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之前的那一幕在他的脑海中回旋着。
那温热霸道的吻,似乎还在他的口腔中攻城掠池,而再观来人,却是一派的淡然,只是微微注视了他一眼,便自然的别开了目光,点头以示招呼,便与身旁戴着银面的男子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上了楼。
陌百川定在原地,直到南宫绝的身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对面的楼阁传来‘呯’的一声关门声,他才从梦境中醒悟过来。
身后的侍人递上一块方帕:“皇上,您没事吧?”一擦额间,竟渗满了细细的汗珠。
打从第一回见到南宫绝,她便带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噩梦,无论是立在城墙之上睥倪天下的她,还是对他步步紧逼,将他压在身下的她,都让陌百川终身难忘。
他从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么一种人,她像世界的统治者,举手投足间,充斥着让人畏惧的霸气和张狂。
“没事!”陌百川匆匆擦试了一下额间的冷汗,便快步上了阁楼,去到他休息的地方。
那如此陌生的一瞥,甚至让陌百川怀疑,她是否还记得他这个人。
“主子,凤国太后差人请主子今夜前往慈宁宫一聚!”风听见外头的敲门声,警惕的出门一瞧,回来便小声附在南宫绝的耳边说道。
“哦?”南宫绝把玩着手中翠绿的青花瓷盏,或是有些惊讶的抬头望了一眼风。
凤国太后,亦是墨竹熙的母妃,这个女人定不简单,能从地狱中爬出来,坐上今日至尊的宝位,早已奠定了她过人的忍隐和卓凡的机智。
“主子,属下以为,还是不去为妙!”雨在脑海中分晰了一番,感觉凤国这段时日都有意针对南启,这一回又独自召见南宫绝,其中会不会有炸?
他的想法却也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南宫绝却以为,她之所以召见她,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举手制止了风和雨的猜测:“回凤国太后的话,本宫一定准时前往!”
风、雨对望了一眼,深知主子的性情,故抱拳道了声‘是’,便退到门外,吩咐门外的凤国侍人回宫回禀凤国太后。
幕色
南宫绝独自来到慈宁宫,大殿之中,只有凤国太后一人候在此处。
见到南宫绝的到来,她目光稍缓,艳红的唇瓣,以及锐利的眸光如一把锋利的剑向她投了过来,长长的宫服将她的身姿拖得劲长,在明亮的宫灯下,显得那般的高傲且冷漠。
“你就是南宫绝?”墨太后毫不客气的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心中微微有些吃惊,南宫绝果真如传闻所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人人唾弃的暴君了,她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高傲的贵气,举手投足间优雅淡然,略显阴戾的眼中却又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智慧之光。
这样的一个人,着实让墨太后大吃一惊。
隐隐有些明白为何她能掠得墨竹熙的一颗真心。
这么些年,墨竹熙一直都极听她的话,即使被关在冷宫中,墨太后也有办法打探墨竹熙的一举一动,知道早些年,他都未曾对南宫绝动过半分的心思。
可为何,局势会一度逆转,是因为南宫绝显露锋芒么?
若这些年,她的一切恶行都是表像,那么,这天底下藏得最深的人,要数南宫绝了。
“是,见过太后!”南宫绝抱拳,微微点头,以示敬意,不卑不亢,恰到好处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哀家一直对你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让竹熙死心蹋地,今儿个一见南宫太子,哀家总算是明白了,只不过,哀家也想知道南宫太子对竹熙的态度,可曾像他对你那般的始终如一?”
墨竹熙为了南宫绝,宁愿自伤身体,也没有顺从她的意,可见,墨竹熙对南宫绝的心,那是深入骨髓了,但是……南宫绝却肯定不能回以同样的报酬。
南宫绝微微勾唇,墨太后果然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
一句话,便将她的处境揭露得无处可逃。
是的,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墨竹熙,而放弃所有心甘情愿留在她身边的男子,就比如,她的江山,由她一个来扛。
墨太后说的没有错,她对竹熙的爱,并没有竹熙回以她那般的深刻。
即使如此,这些都成为了过往,而竹熙最终的选择,却是他的母后,他爱她再深,亦比不过,墨太后与他的母子之情,不是么?
“太后,请您不要辜负竹熙对你的母子之情,本宫确实不如他爱的深,可他爱得再深,眼下不是离开了本宫,回到了太后您的身边么?本宫最终还是败给了您,本宫一直以为太后是懂竹熙的,直到这一刻,本宫才发现,竹熙的付出是那般不值钱……”
话未说完,南宫绝已经转身,淡淡的嘲讽的笑意自她的嘴边逸出。
竹熙啊竹熙,你的母亲真的懂你么?
今日,若是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义无所顾的离开我么?
墨太后听着南宫绝并不凌利的逼问,每一句话,甚至淡然的让人发冷,但她的心却翻腾了起来,这些日子不曾面对过的事实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望着南宫绝挺拔离去的背影,脚下微微发软,跪倒在了殿中央。
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的人,该有多么可怕。
今日一聚,让墨太后重新估量了南宫绝的地位,也越加的坚定了要铲除南启的决心,将来她若是登基,凭着她过人的智慧和卓绝的辨别力,迟早会成为五国之首。
“姑姑,您怎么了?”一道黄莺般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墨国长公主墨谨兰正一脸焦虑的将她扶起,俏美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担忧。
“谨兰,你一定要得到竹熙的心,不择手段,知道吗?”冷凉的手指紧紧的扣住墨谨兰的手腕,尖锐的护甲几乎嵌进她的血肉,至使她的心里一阵的畏惧。
这几日,太后都是极为疼爱她的,这般模样,确实将她吓了一跳。
“谨兰知道了!”墨谨兰含着泪点了点头。
墨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就着她的手站了起来,立即唤来殿中众心腹,重新商议次日墨竹熙与墨谨兰大婚之事。
她就不信,自己会斗不过南宫绝。
皇城之下
“陛下,真的是您么?”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在城外的隐憋之处,面前同样一身劲装的男子始终背对着他,淡淡的月光,将他的身姿拉得老长。
男子缓缓转过身,摘下附在自己面上的银面面俱,露出俊朗且凛然的面容,凉薄的唇瓣紧紧的民着,黑如星辰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冷意。
这一次,他必须拿回自己的东西。
“陛下!”冷无夜震惊的跪了下去,双手抱拳,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这些日子,他派了无数暗卫,寻遍了整个苍月大陆都未曾寻到有关凤傲天的一丝痕迹,却没想到,凤傲天竟一直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那银色面俱,冷无夜是认得的,正是西凉的战神漠将军的专属之相。
可是,为何凤傲天会摇身一变,成为西凉的银面将军?这些事,显然不是如今可以探讨的,总之,凤傲天能活着,是极大的喜讯。
“冷无夜,朕让你今夜便联系我们的人,明晚,朕要重登凤国帝位!”
明晚便是墨竹熙的洞房之夜,那时候下手是最好的时机,另一方面,他要当着南宫绝的面让墨竹熙身败名裂,五马分尸。
即使得不到她的爱,便让她恨自己!
“是!”冷无夜脑海中的弦重重的一绷,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次日,太监传众使臣进宫,用皇帝大婚之宴,之后,便是一些皇胃贵族与众国使臣的晚宴。
歌舞生平,竹丝悦耳。
交杯换盏间,酒香四溢,满目的喜庆之色,伴随着忽高忽低的浅吟轻笑。
宫里难得热闹起来,一身盛装的墨竹熙也显得极为高兴,他高座尊位之上,右手边是墨太后,众国使臣一路排下,由东陌为先,连成一排。
南宫绝观赏着舞姬妖娆的舞姿,握在手中的琉璃盏轻轻晃动着,感受着这琴瑟和鸣之中,古怪的气氛,仿佛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果然,酒过三徇,舞色正浓之际,墨竹熙已然喝得微醉,他突然站了起来,朝着南宫绝的方向一步一摇的走来。
直到立到她的面前,他才勉强站稳,高举酒杯,大笑开怀:“南宫太子,朕今日的风光无限,少不了太子昔日的提携,来,朕敬太子一杯……”
说罢,将杯中酒水一饮而下。
张牙舞爪的腾龙在南宫绝的面前飞舞着,他越是笑得开怀,她的心里,便越不是滋味。
看着他将酒水一杯饮尽,她才轻轻开口:“好,说的好,本宫今日祝陛下与皇后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说罢,亦如墨竹熙一般,一饮而尽。
歌舞正欢,丝竹正在奏着喜庆的乐章,横在两人之间,像是缠缠绵绵,剪不断的往事。
墨竹熙微微一怔,一双美目瞪得滚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制使自己没有立即扑到南宫绝的怀里。
他知道……只要过了今晚,他与南宫绝便永远也不可能再走在一起。
但这条路是他选的,即使再苦,他也必须走下去。
“谢谢!”一拂龙袍,快速转身,让自己涌在眼眶的泪水不被她看见,重新回到龙榻之上,眼中却是看不清任何东西,面前环绕着的妖娆舞姬,如一道道黑影一般,在他的眼底飞来飞去,模糊的让人想一把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