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泽说完这番话,却没有听到杜衡的回应,他侧头一看,只见杜衡靠着靠枕闭着双眼,竟是已经睡着了。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杜衡每与萧泽同乘一车,便有了小睡片刻的习惯。萧泽摇头一笑,轻轻将杜衡揽入怀中,为她调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撩起车帘向外轻声吩咐道:“慢些,稳些……”车夫得令,果然车速比刚才更慢,也比刚才更加平稳了。
一行人回到王府,宁亲王妃遣人过来传话,让萧淅萧泽四人各自回房休息,不必再到抱朴园服侍了。
这一夜,宁亲王府之中或许只有萧泽与杜衡还有什么都不知道的萧灵睡的踏实,宁亲王爷与王妃还有萧淅孙氏可都难以入眠,宁亲王爷与王妃因为太后被人下毒而惊惧不安,萧淅与孙氏则是心怀鬼胎惶惶不可终日,自然难有安稳的睡眠。
次日一早,杜衡与萧淅还是从交泰园步行到抱朴园请安,在抱朴园门口遇到了萧淅孙氏夫妻,萧泽与杜衡淡笑着招呼道:“二哥二嫂来的早。”
萧淅与孙氏忙也笑着应道:“我们也不早,三弟三弟妹这不也是前后脚来的么。”
正说话间,萧灵也来了,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心情很是轻松愉快,只听她脆声笑道:“你们来的都早,就我来晚了。”
萧淅一看到萧灵,便立刻玩笑着问道:“灵儿,昨儿皇祖母特意留下你们,莫不是赏了什么私房好东西?”
萧灵虽然被嬷嬷们教导了不少,可是王府人口单纯,那些子龃龉之事也都是私底下的,并没有摆在明面上,所以她一时想不到许多,只笑着应道:“没有啊,二嫂难道没有同你讲么,源哥儿困了,皇祖母就让二嫂和我到偏殿看源哥儿。对了,三嫂,皇祖母后来又吩咐什么了?”
杜衡伸手理了理萧灵被风吹乱的流海,浅笑说道:“也没有什么吩咐,不过是问问王府庶务罢了。”
萧灵自是毫不怀疑的,可萧淅与孙氏却是连半个字都不相信,太后专门将人留下来只是为过问王府庶务,谁信呢,这杜氏真是连扯谎都不肯动脑筋编圆了,可见得心中有多轻视他们夫妻。
萧淅正想再打打机锋,却见王妃身边的何嬷嬷已然迎了出来,她笑着请众人进房,萧淅便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请安已毕,宁亲王爷开口道:“泽儿,自你媳妇过门以来,为了你娘亲和源哥儿,就没过上一天轻松日子,如今你娘亲已然出了月子,也该让你媳妇松散松散,这么着,回头你去五城兵马司告十天假,好好陪你媳妇去庄子上歇一阵子。”
宁亲王爷此言一出,萧泽欢喜的眼儿都眯了起来,杜衡却赶紧起身屈膝躬身说道:“父王言重了,服侍娘亲原是媳妇的本份,媳妇实不敢居功。”萧淅则有些坐不住了,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而孙氏刷的撂了脸子,脸色阴沉的吓人。
萧灵却欢喜的跳了起来,大声叫道:“父王英明,父王,女儿也想跟着三嫂去庄子上。”
宁亲王妃在一旁微笑说道:“灵儿,你若跟着去了,你三嫂又得劳神费心的照顾你,这回你就不去了,入冬以后娘亲带着你和源哥儿去庄子上猫冬。”宁亲王府在清流山下也是有庄子的,而且地段儿还极好,庄中有好几脉温泉,便是隆冬之时庄子里也是温暖如春,京城中的贵妇们素有到清流山猫冬的习惯。
萧灵虽然有些不乐意的撅着小嘴,可还是点了点头,闷声说道:“娘亲说话可得算数。”
宁亲王爷佯怒的瞪了萧灵一眼,假意斥道:“灵儿,不许胡说,你娘亲何曾言而无信。”萧灵也知道父王没真的生气,只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小鬼脸儿,便又坐了下来。
萧淅见父王如同没有看到他与孙氏一般,眼中只有萧泽杜衡与萧灵,他与孙氏俨然如不相干的外人似的,心中越发气苦愤怒,也黑沉着脸紧紧抿着嘴唇,连一句话也不说,只愤愤的盯着他的父王。
萧淅再有千般不是,他也是宁亲王爷的亲生骨肉,再者这一个多月以来,萧淅也安分老实了许多,宁亲王爷在儿女之事上又总是容易心软,他见二儿子拉长了脸愤愤不平,便安抚的问道:“淅儿,你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萧淅*的说道:“儿子已经全好了,谢父王关心。”
做父母的从来不会跟自己的儿女较劲儿,宁亲王爷并没在意儿子不逊的态度,转头对宁亲王妃笑道:“爱妃,烦你费心,给淅儿纳房贵妾,家世一定要清白,就算是寒门小户也不打紧,只要孩子好生养就行。”
萧淅一听这话愣了神,孙氏则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公挑明了要给她的丈夫纳贵妾,这分明是要将她扫地出门的意思啊!
宁亲王妃含笑应道:“是,妾身谨遵王爷的吩咐,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办好此事,纳贵妾不比娶媳妇,若是顺利的话,淅儿很快就能迎来新人了。”
孙氏气的双耳嗡嗡直响,她只看见继婆婆嘴唇一张一合,却已经听不清她又说了些什么。孙氏用眼睛去看萧淅,只见萧淅脸上一片欢喜之色,连看她一眼都懒的看。孙氏悲愤交加,眼前一黑便仆倒在椅子旁边的高几之上……
等孙氏醒来之时,她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身边只有奶嬷嬷并两个陪嫁丫鬟陪伴着,孙氏用眼睛寻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那个应该陪在床前的丈夫。
“夫人,您总算是醒了!”孙氏一醒过来,最先发现的就是她的奶嬷嬷。两个陪嫁丫鬟一见夫人醒了,并没有扑上前来,而是飞快向门外奔去,边奔边叫道:“二爷,夫人醒了……”
孙氏见此情形又受了一层伤,她望着奶奶凄声叫了一句:“嬷嬷……”,眼泪刷的就涌了出来,
孙氏的奶嬷嬷胡氏忙抓住孙氏的手,低声说道:“谢天谢地,您可算是醒过来了,夫人,什么都不抵您的身体金贵,您可得保重身子,往后日子且长着呢……”
☆、第二百二十三回求证
“你们都退下。”萧淅走入内室,阴沉着脸色对房中服侍的下人吩咐道。
孙氏的奶嬷嬷担忧的看了孙氏一眼,才不情愿的退了下去。孙氏也坐起来倚着靠枕,冷冷看向萧淅,一句话也不说。
萧淅看着孙氏,沉声说道:“方才你昏倒之后,父王为你请了太医。”
孙氏冷哼一声,寒声道:“还请什么太医,何不趁机让我死了,岂不更如了你们的心愿。”
萧淅沉沉道:“你也不必说这种话,我也不瞒着你,刚才太医瞧过之后,悄悄告诉我,你已经不能生养了。”
萧淅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孙氏的头顶,她愤怒的跳下床揪住萧淅的前襟,尖声叫道:“不可能,你骗我……”
萧淅抓住孙氏的手,将她扯开摔倒在床上,冷冷说道:“你若不想,大可以再请你信的过的大夫,我先将话放在这里,你不生养,我也不嫌你,只要你与我合作,你就一直会是我的正室夫人,将来我有得封王爵之日,你就是王妃。”
孙氏根本听不进去,只尖声叫道:“不可能,不可能……”
萧淅沉沉说道:“我也知道你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你自己静一静,再寻你信的过的大夫诊脉,然后我们再谈。”说罢,萧淅便走了出去。
萧淅走后,孙氏的奶嬷嬷赶紧跑了进去,她见自家夫人满脸是泪,脸上尽是悲愤癫狂之色,吓的她赶紧上前将孙氏紧紧抱入怀中,哼着小曲柔声哄了起来。
许是奶嬷嬷的怀中很是温暖,孙氏渐渐平静了许多,她低声问道:“嬷嬷,方才太医给我瞧脉,可都说了些什么?”
孙氏的奶嬷嬷皱眉说道:“回夫人,太医诊过脉后脸色不太好看,他没当着奴婢们说什么,出去后与二爷单独说了有一刻钟便走了,连方子都不曾开。二爷送走太医之后脸色比先前更加阴沉了。”
孙氏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嬷嬷,你服侍我更衣,我要出府。”
奶嬷嬷吓了一大跳,忙劝阻道:“夫人,您身子虚,有什么事只吩咐奴婢们去做就行了,何必亲自出门。”
孙氏摇摇头,绝决说道:“不,我必须亲自出府,嬷嬷,这关系到我一辈子的大事,你不必再劝,只由你一个人陪着,其他谁也不带,多带些银子。”
奶嬷嬷心中纳闷极了,可是夫人已经这么吩咐了,她也不好再劝,只能点头应道:“是,奴婢这就服侍夫人更衣。”
要出门总要打扮的光鲜一些,所以奶嬷嬷便将取来鲜亮的头面衣裳让孙氏挑选。孙氏却摇摇头说道:“要素淡普通一些,再拿一顶厚纱幕篱。”
孙氏的奶嬷嬷压下心中的纳闷,忙按孙氏的吩咐准备起来,没过多一会儿,孙氏已经换上普通的湘色枕缎窄袖及膝夹棉褙子,下身配了一条月白百褶裙,脚上也只穿了一双许久不曾穿过的半旧粉缎绣鞋。
奶嬷嬷将厚纱幕篱拿过来,孙氏却摆手说道:“现在不戴,拿到车上备用。”
奶嬷嬷应了一声,担忧的说道:“夫人,您这样也太素淡了。只怕会被人说嘴。”除了那身如同中等人家年青妇人的衣着之外,孙氏挽成百合髻的头上也只簪了一只素金梅花簪,这样一身装扮与孙氏王府二少夫人的身份实在是太不相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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