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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汭璟)


  不知过了多久,安正则渐渐放开了她。
  段蕴脑中还是一片空白,虽然睁着眼,却只知道安正则在看着自己,至于说他什么表情却是完全没有没去留意。
  安正则眼中眸色一深,见段蕴一副呆样也不知该作何感想。她虽是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拒绝。
  突然想到“一不做二不休”这词,首辅大人索性抱了占便宜吃豆腐到底的心思,又再度倾身上去。
  这回不若上次激进,浅尝细啄,若即若离。
  段蕴动了动唇,有些想说话。
  见她如此,安正则便稍稍抬起头来,二人唇齿之间约摸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开口一说话便是若有似无的触碰,“原谅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段蕴猛然扭过身去避开他,安正则皱眉,毫不客气地捏住她肩膀将之整个人扳正过来。
  “该说的都说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安正则像在对她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过了今夜你便都忘了吧,或者当作是梦。”
  他顿了顿又道,“当是噩梦罢。”

☆、第94章 殿内外,俱无眠

  说罢便俯下身子想将她整个人紧紧按在自己怀里,段蕴人小力弱,肩膀又被他按住,此情此景之下根本无从抵抗。
  她不知安正则还要对她怎样,心中一急,竟不管不顾地屈起膝盖就往对方身上撞去。
  二人之间位置微妙,段蕴这一下若是顶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安正则下/身薄弱之处。安正则心中暗叫糟糕,幸而因为距离太近他提早察觉,便连忙狼狈地往床边一滚。
  这一滚的动作不可谓不窘迫,甚至十分肖似形容猥琐犯科未遂的采花小贼。
  安正则被她惊出一身冷汗,借着夜间的冷风一吹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有点后怕又有点后悔,似乎今日对段蕴做的事情太出格了些?
  可是早晚也是要挑明的,难不成自己还要这么隐忍一辈子?
  他直愣愣地想着,按在床榻上的五指无意识地抓皱了床单。
  少顷,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如墨的夜色里传了过来。
  段蕴如常道,“安相,你欲对朕如何?”
  虽是问句,她语末却并未有上扬声调。
  安正则听闻这话身形几乎快要一颤。
  她已满十七岁,出口所发不再是昔日软糯出蜜的童音了。这声问句十分干净,不曾有什么情绪暗含,音调不高不低,亦只是寻常声量大小,并未曾刻意加重或放轻什么。
  也正是因为如此,安正则芒刺在背,愈发觉得狼狈了。
  似乎段蕴完全不在意一般。
  又或者,她只是对自己的轻薄举动有些怪罪或是厌恶?
  难道这么多年苦苦压抑的感情于当事人来说竟掀不起半分波澜?
  “你……要做什么?”
  见他许久未曾回应,段蕴那厢再次问了一遍。
  同先前的问句别无二致,语调平平毫无起伏,仿佛自己问出口的句子并不是问句一般。
  这随即而至的第二句话对安正则来说无疑又是一阵寒风冷雨的打击,他木然转了一下身子,瞬间有落荒而逃的冲动。
  然而也那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罢了,他二十余载坦坦荡荡,到如今这般境况下便还是做不出来“逃”这一字。
  安正则索性直起身子下了床,他无比庆幸月色的昏暗,令他和段蕴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神情,然后他便可以假装若无其事,波澜不惊地道一句,“微臣不敢再扰圣驾,这便告退。”
  段蕴那边没出声,既没让他走也没让他留。
  附近的烛台并未点亮,屋子里仅存的微弱光源还是他之前在墙边角落里翻奏折时所点燃的,本就距离遥远,此刻那灯油也快燃尽,就更只是微萤之光了。
  安正则就借着这点近乎不存在的光亮往龙床的方向又望了一望,依稀只能看到床榻上被子隆起的形状,连段蕴的人形都辨不清。
  他不由心下戚戚,想到两刻之前两人还在床边默契有加地说着卫玠乐广,怎料到不过短短这么一会功夫,竟连共处一室也觉得困难了。
  也罢,这一切还不都是自己惹起来的?
  安正则面色复杂地走了出去,轻声替段蕴关上殿门,自己则去偏殿睡了一夜。
  自然,一夜无眠。
  。*。*。
  内殿里,段蕴一直睁着眼睛等着远处御膳房里养着的公鸡打鸣。
  哪知今日那群公鸡似乎是齐齐犯了懒一样,她等呀等,就是听不到平日里最烦听到的“喔喔”声。
  陛下心里有些气不过,心想这一入冬白昼是越来越短了,平日公鸡打鸣俱是在天亮之前,眼下鸡鸣还未起,再等到那太阳完全升起来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她心急,又分外焦躁,她就想早些天亮开始新的一天,却又感觉昨天的那些事就像这总也到不了尽头的黑夜一般,想甩也甩不掉。
  段蕴知道自己喜欢安正则,一直都是知道的。
  从黄口之年初遇起,她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定是要说给安正则听;遇到什么猎奇新潮的小玩意,第一时间也是要给安正则看;她高兴了委屈了愤怒了伤心了,所有的情绪也都想着要和太傅哥哥说一说……
  安正则总是那样,端方,俊逸,温润,清雅……段蕴觉得世间一切的好都是用来说她太傅哥哥的。
  可就是这样的安正则,昨夜竟然用那般低微的语调诉说,说他一直是喜欢自己的?
  段蕴初闻这话,首先是大震,继而便是不信。
  她并不是不曾怀/春过,市井流传的那些本子,例如《莺莺》《霍玉》之流,她也不是不曾看过。便总有些控制不住的小心思偷偷萌芽,使得她对着安正则修长背影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终成凝望。
  自打羞愧万分地自我承认了对安正则的肖想之后,段蕴便时常逮住机会暗示他一两分。
  不慎跌倒时,委委屈屈看安正则一眼,指望他来扶。只希望太傅能像小时候那样亲手拉她起身,掸去衣襟上沾染的浮尘,顺手还会拍拍她脸蛋,满眼温和笑意地叫自己日后小心。豆蔻之年的段蕴是多么渴望那人指尖暖玉般的触感,可安正则从来都吝于施舍,只淡淡吩咐清尘扶她起来,甚至有些时候还会皱着好看的眉斥责她一句“这么大了还莽撞”。
  皇长孙弟弟夭折,女扮男装离开生活多年的王府,东宫相处的日日夜夜,她惊慌、委屈、惧怕,往往突然一瞬间便失措地寻起安正则来,一是将他视作泰山般的倚靠,二来又是贪恋他怀中的温暖,和那衣袂上令人沉醉的淡淡碧螺春香气。
  她练字,笔笔尽仿安正则。
  她饮茶,殿内随处可见碧螺春。
  ……
  段蕴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将一颗少女羞涩的春心捧在手里,递到他眼前了。
  可无论自己怎么做,安正则均是毫无反应。
  他仍旧是像先前那样照顾自己,事无巨细,贴心周到,当她是学生。
  也仍旧是像先前那样辅佐自己,朝上朝下,明里暗里,或直面谏言,或挡下暗箭,当她是圣上。
  当然也会在那些思念母亲的时候,或是歆羡寻常姑娘的时候,温声哄她,许诺她一些平素求不到的物什,只当她是个可怜孩子。
  可为什么不能当她是个正常小姑娘?不能体察到她萌动的心思?
  段蕴不信安正则那么玲珑心思才华无双的一个人,会看不明白自己的诸多暗示。
  所以安正则的总总反应就只能有一个解释:他对她纯洁坦荡,毫无风月之想。
  想通透了这些,她心中自然难过不已。然则随着时日的推移,她及笄又登基,太傅亦成首辅,二人君臣之间还似以往师生之时,长相伴,时相见。
  段蕴觉得这样也行,有道是多情总被无情扰,她一腔热情付诸安正则身上,权当是烧开了却无人饮用的水,便让它自然凉了也好。总归也不过损失几分傻乎乎的情愫,要之何用?不如就这么算了罢。
  于是便这么算了。
  自登基之后,她渐渐不再总把目光胶在安正则身上,渐渐遗忘自己曾有过的风花雪月儿女心思,当安正则亦师亦友亦肱骨,仍旧是心头最重要的位置,却不是那种重要。
  再后来,段蕴又想明白了。
  其实安正则回应或是不回应,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这一世,她黄袍加身李代桃僵,几乎做了全天下最荒谬之事,开弓哪有回头箭,还奢求什么如意郎君,妄图什么好逑良配呢?
  于是更安心地埋葬了自己的心思,不时再给心上添两把土,埋得它再瓷实些。
  安正则像悠悠一只鹤,衔了片羽过来轻轻往她心湖上一丢,便漾起圈圈情意绵绵的涟漪。
  之后他飞走,那涟漪自己漾了许久,最终也是消弭了,水平如镜,映着碧空云影,青山翠柳。
  凭什么又说喜欢?之前被他忽略的种种暗示又算什么意思?
  段蕴听他说喜欢,第一反应自是不信的。
  不信他会对自己有那种卿卿我我的喜欢,便不假思索地将之定义成了旁的。
  再之后安正则同她言明心意,还不待她做出反应便唇齿交缠地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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