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嫤从二舅舅身后伸出脑袋,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殷镇流就像老母鸡一样把她牢牢护着,生怕江衡靠近陶嫤一步,“叫叫方才说了,想留下来住几天。”
江衡不看他,乌瞳定定地看着陶嫤。
陶嫤在后面犹豫了一会儿,扯了扯殷镇流的衣裳,“二舅舅,让我跟魏王舅舅说两句话吧?”
殷镇流转头,“有什么好说的?他再欺负你怎么办!”
陶嫤一笑,“有舅舅们在,他不敢的。”
一想也是,殷镇流跟兄弟几人商量了下,这才答应下来,不放心道:“别说太久。”
陶嫤点头,从他身后钻出来,上前牵住江衡的几根手指头,带着他往外走。到了廊庑下面,她才松开,斟酌了一会儿,不大确定地问:“魏王舅舅等会是不是要入宫?”
江衡微讶,“你怎么知道?”
她双手背在身后,鬓边绒发被风吹起来,她微微一笑,“我猜的呀。”
刚才他们在屋里交谈,她在外面想了很多。
上辈子没有嫁给江衡,她对宫廷的事关注不多,隐约记得皇上宠爱一位宁贵妃,现在想想,很可能就是周溥的姐姐周宁语。如果那时候周宁语就是贵妃,为何周溥还要住在她家里?
她不记得周宁语有没有祸害朝纲,但是她记得,周宁语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当时皇上已经糊涂了,要立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为太子。慧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谋反篡位的,只不过当时被江衡拿下了,后来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最后坐上了那把龙椅宝座。
陶嫤觉得有必要提点他一下。
可是要怎么说,才能不让他知道自己重生过呢?
等了许久,等不到她开口,江衡揉了揉她的头顶,“你要跟我说什么?”
陶嫤拍开他的手,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问:“魏王舅舅相信我么?”
江衡甚至不问她原因,“本王当然相信你。”
她莫名有些触动,垂眸徐徐道:“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梦见宁嫔要生孩子了,是个男孩。那天皇宫上面有两条龙在打架,乌云密布,后来下了很大的雨。”她怕他不相信,补充了一句:“我的梦一直很灵验的。”
江衡深深地看着她,看了很久,才轻笑道:“我都不知道,叫叫原来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她偏过头,倒不谦虚,“偶尔才有一次。”
江衡声音低沉,忽地不正经起来,“那叫叫能不能预测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
陶嫤脸一红,推开他:“我才不知道!”
说完这件事,她总算放心了,“魏王舅舅既然有事就快走吧,这几天我住在国公府里,等你何时把事情解决完了,我再回去。”
如果不顺利,后面必定有一场腥风血雨。
江衡也知道,不想把她牵连进来,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那你原谅我了吗?”
陶嫤故意咬住他的舌头,不让他伸进来,“没有,还早呢!”
江衡把她带进一旁的巷道里,捧着她的脑袋,一点点吻着她的樱唇,最后等她软化了,才闯进她的嘴巴里,深深地吻她。许久之后,江衡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贴着她的唇瓣哑声:“对不起,叫叫,等这事解决完后,我就好好地陪着你,再也不让你受丁点儿委屈。”
陶嫤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扫在他的鼻梁上,扫得他心痒难耐,按着她又亲了一遍。
*
从楚国公府出来后,江衡骑马直接入宫。
来到宣室殿,守在殿外的小公公告诉他:“魏王来得不是时候,皇上目前正在金华殿。”
江衡正了正色,“何时回来?”
金华殿是宁嫔的住所,里面除了她之外,还有其他几位品阶较高的妃嫔。
小公公说不知道,“应当得好一会儿,宁嫔动了胎气,皇上正在陪着她呢。”
☆、第146章 呼呼
约莫一个时辰后,皇上才从金华殿回来。
原本他是打算一直在金华殿陪着宁嫔的,但是听全公公说魏王求见,便临时赶了回来。大概是觉得江衡打扰了他的好事,脸上一直没什么好脸色。
坐在龙椅上,皇上黑着脸问:“朕听说你有事求见,究竟何事?不在府里陪着你的王妃了么?”
江衡跪下,直言不讳:“儿臣听说父皇最近无心朝政,斗胆奉劝您一句,父皇万不可为了一个女人耽误江山。”
这些天这种话听得多了,皇上只觉得腻烦,挥了挥手让他下去:“朕心中自有分寸,不用你劝告。”
江衡抬头,却没有走,“听说父皇最近在炼长生不死术。”
皇上蹙眉,那表情明显写着“你怎么还不走”。
他迎着他的视线不卑不亢道:“人生在世,谁都逃不过生老病死。父皇想长命百岁,儿臣可以理解,但要逆天而为,却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放肆!”皇上忽地一拍龙头扶手,泼天震怒,“你敢诅咒朕!”
江衡垂眸,“儿臣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皇上气得直哆嗦,伸手指去,“正因为有你们这群逆子,朕才不能放心把江山交给你们!给朕滚出去,杖责五十军棍!”
说罢便让门口的侍卫带他受罚,江衡站起来,没让人押着,自动自觉地往外走。走到宣室殿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言语颇有些猖狂,“若是没有儿臣,父皇这江山恐怕也坐不了这么久。”
皇上咬着牙,让人狠狠地打。
行刑的侍卫到底忌惮他魏王的身份,没敢下狠手,五十军棍打下来不痛不痒,江衡依旧能脚步生风。他没有直接出宫门,而是去了庄皇后的昭阳殿。
昭阳殿内,庄皇后早就听说了前面的,正着急得团团转,听宫婢说魏王往这儿来了,忙站起来到殿门口迎接。人还没到跟前,她就心疼地问道:“怎么样?打得疼不疼?你说你怎么回事,平时挺稳重的,怎么这时候跟他冲撞起来了?你是想让我担心死么!”
江衡跟着她来到里面坐下,他坐了一下,便又站起来。
庄皇后心领神会,让宫婢去准备软枕,垫在他的身下。江衡嫌麻烦没有坐,索性站在她面前说话:“母后近来如何?”
庄皇后到底放不下心,让人去请太医,又去拿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来,让他趴在床榻上药给他上药。江衡多大的人了,怎么会乖乖趴着,“……没什么事,母后不必担心。”
宫婢都被她挥退了,内殿只剩下他们母子两人。
庄皇后想了想,把药酒递给他:“不让本宫搽也行,这药膏你拿着,回去让叫叫帮你搽。它治疗破损很见效,不几天便能痊愈了。”
江衡无法,只得接下来。
但是他一想到让陶嫤帮他上药的场景,便脸色变了变,实在太有损他的威严了,他说什么都不会让陶嫤知道的。
江衡要从榻上起来,庄皇后摁住他:“多趴一会儿吧,站着多累,跟母后多说两句话吧。”
言语之中,透着些许哀愁,江衡听了出来:“母后最近如何?我方才问了,您为何不答?”
庄 皇后原本不想告诉他的,但又没什么人可说,闷在心里不是滋味儿,只能跟他倾诉了,“我近来挺好,就是你跟叫叫不常入宫,我一个人没意思。”她笑了笑,想到 什么事,忽地笑不出来了,“再加上宁嫔有喜,皇上一颗心都在她那,更加不爱往我这来,显得本宫这昭阳殿愈发清净了。”
江衡的眸子沉了沉,对于后宫的事,他一直不好说什么。
然而庄皇后下一句话,便让他不得不管了。
她道:“宁嫔今儿来本宫这请安,回去的路上被一个宫婢冲撞了,这才动了胎气。目下那宫婢已经被处死,但皇上却责怪本宫管教无方,将气撒在本宫身上。本宫与他三十多年的夫妻情分,竟抵不过一个去年才收进宫的女人,实在越想越觉得心寒。”
江衡蹙眉,“哪个宫婢?”
庄皇后道:“不是近身伺候的,是专门洒扫廊庑的下等宫婢。”
一般这种宫婢都是三更起来清洗地板,如果是在宁嫔请安的时候,那应当天已大亮了,那名宫婢根本不该出现在廊庑上。这其中还有蹊跷,江衡告诉庄皇后一声,让她在身边的人里多留个心眼。
末了,江衡安慰她道:“父皇目下老糊涂了,一心想着长生不死,若是做出什么不合情理的事,母后无需放在心上。”
庄皇后叹一口气,“老糊涂,他确实是越老越糊涂了。”
母子俩在内殿说了一会儿话,江衡才从昭阳殿出去。
*
回到王府后,江衡便让人重新调查前阵子乌木的毒是谁下的。
这回有了目标,便在皇上身边的人开始查。
江衡吩咐下来,李鸿李泰做事滴水不漏,立即联络宫里相熟的几位公公宫婢,让他们秘密行事。
事情至今只有几个月,调查起来应该不难。江衡让他们三日之内查出结果,务必查到宁嫔头上。
两人退下后,屋里只剩下他一人。
江衡屋里屋外走了两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回味了一下,原来是陶嫤不在的缘故。平时如果她在,一定早就上来叫他“魏王舅舅”了,江衡想起她甜腻软糯的嗓音,登时有点冲动,想把她从楚国公府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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