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楼所居之处唤做畅春堂,后院里栽种了繁盛花草,并有假山供藤蔓攀延,郁郁葱葱,近来因整修园子,楚大鹏拉来一车兰花。皆摆在畅春堂院内。清风徐来。幽香盈鼻。
香兰不由驻足,盯着兰花有些恍惚。眼下她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因管了中馈。全府上下的人皆对她捧一张笑脸,各种奉承话儿跟不要钱似的,谁能想到她当初进林家时,只是个事事受排挤,遭恶主打骂不绝,拼死拼活做活儿才能换一天平安的小丫鬟呢?可谁又能想到她前世乃是呼奴唤婢,千万娇宠为一身的望门贵族小姐呢?故而世事无常,只怕她眼下越风光,今后跌得就越惨。就如同这些兰花儿,开得正艳时,自然千万人争相来赏,一旦凋零,碾落成泥又有何人问津?
最初她思变心切。唯恐自己被人当奴才使唤一辈子,遭受欺压不得翻身,外表柔顺,内心刚烈如火。如今几番磨磋,早将她磨得圆润了,学着随顺因缘,在逆缘里不争执,学着放下,她仍然想出林府,不想作妾,只是如今她学会等待,让自己种下的果实慢慢成熟,徐徐图之。这理儿说得简单,但做到其实格外艰难,尤以她如今情形,前程重重迷雾,如若站在悬崖之巅,也无人能帮她一把,她一步步走来皆是成长之痛,如今的淡然是在每一个煎熬的日日夜夜里淬炼而来。
香兰盯着兰花痴痴看了一回,冷不防背后伸出一只手,将她面前那朵兰花摘了下来,香兰一惊,回头一瞧,只见林锦楼正含笑着站在她身后,把手里那朵兰花簪在她发髻里,道:“傻不愣登的站这儿看什么呢,跟入了定似的。”
香兰道:“没看什么……那花儿开得好好的,你摘它做什么?”
林锦楼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懂吗?这花儿开着不就是给人赏的么,爷觉着它在你头上更好看。”他一面笑,一面去拉香兰的手,“记着头一回见你的时候,你头上就簪这么朵花儿,爷就寻思着,这是哪儿的丫头,生得这样好看,怎么以前没见过呢。”浓浓的酒气便喷在香兰脸上。
香兰也想起那一回,林锦楼也是这样满身酒气,冷不丁从她背后冒出来,两眼烁烁放光,跟匹狼似的,她抬头,对上林锦楼的笑眼,忽觉着林锦楼是吃多了酒了,眼神发直,这会子瞧着她的模样,居然有两分憨傻。林锦楼素来精明果决,眼角眉梢都带着威仪,香兰头一遭见他这样的神情,先是愣住,又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林锦楼本就心情好,这厢香兰又极难得的笑了,不由更是心怀大畅,一把将香兰抱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些日子顾及你吃药,又体谅你操持这个忙碌,爷才忍着少跟你亲热几遭,今儿时辰正好,爷想你想得紧……”说着便朝细嫩的脖颈吻下来。
香兰大惊,忙推道:“要死了,这在外头!”
林锦楼笑道:“哪个不长眼的往内宅来?丫鬟婆子们都不在,不妨事。”
香兰拼命捶他,道:“怎么不妨事,前头还有宾客……”
“小三儿在那儿呢,还有楚老二罩着,爷晚一时回去不打紧。”
“那也不成,倘若让人撞见,我还不如死了!”
“啧,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好,好,好,不哭了,不哭了……你天天儿这么哭,早晚得成人干,瞧不见人就成了是罢?”林锦楼说着,一把将香兰抱了,往假山后去,只见假山内居然有个山洞,洞口藤条掩映,倒也十分隐蔽。
林锦楼一进去便将香兰放在里头的石桌上,伸手就解她衣裳,另一手扒拉她裙里的裤儿,口中道:“乖乖,可真没瞧见比你还事儿多的,如今可满意了?”
香兰实是挣扎不过,她明白,林锦楼倘若求欢,只得顺应他,否则便是自讨苦吃,如今竟然在这院儿里,香兰脸红得将要滴出血,双眼紧闭,只盼着他快些了事。
话说这厢女眷当中,谭氏正与人谈笑风生,张罗众人用饭用菜,擎着酒杯到各桌敬酒,忙到十分去,众人见没有不赞的。席间有一贵妇人道:“常闻林家大爷有一房爱妾,如今这宴席也是她操持的,不知人在何处,可否为我们引见?”此言一出,旁人皆附和。
谭氏心里略有些不舒坦,脸上却不带出一丝模样,笑道:“正是这个理儿,我亲自去请,大家且等一等。”便将酒壶放下,离席而去。
谭氏先往香兰理事的梢间去,只见屋内空空,复又往畅春堂来,从后门入内,刚走几步便觉酒沉,心突突跳上来,不由蹙了眉,揉着太阳穴站住了歇一歇,忽听见假山处有极细微的声响,起先以为是猫儿狗儿的,却又不像,不由起了疑,轻手轻脚走过去,只见假山后有一处山洞,花草掩映,当中竟有一半裸男子正按着一女子行事。
谭氏大吃一惊,奓着胆子仔细看去,只见那男子赫然是林锦楼,衣衫半褪,露着一身蜜色的壮肉,臂上肌肉贲张,汗珠子顺着淌下来,向前顶得又快又急,显是已到极要命的时刻,脸上的神情皆已狰狞,如同一只俊美的兽,香兰躺在他身下,一双白嫩修长的腿儿架在他双臂上,脚上还踢着桃红绣鞋,一荡一荡,脸歪向一侧,鬓乱钗横,星眸半合,眉头微蹙,死死咬着唇儿。忽香兰仰起脖子倒抽一口气,林锦楼粗喘,将她一条腿儿抬得更高,狠命顶进去,香兰似是“嘤”了一声,两手死死抓住林锦楼的双臂,林锦楼扯下香兰的手,拉到他脖子上,让她环着,俯身去吻她的唇,又在她脸颊两侧和脖颈处细细亲着,低声道:“就咱们俩,叫出来呗……”后面的话便低声不可闻了,林锦楼又说了几句,喘着粗气,低头含在香兰浑圆的胸脯子上。
谭氏直是目瞪口呆,看得脸红心跳,不自觉往后“噌噌”退了两步,只觉浑身又燥又烫,整个人都酥倒了。她她她,她素不知道原来闺房之戏竟然是这个模样!也素不知男子的身体居然能如此健壮好看!林锦轩苍白羸弱,几欲能瞧见肋骨,床笫之间不过片刻而已,皆是她刚觉出些趣儿就已完了事。可方才……谭氏想到那假山内交缠的两具身子便口干舌燥,浑身的血都沸了,心里虽痒,却不敢再去偷窥,只是心里反复想着方才瞧见的,失魂落魄退了出来。
☆、254 博浪(上)
却说谭氏无意间窥得私密之事,魂魄已飞,心神皆荡,退出畅春堂,拐过一道穿堂,腿一软便坐在一处石凳上,不由双颊绯红,想入非非。却不妨瞧见有个男子在穿堂口探头,一见了谭氏,缩头就跑。谭氏一惊,站起来喝道:“谁在那儿!”提了裙子便追出去。
那男子慌里慌张不知往哪儿躲,倒也伶俐,越性站住了脚,扭身过来,拱手行礼道:“在下戴蓉,吃多了酒,误入此处,还请这位奶奶恕罪。”
谭氏定睛一看,只见眼前站着个粉面小郎君儿,生得细眉细眼,眼角向上挑着,通直的鼻梁,高腮薄唇,尖尖的下颏,乍一看觉着不过是个寻常小白脸儿,可再仔细一瞧,却十分耐看,尤以浑身上下透着十足风流博浪,面含轻佻,穿着锦衣华服,更衬出两分富家公子哥儿的潇洒不羁来。
谭氏皱眉道:“请问阁下是哪一家的?”
戴蓉含笑道:“在下乃刘小川刘公子的朋友,家父乃翰林院五品侍读。今日贵府喜宴,刘公子邀我过来相帮,方才引表礼入库,回来时晕头转向走错了路,还请奶奶恕罪了。”言罢又是一揖,微微挑起眼往上瞧,见是个颇为整齐的小媳妇儿,头戴掐丝点翠滴珠金钗,镶八宝的金丝髻,花钿金簪缀得密实,发髻油亮光洁,耳上垂着寸长的琥珀耳坠子,脖上挂着璎珞圈,身穿簇新洋红色百蝶牡丹缎子衫儿,下着芙蓉裙儿,娇滴滴的银盆脸儿,水汪汪的含情目,因吃了酒,腮上更添红艳,容色白净俏丽,体格高挑风骚,十分标致。戴蓉一见这番形容。便隐隐猜着谭氏身份,他本是那等嘲风弄月的班头,拾翠寻香的元帅,见谭氏这等俏丽若三春之桃的,身子已酥了半边,展颜笑道:“这是林二奶奶罢?小生这厢有礼了。”深深叉手作了一个揖。
谭氏奇道:“你认得我?”
戴蓉笑吟吟道:“林二奶奶的名号,谁人不晓得呢,二奶奶在闺阁中便有个响亮芳名,都道色色出挑,针线女红。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又说是个嫦娥样的貌儿。今儿一见才知传闻不实,任它外头夸天花乱坠,可瞧着真人才知竟不及二奶奶万一。”
谭氏脸上本挂了些怒容,恼戴蓉私闯内宅。可听了这一赞,那怒气早钻入爪哇国去了,更勿论戴蓉还是个美男子,心中更添了七分欢喜,脸上微微含笑道:“那都是外头的人乱嚼舌头根子,哪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不由又上下打量了戴蓉一番,见他生得风流倜傥,嘴又甜巧,愈发添了几分好感。加之方才撞见*密会,正是春心怦动,见了个年轻男子,心里愈发澎湃,仗着酒意。脸上不由带出颜色,光景便有些不堪了。
戴蓉一见谭氏这神情,便知有戏,愈发调笑道:“今儿也是合该你我有缘,否则怎就偏偏赶上我陪着放表礼,既放了礼,又怎就偏偏迷了路,既迷了路,怎又偏偏碰见二奶奶,既碰见了,我转身走,偏二奶奶又唤住我,你说,这不是缘又是什么?”一面说,一面用眼不住的觑着谭氏,丢丢的送了个眼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