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一则恼自己思虑不周将她留在亭内;二则又是恼她行事不分轻重,在明知他要回来的这个当口上,竟擅自进了酒楼。此处地处城郊,酒楼里最是鱼龙混杂之地,若是被人打上主意,她身旁虽有自己留下的护卫,但到底寡不敌众,一旦被人盯上,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时间他健步如飞,身后紧跟着的小厮与护卫俱跟着加紧步伐,跟在身后疾跑起来。
楼世煜一进酒楼,便见里头有不少袒胸露乳、衣着恣意的江湖人士,正围坐一桌吃酒划拳。荤话淫.语不断传入耳中,带着令人作呕唾弃的腥臭之味。他略沉静下来,一双眼睛阴沉地将店中之人打量一回,随后便直接唤来掌柜问话。
那掌柜见他一身华服,虽是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公子爷,但总算晓得是个身份不俗的,因笑眯眯地回道:“爷只怕走错了人家,黑灯瞎火的夜里,哪个姑娘家会进这里来?定是记错了罢?”
楼世煜声音一冷:“上前带路,待我看过再说。”
那掌柜的面容亦是一变,淡淡笑道:“爷这是……”又见他身后跟着不少带刀护卫,恐店里又要生起一桩风.波,便只好零时改口道,“得,这便领了您去!”
这样的落雨天,酒楼的生意是再好不过了。
掌柜的领着他一路上挨间挨门的打开来给他看,期中倒是撞见不少风流事。
有那胆小者不知惹上了何祸事,待人走后关上了门都还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更有那生性不讲理的浑人,见自个的好事儿便人撞上了,撸起袖子就想动起手来,可一看对方人多,且穿戴不俗,便只好哼哈两声,砰地一声合上房门,算是解气。
人未寻着。
楼世煜自酒楼出来,立在门前许久无言,心下一寸一寸的凉起来。他拳头攥得死紧,正是有些不知所措之际,眼角余光便瞟见雨地上冲淡的几滴血印,他蹲下.身子一看,心里没来由便是一紧。
恰在这时,全儿低声惊呼:“爷,这处也有!”
楼世煜顺着他走过去,许是这血才刚流没几久,这会子雨水一冲虽是被冲淡不少,但只要去细看,还是能看出来是血。
全儿与福儿二人亦是跟着不安起来。
他众人紧跟在世子爷身后,一路顺着血印子走竟来至了江边。
全儿正要开口说话,便见自家爷猛地便在江边蹲下.身子,他不明为何,近前一看,便将他手中捏着一只满是泥泞的绣鞋,此刻正拿袖子细细擦拭。他提着灯笼上前一照,才看清是一只不及手掌长,绣工精美繁复的玲珑绣鞋。
他手上一抖,提着的灯笼便就一下滚到了地上。
停在了世子爷的脚边,将他一张英俊发青的脸庞映照的一清二楚,他与福儿两个一齐骇得腿软,跪在他脚边便道:“……爷,许是别家女子丢的呢?”
楼世煜手上微抖,他起来,负手站着。
到了这个时间,语气竟还沉静的令人惊叹,他对着两个小厮道:“你二人一人渡江去对岸,让老太太众人先回府,便道姨娘身子有恙,暂且耽搁着,好了便一道回府。”停顿一下,又对着一众护卫道,“派几个人去将酒楼掌柜的押过来。“
手上绣鞋被他藏入袖中,他并不相信那小丫鬟会被人推入江中,更无可能自寻短见,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在挣扎中丢失了小鞋,既是在江岸边捡到的,那必是在登船时丢的,眼下有着八成的可能是被人掳走了。
楼世煜身体一阵僵硬,努力克制住愤恨与心痛,暗想此事不好声张,一旦声张出去不说他脸上无光,便是那小丫鬟日后也没法见人,她肚里的孩子更是没了指望与前程。
未过多久,酒楼的掌柜已经被押过来。
楼世煜未开口,只抬手示意属下将他脑袋按进江里,待他快要断气时又给拉起来,反复如此几回,掌柜的总算忍不住这般痛苦的折磨,崩溃地哭出来:“饶命饶命!小的说,小的全都说!”
楼世煜示意属下停下来,便静静听他道:“……那、那女子进来没多久,便被人给盯上了,这样的事儿基本隔个没几日就要发生一回,小的早也不当做一回事儿了……”
见他唠唠叨叨总也说不到重点,身旁便有人一脚踢过去,掌柜的“唉哟”一声,抽着冷气又道:“打她主意的人是小的店里的常客,生得腰圆膀粗功夫倒有个两下子,况他一来就是一伙人,个个都是糙汉子混蛋人。
那女子身旁的两个护卫过了不到十招便就一命呜呼了,不光如此,便是身旁那一个想要护主的老妈子,亦被一脚踹的撞到柱上当场就断了气。至于那女子与剩下的两个丫头,则是跑的跑了,被救的被救……”
“被救的被救?”这回不光是他的属下发急,便是楼世煜也被他这絮絮叨叨,总也讲不到正题的性子给弄得极其火大,他怒地一脚踹上去,“快说!”
掌柜的疼得在地上滚了一圈儿,眼睛里闪着毒光。
这时候颈上一凉,垂眼就见脖子上架着一把银刀,他骇得差点失禁,赶紧磕磕巴巴回道:“救、是被救了。那为首的名叫薛麻子,最是混蛋的一个人!就在他要对那女子行不轨之事时,恰在那个当口,店里便来了两个面生的客人。
也不见他二人手中有利器,只见一拳一掌就轻易将几个高大的汉子打倒在地。不光如此,那为首的薛麻子更是惨,竟当场被切下子孙根来……”他说着不由停顿下来,两手捂着裤裆,颇有些感同身受的味道,“后也不知死是没死,只被他那几个兄弟抬走了……”
楼世煜心绪起伏不定,冷声命他再说下去!
掌柜的点点头,又道:“后那面生的二人便在店里坐下用饭,期中那女子是又哭又打,挣扎不断,可总也不能逃出他二人的掌心。她身旁那一个丫头倒是忠心,试图逃出去报信,怎料脚上还未迈开,便被当中一人一掌劈晕过去。
这下可了不得了,那女子只当她那丫头死了,抱着她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那两名男子也不理她,任她哭着,后用罢饭结账离开时,一人便抱起那大肚女子,一人则拖着那丫头,去往江边登船离开。”
掌柜的话一道完,便觉周遭都冷下不少,好似一时坠入了冰窖一般,他微微打抖抬起头来,便见跟前居高临下的华服男子,一脸的阴沉可怖。
正想开口问问可否放了他走?耳里便钻进他冷厉的声音:“带回别院,此事尚未结束,今日之事若有人胆敢走漏一丝风声,便莫怪我刀下无情!”
众人哪敢不应,全都跪下答应下来。
☆、第五十九章
掌柜口中所道的面生二人,此刻正泛舟于江面上,谈笑自若。
当中一个身着玄袍,眉目冷峻的开口道:“不想姜兄还有这等嗜好,竟看上个有夫之妇,且还是个身怀六甲的有夫之妇。”他说着,便往那船舱里望去。
见那被掳来的女子此刻正靠在舱壁上,面容发白,两眼紧闭,娇小的身上还裹着对面之人的外袍,心下便是一阵嫌恶。
闻言,姜言峰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见那船舱内靠在舱壁的人儿昏睡的人事不知,借着船上悬的灯笼散出的朦胧橘光,映出她一张小脸比得海棠还要娇美,肤白似雪,唇如蔻丹,两扇乌密的羽睫乖顺安静的覆在眼下,投下淡淡的剪影。
视线顺着她白皙纤弱的玉颈往下看,眼睛在那鼓鼓囊囊的两团上停留许久后,才又往下看,对上她那浑.圆的肚皮时,他便收回视线,冲着对面之人摇头哂笑:“当时情况之下,若不将她带走,留着给人糟蹋?”
他眉目生得英俊温和,一身月白绸袍,言谈举止看似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但与他交情不浅的贺晋,却知他本人并非表面上这般人畜无害,实乃一介笑面虎,素喜绵里藏针,满腹毒汁。
闻言,贺晋不禁嗤笑一声,冷冷道:“信口雌黄,你若真的只为救她,眼下我二人便不该在江上,早该在酒楼里等她夫家过来。”说着,便拂袖站起,背着他继续冷言冷语,“现下你将他人妻儿一并拐走,与方才那些意图玷污她的流氓之辈,又有何不同?”
“那又如何?”姜言峰语态悠闲,面色寻常,似是半点不为自己不久前的所作所为感到可耻。
他道:“自那丫头口中得知,这小美人并非正室妻子,只是一介侍妾而已,想她夫家能将她单独留下,便是不将她摆在心上。若是依你所言,咱们在酒楼候着,倘若等不来又该如何?”
姜言峰反唇相讥,直堵得贺晋哑口无言,他本不善言辞,自不是姜言峰的对手。
想是觉得多说无益,便只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于他。
姜言峰亦不管他,自甲板上起身,便往船舱里去。
他见这一主一仆皆靠在舱壁上昏睡,便弓着身子挨在那大着肚子的小嫩妇边上坐下。伸手碰碰她的身子,触手冰凉,恐这寒气伤及了她的身子,他也不避讳什么男女有别,直接展臂就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搂住。
贺晋在船舱外静立许久,再回头便见他闭眼靠在舱壁上,怀里抱着那娇嫩的小妇人,一脸的满足之色。
本还想与他谈和,怎料转头竟看见这样令人作呕的一幕,他不由又是冷嗤一声,转头命船夫加快速度,恨不得赶紧上岸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