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近在咫尺,只是一道墙的距离,帝乘兮却怎么也迈不过去。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所做的,都是对的。只有秦暮烟,才是皇子的母亲,只有秦暮烟,才是一直陪着他的人。
十五年。
而她,不过才一年。
一年,不过三百六十五天,怎及得上十五年来,同甘共苦的光阴;一年的相伴,怎比得上十五年的以命相护。
只有秦暮烟,才会是他的皇后,是他身边的人。
她伤了秦暮烟,自然应该由她来救。
以她命,换,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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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百毒不侵,一命换一命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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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透过窗户射了进来,就连梨书的身上,都感受到了一层薄薄的暖意。
梨书睁开眼睛,左臂有着隐隐的痛楚,右臂也是有着力气,撑着自己坐了起来,看了眼窗外。
阳光正好。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好的阳光了,梨书动了动身子,发现也有着一些小小的力气,支撑着她走到屋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昨日刚刚自己出了血,这几日也没有吃什么像样的食物,就连唯一的补药也停了,可是,她确实破天荒的开始有了力气。
不管怎么说,总归还是个好现象。
“吱呀——”
一连几日,这道大门,终于是由她自己拉开了。
暖阳阳的阳光尽数照射到梨书的身上,浑身上下都置身于温暖源中,舒服且惬意。
院内,一个人也没有。
隐隐之间,她竟然嗅到了一丝自由的意味。
纵然她知道,在宫门之外,就是层层的把守,但是在这棠梨宫内,至少,还只是她的。
只属于她的。没有任何人回来打扰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梨书眯着眼睛,发现从御花园内移植过来的梨树,竟然已经开始结果了。
小小的,青涩的果实躲藏在树叶之间,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汁多,香甜的味道一下子涌进了梨书的脑中,口中不自觉的开始分泌口水。
那个味道,她当真是馋极了。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吃到那么好吃的梨子了。
梨书慢慢的走到梨树下,左手依旧是垂在身体的一侧,右手伸的高高的,拨弄着树叶,踮起脚尖,一下,两下,三下……
几番周折之下,终于是够下了一个小小的梨子。
梨书拿在手中,小小的,青涩的梨子,明明知道还没有熟,却依旧是让梨书的味蕾大开。
梨书直接的在身上擦了擦,也顾不上什么,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酸,涩,一下子充斥了梨书的口腔。
梨书不但没有没有吐出来,反而是津津有味的咀嚼了起来,又酸又涩,满满的蔓延的整个口腔都是。
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梨书边吃边笑,边吃边笑,却还是很努力的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这些梨树,曾经,还不是她一个人栽的。
她还记得她说过,等到梨子成熟的时候,她要好好的大吃一顿。
她还记得,她答应过帝云深,梨子熟了,一定邀请他来吃;
她还记得,她答应过云舞,梨书熟了,一定亲自给她送过去几颗……
现在,她是不是都等不到了?
她甚至都等不到,自己亲自尝上一口。
“唔,呕——”
不出意外的,梨书刚咽下去没多久,胃里面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尽数的吐了出来。
四下安静,隐隐约约,似乎还能听到隔壁殿中的声音。
来来往往,想必是有很多人。
“真难吃。”梨书嘟囔了一句,随手就将啃了一口的梨子丢到了一边,还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一副十分嫌弃的模样。
这么难吃的梨子,她才不要吃。
这么刺眼的阳光,她也不喜欢,她才不要晒!
梨书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朝着殿中走去。
她错了,比起晒太阳,她更加想要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就这么静静的躺着就好。
“娘娘,您怎么下床了?您还是好好的休息。”太医准时的来取“药”。
看到梨书站在屋外,着实的惊讶。
“太医,你还真是准时。”梨书指了一下桌子,示意碗在桌子上。
难怪隔壁殿中有那么多人,想必是秦暮烟已经快要康复了吧。
父亲家人,下人宫女,还有,他。
当真是有一大帮子人。
“娘娘,您的伤口……”太医看了一眼梨书手臂上的伤口,欲言又止。
连纱布都没有包扎好,上面渗着的全是血液,更不要说伤口的处理了,肯定也是草草的了事。
说实话,对于这位娘娘,看得久了,自然而然的,也就生出了一股怜惜的感觉。
“没事,也就这几日的功夫,等明日结束,太医再一次包扎好,也会好的快些,不是么?”梨书冲着太医很友好的笑笑,她很感激,这太医一直的尽心尽责,直到现在的一时心软。
太医稍加思索,也没有继续坚持,端起药碗,预备着出去。
药碗已经没有了热气,他需要快些将这特殊的解药送过去,自然不能再耽误下去。
想了想,还是对梨书行了个礼,然后才走出去,而且,小心翼翼的关上了大门。什么话也没有再说。
只是这样小小的动作,却让梨书感到一阵心酸。
她一个外人眼里的罪人,就连一个太医,都能对她生出恻隐之心,她现在的模样,究竟是惨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引来那太医悲天悯人的目光举动?
梨书拖着残破的身子爬上了床,耳边,迷迷糊糊的响起了一个声音。
很耳熟。
“慢些吃,没有人和你抢。”
很温柔。
但是,并不是在对她说话。
梨书努力的辨识了一下,突然的响起来,这个声音,就是当时要她救下秦妃的人,更是把她送来这里的人。
梨书想要开口,却发现没有什么力气。
“师傅,你看,我都舍不得吃,拿来孝敬你了,是不是很有孝心?”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可是为师明明看见,你是从地上捡的。”
“呃,这,这也是师傅教我的,要珍惜粮食,师傅也要给我做个表率,是不是?”
明明可以听到那人的声音,但是,却又不是在对她说话。
似乎,还有着另外一个人,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怎么回事?
那人是谁,为什么她总是在生命意识不强的时候,能够听到那人的声音?
难道?
耳边的声音,一直陆陆续续的传来,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清晰,却还是隐隐约约的萦绕在耳边。
由远及近。
由近及远。
或远或近,飘忽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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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百毒不侵,一命换一命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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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来了。”大红的锦被之下,衬着梨书的脸色苍白,右手手指微微的露在外面,指尖泛白。
床头,一碗还泛着热气的血液,装了满满的一碗白色瓷碗。
今天是最后一天,过了今天,秦暮烟就可以康复了,所以,她知道,帝乘兮一定会来。
“帝乘兮……”
帝乘兮刚准备靠近,又生生的将脚步收了回来,双手背在身后,不自觉的双握成拳。
“秦暮烟是不是快要康复了。”梨书直直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锦被将她盖住,只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眼睛就看着床顶,连余光也没有落到帝乘兮的身上。
满屋子的血腥气,掩盖了梨书身上,更为浓厚的血腥之气。
“嗯。”帝乘兮朝着床头的白色瓷碗挪动脚步,喉间干涩,说不出多余的话。
是。秦暮烟快要好了,可是,她快要死了。
修长白皙的手指,拖着洁白如玉的瓷碗,浑然一体,难以分辨。手腕微微晃动,鲜活的血液顺着碗边滑落,滴落到明黄色的衣袍之上,顺着衣物纹理,很快的隐入不见。
屋内,十分的安静。
似乎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靴子摩擦地面,从床边离开,混杂在浓厚的血腥之气中,还有一丝淡淡的香味,虽淡,却熟悉。是秦暮烟身上的香味,在她的身边是待了多久,才能将这香气带进她的宫中。
梨书的心里早已经是翻江倒海,可以使得上力气的右手,从锦被外面,藏进被褥之下,死死的揪住床单,发泄着全部的气力,才能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她在等,等他的一句话。
安静,无话。
脚步声却是慢慢的远离。
“帝乘兮,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有一点点难过?”终于,还是她先开了口。
帝乘兮脚步一顿,手中的瓷碗差点从手里滑落,极力的掩下心里无限扩大的惶恐之感,手指,嗖的在碗边捏紧,平静着声线,“朕不会让你死的。”
已经结束了,他不会让她死的。
秦暮烟要活着,她也一定会活着。
呵。梨书浅笑。锦被下的手掌放开,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在一刹那被人抽出,身下的床单,在被一点一点的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