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莨萋豁然开朗,天涯禅师这句话可谓解了她心中最大的堵塞,瞬间茅塞顿开。是啊,她为何执着善恶?做人问心无愧不就是了,她要报复的只是那些人,或是与他们有关联的,而别人,她从未想过牵连。
想通了这些,季莨萋也没做停留,道谢告别之后,便回房收拾行李。
四个丫头听说她要走了,立刻笑得合不拢嘴,就连平时最沉默的高畅也不禁心带雀跃,老实说,这个天临寺毕竟是和尚庙,五大姑娘和一大群和尚住在一起,吃的还是没油星的,两三天还行,多了真的受不了。现在知道终于要下山了,怎能不振奋人心。
而知道季莨萋要走,最开心莫过于一群被她连续折腾了好几天老和尚们,老和尚们泪流满面,你终于走了,小丫头,走了可就别回来了,千万别回来了。
寺庙外早已准备了马车,季莨萋面带微笑的对那敦厚的车夫点头一笑,那车夫登时脸颊一红,秋染却皱着眉头问,“怎么换了个人,刚才租车的时候不是你。”
那敦厚车夫咧嘴一笑,操着一口的土音道,“姑娘,刚才那是我家大哥,我嫂子娘家来了人,把他叫回去了,这不我就来顶缸了,几位姑娘放心,我驾车驾得好,不比我哥差,稳着呢。”
秋染还想说什么,季莨萋却拉住她的袖子,淡淡道,“无妨,上车吧。”
秋染唯有将到喉咙的话咽回肚子,待五个姑娘都上了车,车夫扭转马儿,驾着车便缓缓下了山。
车内,秋染还有些不安的道,“小姐,咱们不该坐这个车,临出车前换了车夫,谁知道是什么阴谋,您现在的身份也不同了,若是……”
“秋染姐姐都快成管家婆了。”灵竹讨笑的凑过去挽住秋染的胳膊,笑呵呵的道,“秋染姐姐就放心吧,有高畅姐姐在,你还担心什么。”
是啊,有高畅在,还有个没出面的高然暗中保护,她的确不用担心,但是隐隐的,秋染还是有种不安感,这是一种感觉,就是不舒服。
见秋染面上愁色半丝不解,高畅开口道,“秋染姐,我很强。”
秋染被她的自白都逗笑了,扑哧一声,点点头,赞同道,“是啊,咱们几个里头,能单手举起两桶水的,也就是你了。”
高畅自幼习武,力气大是正常的,但毕竟年龄也小,听到秋染调侃她,脸颊一红,垂下头来,这是害羞了。
季莨萋安静的听着几个丫头打闹玩笑,嘴角始终挂着清淡的笑容。
就在这时,小巧沉默的撩开车帘,往外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顿失,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随着她的声音,其他人也顺眼往窗外看去,这一看,众人都愣住了,这不是回季府的路,不,这甚至不是官道。两边路旁的密密匝匝的象树,参天大树甚至遮住了阳光,令前路看起来迷迷蒙蒙,昏昏暗暗的,半人高的长草随处可见,路面也凹凸不平,路边的石头上甚至可见绿色的青苔,漆黑,诡异,透着一股让人心凉的胆颤。
这,这根本是条能容车马行走的野路。
而野路最多的是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动物,四处可见的毒虫,或许还有依山而傍的匪贼。
高畅脸色一变,身形一动就像出去抓那车夫,季莨萋却一把拉住她,轻轻摇头。
秋染紧张的双手交握,“小姐,这车夫不安好心,我们……”
“再等等。”她平淡的开口,清亮的瞳眸仿佛潺潺的溪流,清澈见底,“我倒想看看,这次是谁的把戏。”
“还能有谁,肯定是大夫人。”小巧愤愤不平的说,感觉到马车还在往野路的深处驶去,脸也变得更青了。
是秦氏吗?季莨萋倒不这么认为,先不说秦氏因为季硕一事,到现在还被禁足着,哪里有闲工夫对付她,就说她下山是临时起意,并未提前决定,在天临寺门口租车也是突然为之,秦氏不可能前后一刻钟就安排人来替换车夫。因此她觉得,此事和秦氏无关。
可除了秦氏她和谁还有这么大的仇,让对方这般大费周章的捉自己去?
不得不说,季莨萋有些好奇了。
马车又行了一会儿才缓缓停下,车夫打开车帘刚想对车厢内的姑娘们说话,却对上五双满含锐利的眸子,他猛地一震,视线左移,发现车厢里的车帘居然一直开着,而车窗外,是凌乱错杂的乱木杂林。
车夫咽了口唾沫,她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山贼们
按理说姑娘们坐车,是不会撩帘子的,毕竟男女设防,大家闺秀出门在外都是能躲在车厢里就尽量少露面的,可她们却将车帘大开,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们一直看着他驶车的方向?知道他将她们带到了这鸟不生蛋的山路里头?
可若是知道,她们为何一点也不反抗?
心里转了一圈儿,车夫又释然了,是啊,里头坐的可是五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就算发现被绑架了,又敢声张吗?肯定也得怕死的乖乖缩着。
这么一想,车夫来了底气,粗狂的大脸上,敦厚的表情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凶厉,“小姑娘们,到地儿了,下车吧。”
秋染厌恶的握紧拳头,真想冲上去揍这人一顿,没见过人笑得这么难看的。
季莨萋及时拉了拉她的胳膊,制止了她的冲动,笑着对那车夫点点头,声音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冷漠疏离,“打上帘子吧。”
车夫狐疑的看着这言谈自然,仿佛一点也没危机将临意识的小丫头片子,哼了一声,打起帘子,跳下马车,蛇一样冷冰冰的目光注视着她们。
他还没有发现,因为五个姑娘的自动跟随,到地儿后自然而然吩咐他打帘子的举动,他已经无形中落了下乘。
主动权,已经捏在了车厢里那五个稚嫩少女身上。不,或许只是中间那一个。
下了马车,陌生的环境,粗糙的路径,车夫熟练的从车底下掏出两把钢刀,银晃晃的钢刀握在手里,从树叶缝隙下泄露的阳光打在银片上,泽泽生光,带人令人目眩的杀气。
“走,前面走。”车夫凶神恶煞的挥舞两下凶器,站在五个少女身后,不耐烦的催促。
高畅已经忍不住了,眼神发寒,手指无意识的覆上自己的腰间,那里,有一把特质的软剑,只要她轻轻一拉,软剑便会从做成腰带的剑鞘里出来,一举刺进这不要命的匪徒喉咙。
“再等等。”千钧一发时,季莨萋按住了高畅的手,又顺道在空气中做了一个“遣退”的手势,命躲在暗处的高然不要上前。
那车夫怎么也没想到这五个姑娘会这么配合,让她们上山就上山,除了其中四个眼神凶厉点,脚步却是一点没耽误,步伐走得那叫一个轻快,喂,你们是被绑架来的,不要走得这么像踏青啊。
走到了半山腰,早已埋伏好的同伴们纷纷举着刀跳出来,这也是他们平时的设定,因为山脚下不安全,所以通常都是由一两个人带着猎物上来,到了半山腰,确定没官府的人跟着,大部队才出来接应。
“老六,这就是你找来的人?几个丫头片子?靠,我们是抢匪,又不是老鸨,要年轻姑娘干什么?!”打头的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满脸嫌弃的骂道。
那老六,就是先前的车夫,一脸委屈的望着老大,苦哈哈的道,“大哥,都连着五天没开张了,凑合吧。”
一直跟在老大身边的老二也跟着打圆场,“是啊,大哥,要不回头把这几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卖了到窑子里去,那也是份财……”
老二话还没说完,老大一个拳头砸下去,鼻孔冒着粗气,恶狠狠的教训,“狗娘养的,跟你他妈说了几百次了,逼良为娼的事咱不干,咱做抢匪的也得有底气,淫人妻女笑哈哈,妻女被淫又如何?这种死了下地狱的事,谁敢做老子灭了谁。”
抑制暴力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比暴力更暴力,显然,这个老大是个中好手,哼哼唧唧,骂骂咧咧一大堆,其他人一个屁都不敢放。
季莨萋有些无聊的听着他们说话,眼神变得慵懒起来,还以为是谁做的大计刻意对付她呢,原来只是遇到野路子的抢匪。
她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天色,对四个丫鬟道,“走了。”
四个丫鬟一听,精神一震,立刻跟着主子屁股后面往山下走。
那老六一个箭步冲上来,双刀横在胸前,凶神恶煞的吼道,“几个小娘们,上了爷爷的鸡冠山还想走?门都没有。”
季莨萋皱了皱眉,刚想示意高畅出手,却听身后那老大大声喝道,“让她们走,几个娘们留着干什么?还嫌寨子里吃饭的嘴不多?”
老六急的都快哭了,自己好不容易捞了一车羔羊过来,老大怎么就说放就放了?那自己不是白辛苦一阵了吗?
老二小心翼翼的凑到老大身边,嘀咕道,“老大,这群丫头可见了咱们面儿了,要是回头带了官兵上来……您别忘了,咱们的命是小,可寨子里那位,身上可还不利落,万一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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