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初冬时节,这一日天气寒冷,碧霞奴的肚子如今又挺了起来,实在是懒怠弄些精致饮食,也学着本地风俗吃个打边炉,把前儿剩下来的一些味厚汤水都一股脑儿搁在锅里炖上了,白煮的鸡汁儿混进去,熬得香浓起来,加了葱段儿姜片蒜瓣儿,现切好的鲜羊肉弄了四五盘子进去,冬天里菜蔬稀少,不过冬笋冬菇,并各色的干菜搁进去涮来吃。
冰姐儿如今略长了几岁年纪,自个儿就会捧着小碗吃,雪姐儿刚回吃东西,还要娘亲拿筷子给捣碎了细细的咽进去。
一家子正吃得亲香暖和,就听见外头拍门的声音,很是急躁,恍惚竟是何大郎的声音笑道:“姐姐姐夫快些开门吧,给您家里道喜来啦。”
三郎夫妻面面相觑,又不知什么喜事,三郎赶着开了门,就见何捕头手里拿了喜报道:“衙门口儿里的小门子们都抢着来,到底是我手快,自个儿做了一报,没的说,姐夫还要赏口酒吃才是!”
一面把捷报塞到三郎怀里,张三郎定睛一瞧,上头写着“捷报贵府老爷张讳上邪元礼府乡试若干名次,底下落款儿是京报连登黄甲。”
张三郎见了摇头笑道:“这可是没有的事儿,当日忙着救人,卷子倒不曾好生誊写,只交了草稿了事,怎会选中了?”
何大郎一摆手道:“你这还算好的呢,倒有一小半秀才连卷子也没抢出来,再说姐夫救人有功,知县相公早就上报给了上峰,加上老学政从旁钦点,还有个不中的?”
三郎听见心中自是欢喜,说话儿见后头又有二报三报,骑着快马前来要赏钱,三郎赶忙拿出钱来打发了。
一时顾不得吃饭,就要跨马游街去,三郎换上吉服,进来与浑家作别,就要出去,碧霞奴怀里抱着雪姐儿,一手牵着冰姐儿,挺着送到了门首处,把住了门框子送他上马,一面笑道:“你过来,我有句话儿嘱咐。”
说着,低眉耳语了几句,三郎爽朗一笑道:“这个你放心,我理会得。”说罢骑上了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的去了。
这厢刚走,后脚还贺喜的人就络绎不绝的上来,乔二姐儿一家子、李四郎一家子,可巧三仙姑进城来瞧瞧干儿子,也跟着过来看热闹。一时间杜琴官也过来道喜,又报喜说唐少爷也高中了,还要讨一杯喜酒吃。
碧霞奴安排亲友坐着,叫莲哥儿往饭庄子叫来席面儿,招呼众人欢宴了一回,一时间男桌女桌吃了一个风卷残云沟满壕平,直闹了一日,太阳偏西了方才散去。
碧霞奴送了亲友,自个儿收拾了残羹冷炙,安排两个闺女睡下,雪夜里头只管等着自家汉子,外头马滑霜浓,忍不住披了件昭君套,斜倚着街门儿眼巴巴的瞧着,好一时才听见长街之上哒哒马蹄作响。
远远的瞧见了一个人打马而来,到了门首处跳将下来,将乔姐儿一把搂在怀里笑道:“大雪天儿,好端端的怎么倒出来了。”
碧霞奴将头依在丈夫怀里,甜声说道:“只怕你走马观花,勿入了百花深处呢。”张三郎伸手将帽子上头别着的宫花取了下来,托住了乔姐儿的下巴,温柔地给她插在鬓边,端详了一眼笑道:“这花儿谁也抢不走了,只给你一个人戴的。”
172 贺新春举家团圆
冬景天儿,外头三更天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天冷好睡,冰姐儿这会子正缩着娇小的身子渥在被窝里睡得香甜,谁知就觉着不知是谁的脚丫伸进了自个儿的被窝,轻悄悄地踢了她两下,见不理,又踢了两下。
冰姐儿依旧闭着眼,却抿嘴儿一笑道:“小蹄子,大夜里的又诈尸,好生睡你的去。”
果然听见妹子的声音不依了道:“大夜里?你起来瞧瞧,外头的雪影儿都晒屁股啦!还做梦呢。”
冰姐儿强忍住了笑意,拿出长姐的身份啐了一声道:“我把你个没脸的小蹄子,如今爹做了县里的学政也好几年了,你满嘴里说的什么,一会子遇见来拜年的,也这么口没遮拦不成?”
果然还是雪姐儿年小,脸皮儿薄,只穿了一件肚兜儿就滚在姐姐被窝儿里,搂住了冰姐儿白腻的粉颈笑道:“你就会打趣儿人,你是个好的,知书达理,我们就都成了没规矩的小丫头了。好姐姐,我是给热醒了的,要不是你身子弱,爹妈能在你房里埋了地龙又搭火盆儿么?我方才起来吃茶,想来你也要吃,才好心好意的送了来,倒吃你一顿抢白,当真冤死了呢。”
冰姐儿给她缠得都没了睡意,只得伸手把搭在被窝下头的衣裳抓了过来,在被子里都穿好了才出来,就瞧见她妹子只穿着桃红的肚兜儿,底下配着葱心儿绿灯笼睡裤出了被窝儿,满屋子找衣裳穿。
把冰姐儿唬得要不得了,连声说道:“小蹄子,你死也不挑个好日子,快进来渥着,我给你穿。”
雪姐儿比她姐姐生得壮实多了,今儿跑到姐姐房里还睡,正在心火盛的时候,实在受不得捂,口中支支吾吾答应着,倒也勉强穿戴整齐了。
姐妹两个梳洗已毕,携了手从绣房出来,就瞧见小丫头子抱了明哥儿出来,见了她们两个笑道:“哥儿才醒了,非要来寻姐儿们,奶奶叫抱出来哄一会子,说是闹得她脑仁儿疼,还说莫要惊扰了大姐儿歇着,等醒了再送来才是,可巧就起了。”
明哥儿见了冰姐儿,咋呼着小肉手就要她抱。雪姐儿倒也喜欢这奶呼呼的幼弟,伸手要接,谁知道明哥儿不要她,愣是把小手儿又缩了回去,气得雪姐儿伸出了芊芊玉指,作势在明哥儿的小脑瓜儿上头一弹,口中笑骂道:“好个小厮儿,倒会看人下菜碟儿的?”
明哥儿刚满了一周,胆子还小,见姐姐过来弄他,唬得团起了小手只作揖,好似个求饶的意思,倒惹得姐妹两个笑得前仰后合,末了还是冰姐儿接过来抱稳了,一面嗔着雪姐儿道:“你还怨他不乐意跟你?自从这小厮儿落草,也不知叫你失手摔了几回,这一个倒也罢了,聪哥儿刚养下来的时候,你也不过几岁大,好似个假小厮儿似的,追着他满地跑,如今幸而念书去了,若是还在家,见了你也跟避猫鼠儿似的,你呀,等过了年好生和我学一二年针黹,也就该预备那几样东西了。”
雪姐儿知道姐姐说的是预备嫁妆,红了脸啐了一声道:“你莫要拿这事儿打趣儿我,谁不知道你和那边儿大哥哥是自小儿过了定的,东西早送过去了,我就说不得你么?”
说的冰姐儿也低了头,脸上一红啐道:“罢了罢了,算我说错了还不行?小蹄子,嘴上一句也不认输的,那一位可是有名儿的好钢口儿,看你过了门子还厉害不厉害?”
姐妹两个正说笑,前头又有小丫头子跑了过来笑道:“太太说了,姑爷这会子过来,叫姐儿们莫要乱跑,一会子就见着了。”
雪姐儿胆子大,又没个忌讳,因问道:“哪个姑爷?”
冰姐儿比她大几岁,已经知道避人,啐了一声,把妹子拉在身边低声道:“小姑娘家家的听见人说错了话,不说装着没听见,倒上赶着问去?”
一面拿住了小姐的架子,向那丫头说道:“奶奶这样说也使得,原是客情儿,我们姐妹知道什么姑姑、姑爷的,连个话儿也说不圆全,再说这些疯话,我们家可不敢要你了。”
小丫头脸上一红,抿着嘴儿笑道:“大姐儿说的是,是我粗心了,原是唐家的莲少爷来拜年,说叫姐儿们先回绣房里坐着,一会子得功夫儿,请二姐儿出去会会罢。”
雪姐儿原以为定然是姐夫李官哥先来,才这般打趣儿,如今听见是自己家的来了,臊个大红脸,啐了一声道:“我是给他解闷儿的?凭什么他来我就要去,偏不出去,娘总舍不得打我的!”
说着,气呼呼地提着裙子脚不沾地跑回绣房里头,冰姐儿抿着嘴儿笑,抱了明哥儿跟在后头,明哥儿还在人事不知的年纪,见二姐姐忽然恼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伸出一根小指头指了指绣房,啊啊的叫了几声。
冰姐儿把他抱在怀里颠着,一面笑道:“你二姐姐臊了,不碍的。”也抱了明哥儿进了绣房里头。
见雪姐儿自己团在炕上生闷气,冰姐儿最知道这个妹子的脾气,劝是劝不好的,好比小时候她受了委屈大哭起来,脾气倔强,万人都哄不好,若是冰姐儿也在旁哭闹起来,雪姐儿反而不哭了,还上前去安慰她姐姐,是个见不得旁人受屈儿的性子。
冰姐儿眉头一簇计上心来,把明哥儿放在炕头儿上自去玩耍,自个儿也盘腿儿上炕,双手托腮叹了口气,叫了声狠心短命的,眼圈儿都红了。
果然雪姐儿也顾不得自己不自在,赶忙拉了姐姐的手问道:“好端端这又是怎么了,大节下的跟谁置气呢?”
冰姐儿作势叹道:“论理那边儿大哥哥总该先到啊,倒叫你们家的占了先,爹妈面前,不是给我没脸么,自小儿长大的情份,也算是我白操了这个心……”
果然雪姐儿见姐姐生气,就丢开了自个儿的小心思,因笑道:“嗨,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素日里就是又一个娘亲,与咱们的娘一般温柔娴淑知书识礼的,怎么如今倒转不过这个心思来?莲哥哥怎比得李家大哥哥,人家在省城里头的学堂念书,就算是昨儿散了学,现往回赶,一时半刻也到不了,到了家去,哪儿有不家去请安,反倒先来岳父家里拜望的道理,岂不是叫人说嘴,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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