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视线瞄向自己的胸口,湛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赫连恒,你……你不要太过分!”看他这似笑非笑的神情,用脚趾头也猜得到,他脑子里一定在回味昨晚她搂抱着他的羞人一幕!“不准那样看我!”
赫连恒从她婀娜有致的傲人身姿上悻悻收回视线,“皇后慢用,朕想起,还有政务要处理,告辞。”已经没有茶可以漱口,可真是可惜!
他一身锦袍,半条褶子都没有,还是吹毛求疵地整了整。
“喂,赫连恒,你不能这样……话还没有说清楚呢!”湛蓝心急如焚,她心里却也清楚,就算自己满身长嘴,也不见得能解释清楚。这食古不化的古代男子,一定不相信她是异世界借尸还魂来的。
他玩味瞥了眼她气鼓鼓地俏颜,心底倒是陡升一丝不舍。
经过他身边,他拍了拍她单薄的肩,示意她坐着不必起身,“皇后再多吃点,自会有人来收拾。”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去,脚步匆促,仿佛真的很忙。
屋子里一时间静地骇人,阳光倾斜,仿佛也有声音。
湛蓝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半晌没有动,胃里已经爆满,她湿漉漉的头发也已经半干。倒是静下来,才发现,原来她有这么多话与赫连恒聊,原来和他在一起,她的胃口竟这般好。满桌饭菜,竟被她独自吃光了大半。
☆、第023章 花楼的吸血妖后
眼前剔透的阳光里,竟然无半丝粉尘,这便是古代的绝妙之处,可惜如此洁净之地,除了尔虞我诈,便是血腥杀戮。
想起胭脂姐的那条断腿,和赫连恒刚才提起万花楼时,口气中隐现的凝重,湛蓝啪一声,果决搁下筷子。
“冬儿?”湛蓝轻唤一声,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在软凳上坐下。
梳妆台上的小抽屉拉开,里面已经摆满各色头饰,金银玛瑙珠玉,璀璨地能刺瞎人眼。
她从中拿了一支步摇簪,两朵蓝紫色的兰花下,缀着三条细细的珍珠串,清丽别致,于一堆东西里,倒是并不眨眼,却让她一见倾心。
候在门外的冬儿忙进来,“皇后娘娘?”她看了眼湛蓝手上的步摇簪,没有多言。
湛蓝沉思着,摆弄着发簪,“帮我简单梳个发髻,我要出去走走。”
“是。”冬儿上前来,拿起牛骨梳,顺着黑如丝缎的长发梳下去,手却不停地抖,抖着抖着,那牛骨梳竟也落在地上,啪一声,刺耳的脆响,拼接无缝地琉璃瓷地砖仿佛能被砸出一条裂缝。
冬儿慌忙跪下去,直呼着奴婢该死,惊恐地忘了去捡梳子。
湛蓝以为她生怕扯痛了自己长及膝盖的黑发才会如此慌张,她捡起牛骨梳,忍不住多瞧了冬儿一眼,却发现她轻薄的唇竟也在抖,而且,粉中透白,不见血色。
湛蓝坐正,又从镜子里瞧了瞧她,那娇小的声音,在镜面的一角,缩成一个小球,楚楚可怜。
“冬儿,你是在怕我吗?”
冬儿俯首贴地,“皇后娘娘,奴婢……奴婢有个问题,不知该问不该问。”刚才有皇上在侧,她并没有害怕,但是,这会儿整座小院中就只剩了她在伺候皇后娘娘呢,她不能不怕呀。
湛蓝笑了笑,怜惜伸手,将她扶起来,“我不会打罚下人,你不必如此紧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也不必这样跪着说话。”
冬儿脸色还是苍白,她视线突兀地落在湛蓝的一双手上,又惊又怕地仔细端看,如此莹润粉嫩的一双手,丝毫不像是女妖的手呀。
“皇后娘娘,昨晚……昨晚,宫墙外有几具女尸,是被吸了血的干尸,刑部天未亮就接了命案,经过仵作验尸证实,那几个女子,都是十四五岁的处子之身。”
话说完,冬儿额上汗珠儿已经如豆大,气息也用尽了似地,差点虚脱地蹲到地上去。
湛蓝黛眉微挑,半是玩笑地揶揄,“你怀疑,那几个女子是被我吸了血?”
“奴婢……奴婢不敢,但是……敏妃娘娘……”冬儿越说越小声,最后再也寻不到话尾音。
湛蓝叹了口气,却并不见丝毫怒容,反而沉静笑了笑,“看样子,敏妃对我的诋毁的确颇有成效,那几个处子之身的干尸,出现的也恰到好处。恐怕不只是你怀疑我是凶手,可能这会儿,刑部的人,乃至整座京城的百姓,都认定我是吸血女妖了。”
听着湛蓝声音娓娓,冷静从容,冬儿苍白的脸儿顿时又红了,她却没有勇气再开口。
湛蓝摇头笑了笑,侧首拍了拍冬儿的肩,“别怕,我不会怪你。给我梳头吧,这会儿若是闷在屋子里,才正坐实了敏妃的诋毁呢。”
她把牛骨梳放在冬儿手上,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跟在我身边,必会经历腥风血雨,这才刚刚开始,你若是撑不下去,我可以去回了皇上,让他给我换宫里的人来伺候。”
“奴婢愿意服侍皇后娘娘。”冬儿看着她绝美的笑颜,眼神呆了呆,不禁又难过起来。
经历过怎样的苦,才会在被当做吸血女妖之后,还能笑得出来呢?
昨晚,她可不是没有看到,皇后娘娘华丽精彩的舞步之中,那遍体的触目惊心的伤。可皇后娘娘仿佛全无所觉似地,跳得那样尽兴,那样美,反而那些伤痕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湛蓝颦眉回想着昨晚的一幕,忍不住撩起衣袖,看了看手臂上的箭伤,只是一个浅浅的粉色的疤痕,敏妃那样的反应,实在可疑。
“冬儿,若是敏妃昨晚不曾说那番话,你会认为我手臂上的疤痕,是箭伤所致吗?”
“坊间传言,皇后娘娘与皇上出游遇刺坠崖,倒是并没有说中箭还是中刀,更没有说什么毒蛊之类的,若单单这样一看……”冬儿从镜子里瞧了瞧那枚粉色的疤痕,“倒是也像胎记,就算是被尖锐的石头打中,也会有这样的伤痕呀。”
湛蓝若有所思地点头一笑,“这就是症结所在,敏妃不但知道这是箭伤,还知道,我所中的箭是染了毒蛊的……”想起敏妃提及这些时,赫连恒的那一掌,湛蓝心头恍惚一动。
冬儿细致的柳眉也皱起,她从镜子里看定湛蓝精致的鹅蛋脸,说道,“皇后娘娘,敏妃把事情说的如此具体,除非……”
湛蓝也从镜子里看定她瞪圆的眼睛,把她不敢出口的话说完,“她若不是幕后凶手,便是知道幕后凶手布下的一切。”
“正是,正是……”冬儿点着头,心中也不由得唏嘘皇族内的阴谋算计。
湛蓝沉重地压低声音,“可怪就怪在,我体内并没有毒蛊。”
冬儿也不禁紧张起来,“那可能是刺杀忙乱,刺客弄错了。”
湛蓝盯住镜子里的自己,眸中锋芒轻闪而过,“当时我与皇上在一起,他们料定皇上武功高强,派出的人,定然也不会弱。只怕,不是我身上的毒蛊被医好,便是有人帮我挡下了。”
想起在月魔地宫里偷窥到的一幕,以及刚刚用膳时,赫连恒不自然地咳嗽,不自然地频频饮茶……湛蓝手掌刺痛,连带着心脏也猛地一缩。她一低头,才发现,手中正握着那枚步摇簪,栩栩如生的花朵边缘的玉托刺得她肌肤透出粉白的印子。
见发髻已经绾成,她忙调适心绪,抬手将步摇簪斜斜簪在头上,“怕是刑部很快会找上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宫也该会一会这些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古人了,不过,第一步,应该先救万花楼里无辜的姑娘,不能让她们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里当炮灰。”
白天的万花楼,虽然比夜晚冷清,却还是比别家店里热闹。
银库失窃和胭脂姐被打断腿一事,对于生意,丝毫没有影响,倒是因为湛蓝的驾临,一整栋万花楼,气氛顿时变得诡异。
地毯,桌椅,装点的花卉摆设,一应皆是艳丽暧昧的紫红,仿佛胭脂姐的锦袍般扎眼,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和酒气、花香,混合一处,浓郁,古怪,憋闷异常。
湛蓝搭着冬儿的手,正要上楼梯,就听得楼上走廊里传下急促的奔跑的声音,似要把廊间的地板跺穿——那些砰砰的响声,竟是女子们为躲避她这个“吸血女妖”,缩进各自的房间去了。
“皇后娘娘,小心!”冬儿一声娇呼,就听得楼上咕噜咕噜响。
湛蓝一抬眼,就见一个男人正从楼梯上滚下来,她忙和冬儿让到一边,那男人滚落下来,摔得鼻青脸肿,正落在她的裙边。
湛蓝好心要扶他一把,刚伸出手,那男人却跪爬着往楼梯下去了,口中还叫嚷着,“不要吸我的血,不要……我不好吃,我一点都不好吃……”
她的手停在半空一僵,摇头一笑,细白的手,握成拳收回来。
楼上随即又冲下几个衣衫不整的男人,经过她身边时,停也不敢停,也顾不得整理好衣衫,便冲出了大门。
有尖细的声音在楼上气恼咆哮,“还没给钱呐……当老娘是白给的呀?!”那女人一见楼梯上的湛蓝,忙返回房内,把两扇门关得一丝风也不透。
湛蓝叹了口气,径直上楼,冬儿引着路,带她敲开了胭脂姐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