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何人!你将我带至此地为了甚?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女子,你便是为了色,可我如今还怀着身孕,你倒是图的我什么!”她语调越说越高,最后更是激动的两眼发红,仰起玉面怒视他。
姜言峰闻言,未回答她的问话,而是直言道:“你就不曾想过昨日一事,若是我与好友不曾入那酒楼,不撞见你,眼下你的结局又该会如何?还能好端端地立在此处质问于我?”
姜言峰语气虽是一贯的温和,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他这人旁的好处没有,生性就爱随性而为,昨日将她带回来,可道是一时兴起,亦可道是对她一见倾心。虽是有些荒唐,但他二十来年难得碰上个有感觉的姑娘,故此即便是知晓对方有了身孕,他也能毫无顾忌地拐回来。
胭脂被他问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有些后怕地缩了缩肩膀,抬起头看着他道:“即便是如此,可你也不该将我擅自带走,大可等我夫家来了,对他道明因由。我夫家是个讲理的人,一旦知晓是你救了我,他定会给予你重赏,我也不会被你害的名声扫地……”
话罢,眼泪又是止不住地往外冒。
她并不知世子爷将此事保密,只当楼家定是上上下下都知晓她失踪一事,这事一旦传了开,便是日后她真的回去了也是要抬不起头脸,连带着她肚里的孩子也要受人闲话。
思及此处,她便觉心都要碎了。
“你放我走吧,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要这般害我?”胭脂突地抓住他的手,哀声求他,“只要你将我放了出去,我便守口如瓶,念在你曾救过我一回,我必会求我夫家不追究此事,求求你了……”胭脂扯着他的袖口,就差腿软地跪在他脚下求他。
“也好。”姜言峰忽地改口道,“不过你需陪伴在我身边为期半月,半月后我才能放你离开。”
“为何?”胭脂不解,她手上松开他的衣袖,退后两步离他远了一些。
姜言峰仍旧笑得温良无害:“一是我心下不舍你这样快就离开;二是予你时间再好好考虑考虑,跟着我并不会吃亏,你现下回去了也是只弊无利,况且你也并非真的很想回去。具体缘由我虽是不明,但基本也能猜中,定是迫于无奈;三则恰好可借此衡量一下你在你夫家心中的地位,看他到底是否将你摆在心上,是只寻了一日,还是两日三日……亦或是更多。”
见她抿着嘴不吭声,姜言峰便又道:“你先回房歇息,稍后我命人将你那丫头带来,只要你肯留下,日后你便是这处的女主子,无人敢怠慢你。”
眼见那哭了一早上的小妇人终于被侍女扶回房去,姜言峰不禁皱眉苦笑一下,暗道自己这可是自寻烦恼了?可这般一想,他心下又是摇头,即便真是烦恼,那亦是自个寻来的,倒也乐意欢喜,并不觉得厌烦不喜。
之后,他便去贺晋屋里,二人自又要斗一番嘴。
胭脂刚在桌前坐下,望着桌上摆满的饭食却是无有半分胃口。
可如今自己并非是一个人,自己不吃,肚里的孩子还得吃。手上微颤地拿起粥匙,刚往嘴里塞了一勺米粥,耳边就传来脚步声,她忙抬头去看,便看见面色同样不好的茗兰走了进来。
她手上一抖,粥匙便一下落进了盛粥的彩陶碗内,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音,顾不得手上被溅到几滴,起身就朝她扑去,抱着她忍不住又是红了眼圈:“茗兰,咱们该怎么办好……”
她这话满含无可奈何之意,主仆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经过此事二人感情便似更深一些。
茗兰倒是比她镇定不少,二人抱在一起默默落了几行泪,最后将她扶起来坐在凳上,茗兰方低着声音开口道:“姨娘打听着对方是何人不曾?又为何要将咱们带至此处?”
胭脂摇一摇头,后才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零星碎末告诉给她:“便是这般,我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你道我回去了还能如往日一般吗?”
方才自己虽不曾接他那话,可无疑心里是信的,只不过不想承认罢了……
茗兰一时接不上话,她垂下头,亦是没有把握。
☆、第六十一章
在这陌生之所,胭脂是食不好寝不好,不过几日的功夫,原本丰腴的身子便瘦下来一圈儿。早先因着怀孕才圆润起来的下巴,亦是一下尖了不少,唯独一个圆.滚的大肚子挺着,竟比得原先更加显大起来。
茗兰日日在边上服侍着,姨娘心里忧心忡忡,她又何尝不是?只当下这别庄上封的铁桶一般严实,进出都有人监视着,她二人不过是个弱女子,便是有心想要逃出去,又哪是真的就能逃出生天?
“姨娘这般也是不行,多少还是吃上一些,便不为着自个,也该为着肚子里的小主子想上一想。”茗兰端了碗金丝燕窝在手上,又是连声劝她。
这将她二人弄进别庄的姜少主,行径虽是可憎,但对待姨娘还是不错的。日日过来为其诊脉,厨房里亦是每日送来人参燕窝,若不然,依照她这般猫儿一般的胃口,没有这等好物续着,只怕早也要生了事儿。
闻言,胭脂便慢慢张开了嘴。
实际她也不愿如此,失了胃口便是失了胃口,再是强咽进去也是要吐出来的。她靠在床头,肚子上搭着一床薄软的衾被,整个身子是又软又乏力,眉眼一个劲儿地低垂着,昔日灵动水亮的眸子,也是变得黯淡不少。
茗兰见此,便又是忍不住叹上一口气。
胭脂把她这声叹息听进耳中,她一下抬起眼帘,看着她道:“瞧他这几日待我的态度,可见他并非是个心地歹毒之人,也不知他到底是图的什么,我这样一个怀着身孕的小妇人,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儿了,他将我关进这里到底是做甚?”
“姨娘竟还不曾看懂他的心意?”茗兰复又舀起一勺,慢慢喂入她口中,见她吞咽下去了,方在榻沿坐下来又道,“姜少主这是心悦姨娘,姨娘当真没有半点儿察觉?”
胭脂叫她说的面颊微热,她并非榆木,自然能够觉出他的心意。只她早已心有所属,不仅如此,她还怀着身孕,他便是真的喜欢自个,也不该这样待她,将她关在这座宅子里,到底算个甚么?
她摇一摇头,蹙起眉头道:“他见我不足半月,说什么心悦,若这等就是心悦,那我宁可不要。”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耳边就传来珠帘碰撞的清脆声,二人都是一惊,对视一眼,才相互闭口。
“你先出去。”姜言峰道。
看着那丫头下去了,他才来至榻边坐下。
胭脂看也不爱看他,她将玉面往榻里边偏,只将自个小半张侧面与一个后脑勺留给他看。
见此,姜言峰便失笑道:“说来,我二人也是有缘,你就这般不待见我?”不及她答话,便又道,“还是你一心盼着回去好做你的奶奶夫人,因此才这般抵触与我?”
“什么奶奶夫人的?”胭脂一下回过头来,她先是惊讶一下,随后又是没了好气儿道,“就算是,又与你何干?你这算是操的哪门子闲心?劝你还是赶紧将我放走,如若不然,待我夫家寻至此处,想必你也没了好果子吃。”
“明日便安排你离开。”
姜言峰语气平和,话落,他又是淡笑一声:“你回去后,最好只字不谈此地,其余事情我皆会为你摆平,必不叫你夫家有所怀疑,回去后你照样做你的姨娘,我则,原来怎样,之后亦是怎样。”
他忽地转变了态度,胭脂不由一下愣住,半晌才不确定地开口问他:“此话当真?你为何,忽地又改变了主意?”
姜言峰只笑着摇一摇头。
他心下明白的很,那楼世煜已命人画下他与贺晋的画像,相信以他的人手,不出两日就能查到此处。这小妇人他虽是有几分喜欢,但相处几日下来,他发现与当日所想有些出入,既是强求不得,那便放她离开。
况他本就身份特殊,一经此事,难保要暴露行迹,只怕不光他一人性命不保,届时便是整个别庄上的人都要因此受难牵连。
“你那夫家手段高明,想是不出两日就要寻至此地,为保你安然回去,明日我便派人将你送至清凉庵处,至于之后如何与你夫家联系,想必你自会有法子,我便不着手安排了。”
胭脂一听,心下一则觉得意外,二则又是忍不住红起眼圈,哽咽道:“说得容易,我名声已毁,现下便是送至了清凉庵,难道这名声还能捡回来不曾?”
“只管放心,你夫家不曾走漏风声。”姜言峰耐心安抚。
胭脂听言,心里便放松一点,只这人忽地改变主意要将她放走,事情不仅蹊跷还有些可疑。眼下她想不明白为何,但也不会觉得自个应该感激他,只因自个今日所临的种种事情,皆是由他一手造成。
她不记恨他已是不错,何谈会对他感激涕零?
……
待到翌日一早,姜言峰便命人备下马车,他却不曾亲自送她,而是指派了下人来送。
相处几日,对方虽一直冷待怨恨自己,更不曾对自个露出个笑脸,但到底是自己初初动心的女子,眼下她就要离开了,心内多少还是有些苦闷烦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