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饶声还没喊完,一块手掌大小的木板猛地往她嘴上一扇,她疼得大叫一声,人都快晕过去了。
“啪啪啪……”厨房里的李妈妈听着那一声声的脆响,只觉得头晕眼花,而丹雪,像是见惯了这种血腥的场面,始终得意的笑着,嘴角划过一丝嚣张,今日的事正好杀鸡儆猴,也好给这些下人看看,到底四姨娘,是不是她们能够得罪的人物。
程妈妈的哀嚎声还在继续,所有人都沉静了,有不少小丫头因为害怕,抱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喘,与此同时,谁也没注意到,人群中,一道小小黑黑的身影慢慢从角落离开,她淡薄的背影笔直得仿佛世间最坚硬的天柱,就算天塌地陷,旋风暴雨,她也不会弯曲一分,移动一分。
一百掌打完后,程妈妈整张脸都废了,整个脑袋像是被血淋过,生生的,连皮肤下面的肉骨都看得清楚,她晕死后,立刻有人将她送回后院,同时又有人去找了管家,管家本来还对李妈妈下令打人的事耿耿于怀,想到李妈妈的身份只是比程妈妈大一级,断没有下令打人的资格,可是转而听到了是四姨娘房里的丹雪姑娘授意的,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如今老爷盛宠四姨娘,府中就是大夫人房里的人,都是绕着四姨娘走,这个程妈妈也是愚笨得可以,竟然直接撞上去,李妈妈处置了她,倒是也算剪除了一个傻笨的祸害,回头要是连累了更多的人,那才真是没完没了。
大夫来看诊,说程妈妈这脸算是废了,喉咙和舌头也没安稳了,以后怕是不能说话了,粗使婆子,管家也不打算给多少医药费,就是让大夫开了些药,保住命就算了,大夫也就是普通大夫,管家出手低,他治得也随随便便。
而程妈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后,吃了不少药材,管家看着心疼银子,索性就断了药,重新立了个小管事,彻底把程妈妈丢在了后院的小屋子里,再不理会。
深夜,季莨萋依旧穿戴整齐,步着轻快的步子,一路从自己的房间,走到程妈妈的屋子,因为程妈妈的名目是“照顾”她,所以她和程妈妈住的最近。
推开房门,房间里吱呀一声,床上的程妈妈本就因为疼痛而睡不着,这会儿立刻敏感的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房门外那瘦小的黑色剪影,她心头一凛,想爬起来,可一动,就牵扯伤口,疼得她又是一阵钻心。
小小的身影慢慢走过去,走近了,程妈妈看清了眼前的人,脸色顿时一变,居然是这个小贱人,她就知道这个小贱人会来落井下石。
“妈妈,还疼吗?”季莨萋忧虑的问。
程妈妈恨恨的瞪她一眼,她才不信这小贱人会这么好心来探望她,扭过头,程妈妈一挥手,想赶走她。
可季莨萋特地前来,怎么会这么就无功而返呢?她笑得甜蜜,脸上的乌黑早已被清洗干净,夜光下,露出一张盈白娇艳,天生丽质的俏颜,洁白的贝齿光泽晃动,程妈妈心头一紧,盯着那副白齿,却感到一股不寒而栗。
“妈妈向来照顾我,如今落得这副田地,我是心疼极了,妈妈嘴这样了,吃东西也困难吧,我特地去厨房找李妈妈要了一碗人参汤,你喝了吧。”说着,将汤碗递到程妈妈面前。
程妈妈挥手就想掀翻,季莨萋却急忙闪开,避免参汤洒落。
“哎,妈妈别和身子过不去啊,这汤我放在这儿,您别忘了喝,李妈妈说,她对不住你,这汤里她放了不少珍贵药材,鹿茸燕窝,还有犀牛角,那可是秦老夫人才能入嘴的好东西。”说着,将汤碗放在床边,又看了程妈妈一眼,她才叹息着离开。
直到小小的脚步声越行越远,程妈妈才看了一会儿那碗汤,最后端了起来,不放心的在鼻尖闻了闻,香气顿时扑鼻而来,她感觉自己口下生津,养了半个月的嘴虽然不能大动作,但是起码的喝粥喝汤还是可以了。
她将碗凑到嘴边,慢慢的渡了进去。
窗外的月光盈亮洁白,季莨萋看着会这么美的月色,地上石路也被照的泛起了层层朦光,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干净的小脸上,满眼缱惓。
程妈妈,罗玉,包括整个汝城秦家,今晚之后,可是再没好日子过了。
“明月石间照,流光正徘徊。今夜,真是好夜色啊。”突然,身后清泉凝绝般的男音骤然响起,衬着这迷蒙的月色,透着一分珠玉落盘的高凉明懵。
季莨萋心尖像是猛地被人用小针扎了一下,这熟悉的声音,最近,似乎是第二次听了。她慢慢回身,顿时,看到一张绝对不算陌生的脸,只是比之记忆里的那人,眼前这位,更显年少清朗。
太子司苍敛
对面的男子,一袭紫袍潋滟随风,五官立体,如刀刻般俊美,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凌天下的王者之气,不凡的轮廓上,此时正噙着一抹清润迷人的浅薄微笑,一双漆黑明亮的黑眸,却正如利剑一般定定的看着她,而她,仿佛仅是这么他被看着,就有一种心脏被射透的恍惚感。
竟然是他,那位被秦家大少爷千方百计带回府,殷勤相对的云公子,居然是本朝皇后唯一所出的男嗣,帝王长子,太子司苍敛。
司苍敛,那个最后被她与司苍宇联合以逼宫之罪,赶出蜀国的手下败将。她记得司苍敛的字,的确就是“行云”,只是他怎么会来秦家?
没想到重来一世,第一个遇到与皇家有关的人,居然是这位太子殿下,如今的太子,仅仅十五六岁,她记得,这位太子是从十岁开始,就随丞相祖父,长期在外游学,没想到,他居然还和秦家沾上了关系。
若是这位太子殿下知道了,自己往后输给五皇子司苍宇的最大原因,就是司苍宇与秦将军勾结,把持京都府内两万兵马,更在把他骗进宫后,立即动用这两万兵马,假借平乱之命,一路从宫外,闯到宫内,再与当时的禁宫锦衣司杜统领里应外合,构陷他逼宫夺位的罪名,而他求见皇上不得后,最后只得在亲信的帮持下,逃离皇城,至此,了无音讯的话,他只怕会对现在的秦家,恨之入骨吧。
前世自己死之前,好像都没有这位前太子的消息,不过她知道,按照司苍宇多疑残忍的性格,太子不找上门还好,若是一找上来,也必定是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不过现在想想,司苍宇当时使计陷害太子逼宫时,她负责联络锦衣司杜统领,而也因此忽略了,司苍宇是如何借到秦将军的两万驻京兵马的?原来竟是这样……秦家,正是秦氏的娘家,而若是当时司苍宇就与季靥画好上了,那么丈母娘说服娘家,帮衬女婿,也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小姑娘,客籁院怎么走。”清雅的声音再次响起,月光照映下,他眉目清华,长身如树。
季莨萋从过去的记忆中苏醒,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痛被强行压制,她黯了黯眸,再抬眼时,小脸娇美童真,已看不出半点端倪,她微笑着道,“我常年居住后院,不知前院的路,这位公子,抱歉了。”
“是吗?看来我是迷路了。”司苍敛有些沮丧的道。
季莨萋心头冷笑,这位太子殿下可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聪慧过人,住进秦府半个月了,居然会不认得路,说出去谁信。“看来是公子身边伺候的人不周了,要不我去寻个人来,为公子带路。”她笑着提议道,满脸真挚,就像个普通的稚龄女童。
司苍敛摇摇头,叹息道,“无事,反正月色宜人,我权当逐月散步了。”说着,漆黑的双眸突然转了一圈,定格在季莨萋的胸前,“你的哨子,很精致。”
季莨萋心脏一缩,这男人,果然发现了,那日在府门口前,她便觉得不安,但因马匹阻挡,她并没看清司苍敛的容貌,便没有顾忌,用事先准备的马哨操控了三匹高马,马哨是她自己用竹子做的,没什么特别,但是里面有个小安阀,阻止了声波放大,所以只要频率对了,那哨声便只有动物能听到,人根本听不到,这个驯马术前世她可是为了帮助司苍宇特别从高人那里学的,原本以为不会有人发现,没想到司苍敛竟然注意到她了,况且当时她还故意涂黑了脸,这男人竟然还是能准确无物的找到自己,不愧是司苍宇穷尽一生也要打击的死敌,只是,如果他今夜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那她刚才去程妈妈的屋子……他看见了吗?
一时间,季莨萋心头千丝万缕,她的连环计筹备已久,程妈妈的事不过是个开头,她要做的,是打击整个秦家,然后逼京都那边提前动作接她回府,计划,千万不能在此刻就节外生枝。
沉眸一会儿,她极快的抬起头,笑着将脖子上的哨子解下,大方的递给他,“公子要是喜欢,就送你吧,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罢了。”
司苍敛眉头一蹙,似乎料不到她会这么爽快,他是认定了这女娃就是当日秦府门口那个小黑影,也认定了她的哨子就是操纵马匹的哨子,可若是这哨子真能驯马,这小姑娘会轻易交给自己吗?莫非,那日是他多疑了吗?眼前这孩子,只是个营养不良的普通孩童?不过也是,那样高超的驯马技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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