人。她想先把白远枝稳住,有时间再出府,慢慢寻找女儿。
谁知,一晃过去了十七年,她没有找到一点关于女儿的消息。她不止一次想过,是不是老天替白远枝惩罚她,让她知道自己曾经犯过多大一个错误。她甚至怀疑,女儿是不是已经死了……
直到她亲眼见到锦夏的一刻,她有种感觉,锦夏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因为锦夏的一颦一笑,都跟白远枝有些许的相似。
可惜,夏氏的女儿身上只有一块玉佩,没有其他明显的记号,想确定血缘,没有那么容易。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锦夏有些焦急,她太想确定,自己和夏氏是不是母女了。
虽然夏氏说的话,跟柳邵有些许出入,但是,两人所占的立场不同,想要一模一样是不可能的。
夏氏说:“有,滴血验亲。”
锦夏把桌上的茶杯倒满清水,从头上取下一支发簪,小心刺破食指,将血滴入杯中。接着,她将发簪递给了夏氏。
夏氏如法炮制,也将自己一滴血置入杯中。
她们两人聚精会神盯着眼前的杯子,就连一直守候在外面的谢天鸿,也竖起耳朵,密切关注房间里发出的每一丝声音。
或许,结果会不尽人意,可锦夏已经尽力了。
如果这次仍然不是最终的答案,她会继续寻找下去,直到找到亲生父母为止。她相信,她的父母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等着她的出现。
杯中水清澈见底,两滴鲜红色的血液,如同悬浮在水中的两颗红豆,红得妖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