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你怎么看他们父子?”
云老太爷一阵咳嗽,好不容易压了下去,一句话却是说的磕磕绊绊的。
楚清欢皱着眉头,“宋江元说法没错,定国公没有上朝也不曾上奏折,显然看法是和他一样的,只是我怀疑他们父子是唱一出双簧,目的是让宋成平领兵,毕竟镇国公年事已高,而他膝下无子,他手上的二十万大军何去何从,只怕是朝廷上的人都盯着的。”
云老太爷到底是出身沐国公府,虽然不是沙场上的悍将,可是却是天生的政治敏锐,看到外孙女分析的和自己所想一般,他点了点头,“那你说,宣武帝会如何选择?”
楚清欢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我想,这次宋江元父子可算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他们父子的心思,我能猜得出来,宣武帝怕是也了然。他们固然是镇守西北边陲有功,可是却忘了,久经沙场的悍将可不只是他们父子两人,朝廷上的武将,可也不少的,例如甘州兵马指挥使孙延人,那也是马背上一步步打出来江山的。”
大周和突厥接壤的六州之中,定国公镇守与北疆三州接壤的德州、夏州和骆州,重点防御的乃是北疆三州的突厥信北王赵杨。安平侯父子镇守西北的忻州和青州,同时提防大昭和突厥,而孙延人则是镇守甘州,直接面上的是腾海沙漠里流窜的游匪以及突厥的袭击。
云老太爷笑了一声,“那你觉得宋江元会没有考虑到自己的算计被宣武帝看破?”
楚清欢脸上笑意微微一怔,旋即却是意识到什么,“外祖父说,宋江元其实清楚宣武帝不会让自己带兵,所以他任由着宋成平去闹?”
云老太爷闻言一笑,“我到底是比你清楚的,毕竟除了我,你们谁也不知道帝王从小时候起就是个执拗的。他既然将宋江云父子召回,只怕并不打算再让他们重新执掌兵权了。”除非,京城已经安稳了下来,大周江山的继承人已经选定了。
楚清欢皱了皱眉,“那外祖父,你说他们几个谁才会是宣武帝认定的人?”
云詹闻言看了楚清欢一眼,却见她神色坚决,似乎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多时,非要找出答案才甘心似的。
云老太爷摇了摇头,“这个,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看着楚清欢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云老太爷又是一笑,“你放心,这两年内他会做出选择的,不过就这四个儿子而已,差不多的。”
云老太爷这话说的就好像是去酒楼吃饭,特色招牌菜几个里头选择一个似的随意,楚清欢闻言不由笑了起来,“那外祖父不妨先猜一个?看到时候谁主江山,若是猜对了,我回头给您做一年的饭。舅舅也来吧。”
云詹刚想要拒绝,只是迎上楚清欢那可怜兮兮却又带着哀求的目光,他不禁眼眶一酸。
谁主江山其实对他,或者说对楚清欢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她之所以这般说只不过是想给父亲一个支撑下去的理由。
可是,他不想说,父亲的病情,实在是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好。”云詹答应的时候,声音中都带着几分沙哑。
云老太爷却是兴致勃勃地接过了纸笔,似乎浑然不觉楚清欢的意思似的,他遮掩着写下了几个字,将纸条放入了准备好的楚清欢的小荷包中。
“两年后,丫头你拆开这锦盒,若是我猜中了,记得你的赌约。”
楚清欢也将纸条放进了另一个荷包,然后和云詹的荷包一同放进了一个锦盒中,上了锁。
“好,我自然是言而有信的。”
楚清欢抱着锦盒离去,只是转身之后眼角却是挂着泪水的。云老太爷看似没有拆穿自己的小把戏,可是他却是忘了下赌约。
只有自己唱的独角戏,师父,你们到底在哪里?
走出松鹤堂,她已然泪流满面。
朝堂上很快就定下了决策。
皇甫华带病上朝,请缨收复忻州。
宣武帝没有拒绝儿子的请求,发兵十万,以孙延人为主帅,皇甫华和宋成平分别为左右副将前去收复失土。
京城百姓闻言莫不是一喜却又是一愣。
主帅不是定国公,也不是安平侯,而是甘州兵马指挥使孙延人。不少人并不清楚孙延人究竟本事几何,未免对这战事充满了担忧。
孙府里,楚常喜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怔怔地坐在了那里,直到一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她才恍然,看到孙延人跪蹲在自己面前。
她想要挣脱,却是没能如愿。
“明天出征,你说我是带着你一起去的好,还是带你去的好呢?”
楚常喜闻言一愣,旋即却是摇头道:“将士出征,家眷不向来都是留守京城吗?”自从赵杨叛变后,这原本被废除了的规矩却是成了金科玉律,唯有的例外出现在定国公和镇南公身上。
那却是因为赵杨叛变在后的缘故。
孙延人闻言却是一笑,“我以为夫人在担心什么呢,你放心,我的家眷从来不受这规矩困束。只是……”
孙延人定睛看着她,“你到底是要留在京城呢,还是跟我走呢?”
楚常喜不知道孙延人的目光代表着什么,从未有过的凝重,甚至还带着几分深情似的,让她不敢直视,只是目光却又是被迫直视孙延人。
“我,我要在家照看临渊。”
楚常喜努力让自己目光直视孙延人,只是说出儿子的名字的时候却是目光闪躲。
孙临渊自从出生后就被奶娘照看,楚常喜从来不能插手儿子的事情,这几乎是孙府里人人都知的。
孙延人低声一笑,“临渊有奶娘照看,可是我却是没人照顾的,难道常喜你让我回头去找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
不干不净的女人,指的自然是军营里的营妓。
楚常喜闻言脸色一白,难道自己就和那营妓一样的地位吗?孙延人把自己带在身边就是为了随时随地纾解自己的*!
她顿时眼中有些气恼,猛地站起身来,“孙延人,你想找女人就随便你,我不会随你一同去的!”
楚常喜站起来的刹那间,孙延人松开了手,所以楚常喜才能毫不费力的挣脱了去。
看着气恼着离开的人,孙延人眼神中带着几分阴沉,最后却是唇角泛起了一丝苦笑。
大军出征,帝王亲自送行,便是庄淑妃也撑着病体来给皇甫华送行,可是楚常喜却并没有出现在孙延人视线之中。
“将军,时辰尚早,不如属下去将夫人请来?”
副将看着孙延人这般神色,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虽然他并不知道将军和夫人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可是这段日子将军这般宠爱夫人,夫人此时此刻不来送行,将军心中定然是不乐意的。
“不……郡主这是来给本将送行?”孙延人微微一笑,看着来人,眼中神色闪烁着几分异样的色彩,副将见状连忙退了下去。
楚清欢笑了笑,“好歹云家也算是十万大军的衣食父母,孙将军就这般态度对待与我?”
因为当年晋国夫人救济大军之事,而后每每大战之际,大周商贾莫不是要捐银钱资助朝廷,云家自然也不能例外。
孙延人闻言唇角一弯,“那本将就替三军将士多谢郡主恩情了。”
他这笑意里都带着嘲弄,楚清欢闻言皱眉,刚要转身离去,却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告诉楚常喜,若是我战死沙场,让她改嫁就是了,不过孩子,是我孙延人的儿子,断不能叫别的男人爹!”
楚清欢回头望去,却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一脸倨傲模样,目光遥遥落在了北方,却是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马车里,楚常喜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感觉到有人走近马车,她整个人都躲在了马车角落里,待看清来人是楚清欢时,她脸上却是闪过一丝失望,却又是长吁了一口气。
自相矛盾,心里希望来的人是孙延人,可是又害怕他,只是真的知道不是孙延人的时候,却又失望的很。
“他已经走了。”
似乎应了楚清欢的话似的,马蹄声隆隆离去,似乎每一声都敲打在楚常喜心头似的。
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楚常喜轻声问道:“二姐,我那时候为了讨好夫人害你,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适才,孙延人的话她坐在马车里都听见了的,甚至于她知道孙延人知道自己就在马车里,可是他们却是谁都没有揭穿。
他们就是这样,明明是两个都缺乏温暖的人,却是拒绝对方的怀抱。
丁留也调转了马车准备回去,楚清欢掀开车帘,看着离去的那一个个矫健的背影,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楚思远死的时候尚不罪及出嫁女,和我有仇的又不是你。”
“可是,那楚锦绣呢?”楚锦绣虽然想方设法想要除掉你,可是最后却也是没得手不是?
楚清欢轻声一笑,“谁让她是楚思远和宋湘云的女儿呢,常喜,主谋和爪牙是不一样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楚常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神色,自己是宋氏的爪牙而已,这些是她后来想明白的,可是被楚清欢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多少也是带着几分尴尬的。
似乎为了打破这尴尬气氛似的,“二姐,你说六妹她……究竟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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