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挠了挠脑袋,觉得似乎漏掉了什么——
父亲,李渊!
然后李世民自己被自己的主意吓尿了。
不是说父亲对自己不宠——父亲和母亲也称得上恩爱,除了大哥因为是嫡长子,需以一家相托而稍有些严厉之外,对于嫡出的另外三个儿子,只要没什么原则性错误,那也称得上是一位慈父。
但是李渊除了是他们父亲之外,还是唐国公李渊。
李渊除了有这么一个家之外,还有公事。
父亲这公务繁忙的,这么晚了不是在忙公务就是早就睡了,大半夜的出现在自己房中——
只有可能是梦游。
那就没人了呀?
难道是话本子里面的什么得道高人,大半夜的非要给自己看个面相,来一句“郎君贵不可言,绝非池中之物”?
别闹了。
“既然都回来了,为何却在门外站这老半天还不进来?”房中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有些懒,有些倦。
李世民暗暗一叹,真是父亲。
他推门。
淡淡烛光中,李渊看起来算得上是年轻——虽然两鬓微霜,却毫无憔悴衰老之相,英俊明朗的五官带着一种从容而镇定的气度。他全身上下都透出一种洗练之感,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装饰,不过是平凡的布衣——光看衣着,是个十分普通的人,然而那伟岸身躯,和那镇静自如的气度,自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气势。
如今贵族多讲究高冠博带,飘逸如仙,父亲这种极简的打扮,算得上是特立独行的一个标杆,本来应该会被讥讽唐国公李渊就是个穷鬼没钱打扮,奈何那通身的气势让人觉得,他只有这么打扮,才算得上是合理。
李世民躬身行礼:“父亲大人。”
李渊淡淡点头:“坐吧。”
李世民头皮一紧,这看起来,今日还是个长篇?临着小几坐下了。
“父亲若是有事欲见儿,派人传唤一声便是,这半夜相候,倒成了儿的罪过。”
李渊没搭理儿子变相的埋怨,闻到了儿子身上淡淡的酒气,问道:“喝酒了?”
李世民本就没打算在这种细枝末节瞒着老爹,坦诚道:“儿心里不痛快。”
“你大了。”李渊声音有些悠长。
李世民看这势头,今晚还真猜对了——就是为这和那长孙无容的婚事来的,静静等待着下文。
李渊果然没打算听自己儿子对“他长大了”这种命题做什么抒发,接着道:“长孙家的那小丫头,既然是经年的婚约,身份在那里,传闻里也是个有德有才之人,为父觉得,也配得上吾儿。”
“父亲……”李世民觉得退婚这事有谱,试探道,“身份的话,如今长孙无容已经被其兄长逐出家门,身份这么一桩,便已有些不大妥当。”
李渊似笑非笑的看着儿子:“哦?你还对她的身份有些不满意?那长孙安业不过是个纨绔,把高氏赶出府中是他府内之事无人可多加指责,但这长孙家,可一直未曾把无忌无容兄妹排斥在外,长孙无容,依旧是河南长孙氏的嫡出女儿。”
“这也便罢了。”李世民反正也对门第之见十分嗤之以鼻,理由之一被父亲打回来了,还有理由之二,“娶妻娶贤,父亲知她性情不过来自坊间传闻,这好与不好,为何不亲自见见?”
李渊挑挑眉,笑容依旧和蔼可亲:“这桩事……为父不是没想过。但她母亲高氏却实在是个贤良淑德的,若非遇到了长孙安业那孽障也不至于被赶出家门,她调教出的女儿能如何差劲?再者,即便真有什么不好,无容如今也不过十二岁,嫁过来好好教导便是。”
李世民眼前一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是句屁话,但是毕竟已经广泛的被大众认知,他要是想悔婚也只能从别人入手——不管是从门第,女子品性,甚至是女子那边的意愿上入手都算是合情合理,要是从自己说什么“老子不想娶”或者“见都没见过,怎么做夫妻”之类的话——那就没得谈了,直接家法伺候。他苦笑:“父亲既早有定论,父亲做主便是了,又何苦大晚上等儿归来,还有那么一篇话?”
“知你心有不甘,为父虽知这篇话多半也劝不到什么,只是说一说,也能让你稍微平缓些。”李渊的笑容依旧,李世民却从其中看出了老爹板正端严之外,还有那么一丝无赖,大有“少年,既然木已成舟,你就从了吧”的意思。
李世民看着老爹,失去了接话的乐趣。
李渊也觉得对儿子这番劝导已经到位了,就提起了今日过来的正事。
“吾儿长大了。”李渊说的话忽然转而有些……忸怩?“对女人,又是个什么看法?”
李世民从进门,猜测房中是谁,和父亲这么一番夹枪带棒的对话都还算是镇定并且都基本上能摸准父亲的心思,这么一句话出来,他也一时愣神——和儿子讨论女人?!这不是板正端严的父亲的作风啊!
但是父亲既然问了就得答,李世民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词句:“儿觉得,美人如繁花玉树,让人见之便心旷神怡。而便是姿色一般者……也是世间造物所踪,仔细说来,其实每一个女人,都有每一个女人的美丽。”
李渊听了这么一番似是而非的回答,又挑了挑眉:“吾儿是觉得,美人如美景一般,并无特殊?”
李世民仔细想了想,觉得父亲应该不喜欢自己给出来的答案,但是也想不出别的什么答案了,索性点点头。
“那吾儿……”李渊没想明白,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道,“和无忌那孩子整日,都做些什么?”
李世民更加诧异父亲的思路,怎么从女人瞬间话锋一转,便聊到了好友?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军政,诗文,武功,乃至于弈棋,作画。”
“就这样?”
“就这样。”
李渊长长叹一口气,暗觉得儿子不开窍:“就不和其他贵族儿郎一起……逛青楼楚馆?”
李世民面色突变,来不及思考父亲这句话到底几个意思,忙匍匐在地:“父亲明察,因着母亲治家严谨,儿不敢在烟花之地,稍有逗留……儿……儿实未去过那倚红偎翠之地。”
这儿子也真是足够老实。
“哼!”李渊有些忿忿。在小几上扔了一卷书,起身离开。
没让李世民起来,也没不让他起来。
在即将跨出房门的时候,李渊突然回头:“小几上那卷书,看完了,即刻烧了。”
李世民还没明白到底什么情况,还在思考是哪家儿郎哥逛青楼楚馆被发现了,攀诬到了自己身上,思考着如何解释,如何让父亲明察,如何保住自己清名,听了那么一句话,条件反射一样道:“是。”
感觉到父亲这心情似乎有些复杂,李世民也不敢多问,依旧匍匐在地恭声道:“父亲大人慢走。”
李渊心情确实有些复杂。
平日看那些贵族子弟们声色犬马,放荡不堪,暗觉得自己这几个儿子在自己面前虽然算得上是听话,但背地里多半也和他们厮混在一起,不过是做做样子,再者房中也不是没有美婢在侧,平日看二郎似乎不怎么亲近美婢们,还以为不过是作为他看。
却不曾想……二郎真是个实打实的老实孩子。
这都要娶亲了……还不知道女人为何物,要不是自己今日突然想起这么一茬,想着若是他真的混迹青楼楚馆,便趁机敲打敲打,回头莫要委屈了长孙家那丫头,若是和侍婢有个什么不清不楚,该给名分的给名分,该敲打敲打好好侍奉夫人的好好敲打——想来多半青楼楚馆总是去过的,身边的美人多半也已经不是完璧……若是万不得已没去过也没玩过,也至少教教这孩子,女人是什么,免得真洞房那天,闹了笑话——如今知道了真相,李渊反而觉得——二郎整日醉心于他所说的军政诗文武功弈棋作画,像什么样子!
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若是李世民知道自己父亲这个想法,估摸着也会苦笑这又如何是好。
但是李世民何等样人,待李渊走远之后,便端着李渊扔给他的那卷书,自然是明了了一切,至于他的表情……
表情很精彩。
那是一卷春宫。
作者有话要说: 李玄霸还是李元霸……史书里面说是玄霸我就照着玄霸用了。
李渊的造型另有其人——那个简练到了极致的人是一个萌大叔……不过文中李渊并非什么重要人物,凑合凑合就用了。
——
至于这么一段……
捂脸……
捂脸……
捂脸……
我是个正经人,真的!
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段。
一是为了凑合凑合介绍一下家庭成员,二是为了打个铺垫——为之后更加过分的事情做铺垫。
我保证不会虐人。
我保证他们最后会开心的在一起——因为历史上他们开心的在一起了。
至于过程,历史上既然没有写,我就脑补了。
——
“美人如繁花玉树,与风景并无两样”——这是我一个好朋友对男人的评论,原话是“我看帅哥就为了个开心,没想着非要吃到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