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意秾还是依春铃儿之言,戴了那套红宝石头面。等一套都收拾齐整了,意秾才发觉,自己身上是一袭银红色暗芙蓉纹叠纱罗裙,便觉得这身穿着可能过于耀目了,原想着换一件,见春铃儿等得着急,她知道大公主是个急性子的人,便也没再折腾。
公主府阔大,花园子也多,每一处都修得十分匠心,叠山理水,以景环景,每一处都不能一眼望到头。
春铃儿引着意秾来到遐思园,此时春光正好,四处花草蔓枝。
海棠睡、绣球落、木笔书空,
蔷薇蔓、牡丹王、芍药于阶,
杜鹃归、木香盛、荼穈香梦。
春铃儿笑道:“就是这里啦!”说完就转身跑了。
意秾在花圃里并未见着容锦的身影,方才过来时,彤鱼和绿蚁又被祝嬷嬷从半路叫住了,此时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了。
她也不再多想,提着裙摆便往回走,没走几步,一抬头,便见前面的海棠树下站着一个人,长身玉立,头发用玉冠束起,面上含笑,竟是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袍。即便是在浓丽的花间,也丝毫不掩他的风采。
意秾的心跳骤然加快,不过还要嘴硬,装作一脸不在乎的模样,矜持的给容铮俯身一礼,道:“二殿下怎么在这儿?”
容铮对她这副故作骄矜的模样真是又爱又恨,伸手就掐了她脸一把,似笑非笑道:“你说我怎么会在这儿?还不是等着跟你私会么!”
他把“私会”这两个字咬得极重,意秾暗啐了一口:不要脸!心里却无法阻止的甜丝丝起来。
容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就是有一种惶然之感,明日他便要出发去豫西长廊,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战事,他将兵士整编后便会回还,况且意秾在大公主府十分安全,除了公主府的重重护卫之外,他还派了千人的暗卫守在一旁。他已经将各处都安置妥当了,可他却有一种即将失去意秾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过强烈,几乎逼他发疯,他上前两步将意秾抱在怀里,热气喷在她耳朵里,阴沉的道:“你若是敢不守妇道,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意秾没想到他竟先来了这么一句话,羞恼道:“谁不守妇道了!”
容铮冷笑两声,“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不管是王皇后还是太子,你都一概不理就是了,如今朝臣分为两派,谁也不能耐你何!”他在意秾的唇上流连,唇齿间呢喃着:“听到了么?”等来她颤音儿的一声“嗯”后,他的唇便沿着意秾的脖颈往下滑,他心里甚至有一个恶意的念头,现在就要了好!但最后还是忍耐住了,将意秾扣在自己的怀里,唇探在她后颈,突然狠狠一口便咬了下去!
意秾疼得浑身颤抖,又不敢叫喊出来,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哭着求容铮松口,容铮感觉到一股腥甜,才抬起头来,看着意秾的眼睛,道:“记住这痛!这是我留给你的烙印!”
~~~
第二日容铮率兵出发,容锦本想与意秾一起去寺院给容铮祈福,被祝嬷嬷墙一般的拦住了。
容铮在出发前便给祝嬷嬷下了命令,自他走后,意秾半步不许离公主府。而容锦已经定下了亲事,除了进宫,其余时间哪儿也不许去,留在府里备嫁。
容锦是支使不了祝嬷嬷的,被祝嬷嬷拦回来,便讪讪的垂着头,她眼睛也尖,眼神一溜儿便瞧见意秾的后脖颈有些不对,便问道:“你这脖子是怎么了?受伤了么?旁边怎么还有一处红痕?”
意秾后颈被容铮咬伤了,她也不敢让别人知道,只说是踫着了,回房间自己照着镜子上的药,她心里恨不能也咬上容铮几口解恨,后颈上倒是一个完整的牙印。
容锦虽然有个不大好的名声在外,她实际上却是个没经历过的,哪里懂得那红痕是什么,意秾僵着脸不理她,她还在问,“可上了药了?这种伤虽不重,可也不能不当回事儿,最后倒耽误了。况且现在天气热了,伤口若发了炎可就糟了,要不我一会儿宣太医过来给你瞧瞧。”
又想不明白那红痕是什么,还想再问,祝嬷嬷便咳嗽了一声,对容锦道:“大姐儿下降虽说都有宫里准备嫁妆,但好歹也是大姐儿头一回嫁人,自己也该绣些衣物,哪怕只是个荷包,也是对驸马的一番心意。”
容锦一听这话儿,脑袋立时就耷拉下来了,她就是个没定性的,让她绣花儿,还不如要她命呢。
☆、61| 1.1|家
朝中之事,对普通百姓来说无甚影响。
程母自那日求了容锦为程皎谋个前程后,就一直在家里等着消息,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公主府来人告知一声儿,心就沉了下去。
彩娟在一旁瞧着,心里倒底还是欢喜多些,虽说程母对她保证,说日后大爷尚了公主,也不会亏待了她,但她也不是个傻的,谁家尚了公主还能纳妾的?像她这种通房丫头日后哪还有好的出路!如今她守着大爷一心一意的过日子,倒也不贪图那没边没影儿的泼天富贵去,总归她是享不起的。这几日她也一直心里忐忑着,虽说她心里也嗤笑程母不自量力,凭程家这样的身份,还妄想尚公主,实在是有点口大吞天了,不过还是担心大公主真的念以往那点子旧情,若真成了,她的好日子可就到头儿了。
如今见这事儿八成是没影儿了,便强压住笑意,道:“奴婢有句话,怕太太不爱听……”
程母心情不好,见她吞吞吐吐的,便不快的道:“有话便说!”
彩娟忙道:“奴婢也是个没见识的,但那日奴婢陪太太去大公主府,见大公主虽然面上客气,可却是一句也未应承太太的,奴婢瞧着,那大公主兴许是唬您呢!”
程母闻言更加气闷,转头想起当日的情形来,可不就是彩娟说的那样儿么!冷哼一声道:“当初她容大姐儿不过是个养在庄子上的婢生女罢了,连咱们都不如呢!如今高贵起来了,便连以前的恩人也不顾了!”
她越想越气,知道彩娟说的话只会更令她堵心,便挥手命彩娟出去,自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想计策。
彩娟倒是心情不错,拎着个长嘴大铜壶,往院子里去浇那几盆花,嘴里才哼上小曲儿,便见程皎自外头黑着张脸回来了。
彩娟唬了一跳,忙殷勤的上前问道:“大爷回来了,可是饿了?先进屋里歇一歇,奴婢一会儿端了点心来,大爷先尝一尝。”
程皎一言不发,只黑着脸往里走,进了屋,见程母脸色也不佳,这母子俩气儿都不顺,程皎坐在椅子上,阴着脸先开口道:“圣上已经下了赐婚圣旨了!”
程母不明所以,“什么赐婚圣旨?”
程皎一想起今日与同窗在外吃酒时,听来的话,怒气就鼓上了头顶来,“还能是什么赐婚圣旨?是大公主与西平公世子的赐婚圣旨!”
程母听得这一句,差点儿就从大炕上跳下来,声音立时就尖利了起来,“什么?她、她……”程母狠狠的啐了一口,“她好不要脸!”
程皎心中酸涩难言,先前便是让他娶了大公主,他心中也是不情愿的,但人心就是这般,如今一听大公主与旁人定下了亲事了,他就不舒坦了。更何况他自己书读成什么样儿,他自己最清楚,他就是死记硬背的脑袋,考秀才时都是些死物,他两回就考上了,但考举人就不一样了,他已经考了好几回了,眼看着今年秋闱只怕又要落榜,他心中自然也是着急的。
不过,他倒还算有几分读书人的清傲,这番再让他低三下四去找大公主,他是断然做不到了。
但是程母可不似他这般想,程母气得在地上转了几圈儿,咬牙切齿的骂了半天,最后一跺脚道:“彩娟,跟我去西平公府门口等着去!”
程皎气得想上房,拦住他娘,道:“娘还嫌咱们不够没脸么!先前娘非要让我巴巴儿的贴上去,如今可倒好,我从今连门儿都不必出了,光是让旁人看笑话都不够的!娘还要去西平公府,把脸递上去让人踩么!”
程母伸手就戳了程皎一指头,怒其不争的道:“你舍不下脸,你老娘舍得下!”也不跟他多说,带着彩娟匆匆就走了。
程母身体本就健朗,平时端拿着身份,出门还要雇顶轿子,如今气呼呼的也顾不上了,健步如飞的走在前头,彩娟还得紧着步子才能跟上。
两人到了平西公府门前,也不敢太上前,西平公府正门开在西帽胡同,前门阔大,也鲜有人走动,她们二人杵在那里,难免招人眼,程母便带着彩娟一直在附近转悠。
如今天气热了,日头也足,两人猫在墙根儿底下,也热得打晃,程母咬咬牙,暗道:“等我见着人的!”
她们两人在外头熬等,西平公府内许夫人正张罗着要去玄悲寺,一则,她早就与虞夫人说好了要去玄悲寺上香,当时恰好赶上朱夫人也在,西平公向来不与朱阁老家走动过近的,但也不好一点儿不顾及情面,便也邀了朱夫人一起。二则,她虽不大喜欢大公主,但她为了那个孽障,也去求了王皇后了,如今旨意已下,大公主什么脾性先不说,她现在最担心的是许季玉“克妨”了大公主,那她们家的罪过可就大了。她虽不愿这般想自己的宝贝儿子,但她亲侄女这事儿也是把她吓着了。便想着趁此机会好好去求一求菩萨,保佑大公主平平安安的,日后再她们许家生个大孙子,便万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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