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柔止从胸中长吁了口气,看着明瑟,“大人,你刚才问我心里有没有你?我回答,有!而就是因为有,所以我更不能答应您的这番心意。”
一个“有”字,明瑟的双眸一亮,然而,马上又黯淡下去。他弯了弯唇角,笑得比哭还难看:“因为,我无法做到像你爹爹那样,一生一世只娶你一个女子为妻吗?”
“不是的。”柔止目光温柔地凝视着明瑟:“我喜欢大人,可是我却没有大人想象的那么淡泊、无争。”明瑟听得恍惚,她又继续说:“柔止不但身份卑微,心比天高,而且还是个有野心、有*的女子,也许,等我做了你的妾后,你会慢慢发现,我其实和宫里的那些娘娘们一样,会因为和别的女子分享同一个丈夫而疯狂、嫉妒,会因为看着自己深爱的丈夫睡在别的女子枕边而心生醋意。到时候,我会斡旋于你身边一大堆的妻妾中,和她们各种争斗,进行各种算计,我会变得面目扭曲、心灵可憎,做出许许多多疯狂的事情,最后,直到大人因此……离我而去!”
这番话再明白不过了,她要的,不是苟且忍让和妥协屈就的婚姻和爱情,她要的,正是这个世界所没有、被世俗所不容的东西!是像自己父亲和母亲那样独一无二的一生一世!
明瑟痛苦地闭上眼睛,一种苍白无力的感觉瞬间袭击全身——
他真的是无能为力啊!
不是他不敢向家族抗争,不是不敢向礼教宣战,而是这样做的后果,那么柔止她…只有死!是的,可能他还没来得及向家族陈述要娶柔止为正室这件事,柔止的命就不保矣!
面对一个心爱的女子,他许得了一段真挚的感情,可是,却怎么也许不了一个圆满的将来。作为一个七尺男儿,还有比这更让人感到挫败而难堪的事情吗?
☆、第31章 明清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人生长恨,水长东…”
其实,何止明瑟,柔止这一夜也是辗转反侧,都不知是怎么度过的,待清晨走到司饰房的时候,只见天空的雪又铺天盖地下了起来。外面雨雪纷飞,一阵猛烈的寒风夹杂着数点雪花从窗外灌了进来。柔止木偶似地站在窗前,尽管头发已经被风吹乱了,也没有去关窗门,只是睁着呆滞的双眼,一动不动注视着外面那些被风雪折断了枯枝花叶。
她真的不会因此而后悔吗?她的选择真的明智吗?可是,一想到昨晚明瑟望着她时那双失望而落寞的眼睛,她的心就像针扎般的难受,哎,谁能告诉她,她的这个选择,真的是对的吗?
“柔止,还在发什么呆…呀,你、你这是怎么了?”
陈司饰走了进来,目光触及柔止此刻神魂落魄的模样,不禁大吃一惊。
柔止恍恍惚惚转过身,喃喃地问:“姑姑,你有没有经历过曾经放弃一件事、后来却让自己非常后悔的事情?”
“后悔的事?”陈司饰一愣,忽然,心珠临刑前绝望而苍白的面颊像闪电一样划过自己的头顶,她背上打了个寒噤,呆呆地回道:“有。”
柔止疑惑地看着陈司饰,“姑姑…”
“从前,我手下有一个丫头,也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纪,也一般的性子,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地被人诬陷,得罪了永和宫的贵妃娘娘,于是,她就被处死了…”
“死了?可是姑姑,这为什么又是你后悔的事情?”
“哎,往事不说也罢…”
陈司饰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当她心事重重地拿着桌上一罐茶叶准备沏茶,柔止急忙道:“姑姑,这是小的喝的大叶子茶,很苦的。”
“大叶子茶吗?呵,喝惯了细叶子茶,偶尔尝尝这粗茶也不错。”陈司饰并不在意地笑笑,依旧拿出茶匙舀了起来。
柔止愣住—
喝惯了细叶子茶,偶尔尝尝这粗茶也不错…
偶尔尝尝这粗茶也不错…
忽然,柔止苦笑了起来,也许,对于明瑟来说,自己未尝不是那不常喝的粗叶子茶。
她必须摒弃杂念、振作起来了!既然这是自己的选择,那么再也没有后悔可言,而且,对于自己的将来,既然无法拥有一个完美的婚配和姻缘,那么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一门心思放在成为大宫女的事业上。
“柔止啊柔止,你要随时记住,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这天午膳过后,在通往皇后寝宫送东西的路上,柔止终于拾掇好心情,重重点了个头,这样对自己说。
前面就是凤仪门了,刚穿过前院,从东侧门进了后院的寝殿,远远地就听见一曲琴音从东暖阁里飘了出来,琴音淙淙铮铮,清清泠泠,听调子应该是《高山流水》第二段的前半段。柔止轻轻撩开帘子,一名嬷嬷正好走了过来,柔止捧着冬衣礼貌地朝她福了福身,“嬷嬷您好,我是尚服局司饰房的典内人,这是刚刚为娘娘熏好的东衣,特赶着送过来的。”
“好的,直接交给我就是了。”
嬷嬷微笑着接过,柔止对她道了声谢,正要转身就走,忽然从里间暖阁传来一道淡雅的声音:“谁在外面说话?”,这是皇后的问话,那名嬷嬷赶紧躬着身子进去回话:“回娘娘,是尚服局的一名内人送冬衣来了。”
琴音依旧如流水般悠悠而弹,柔止隐隐约约听皇后说了声,“…既是尚服局的人,叫她进来,正好本宫有话要问。”
“是。”
柔止不得不走进去了,在嬷嬷的带领下,甫一进暖阁,只见南窗下一溜的长炕上,皇后正舒舒服服地斜倚在锦缎靠枕上,半躺半坐,手里捧着一个暖炉。左边的一个紫檀雕花靠椅上,三皇子成王也坐在那儿,她看不清他的正面,只隐约看见他今日穿了一袭浅紫色貂毛氅衣,绣滚蟒金边,与上两次印象相比,更添几分光彩照人的气质。而暖阁的正中间,一名头戴珠翠的年轻姑娘正埋头拨筝弹琴,气质很是典雅。
片刻愣怔之后,柔止急忙举手加额行了礼,“奴婢尚服局典饰薛柔止,见过娘娘,见过成王殿下,请问,娘娘是有什么话要吩咐奴婢吗?”
皇后朝弹琴的女子摆了摆手,微笑地朝招呼,“清儿,不要弹了,也过来坐坐。”,“谢姑母。”那名叫‘清儿’的姑娘依言挨着皇后身边的长炕上坐了下来,颔首低眉间,时不时羞怯怯朝刘子毓瞟上一眼。刘子毓目光淡淡扫了她一眼,面上未蕴热情,依旧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不讨喜模样。皇后微笑着问柔止:“你这丫头,看着倒有些眼熟,怪伶俐的,起身吧,是尚服局哪个姑姑调0教出来呢?”
“回娘娘的话,奴婢的姑姑是司饰房的陈司饰。”
“哦,本宫说呢。”皇后像是来了兴致,问道:“听卫尚宫说,你们尚服局这次女官选任的题目是以太子册封典礼为题,司衣房的江司衣有了不错的注意,你们司饰房可拿出好的法子没有?”
柔止脸上微微一红,竟然不知作何回答,只得垂首道,“回娘娘,奴婢的姑姑陈司饰正在为这事儿日思夜想,奴婢想,她应该很快就要想出好的主意了。”
“嗯,那就好。”皇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朝柔止微笑道,“告诉你姑姑,说本宫相信她的实力。”
“是…”
柔止正要应答,恰逢这时,一名内监躬身走了进来禀道:“娘娘,内廷总局的卫尚宫说,眼看年关就要到了,所以特命两名奴才将年礼早早送与娘娘您过目。”皇后笑了起来:“哦?既是大宫女的年礼,那本宫自然要好好收下了。快去将他们领进来吧。”
不一会儿,两名小内监抬着一个大红木匣子走了进来。打开取出一看,是一个偌大的玉雕摆件。
“《江山如画》…”
忽然,皇后身边那名年轻姑娘露出贝齿微微笑说了一声。那才那名内监吃惊地抬起头,随即马上朝她点头赞叹道:“是的,这位小姐说的是,卫尚宫说,这玉雕的名字就叫做《江山如画》!”
皇后也笑了起来,故意瞄了身旁的刘子毓一眼,又拍了拍身边姑娘的手,“来来来,你这孩子,告诉姑母,也顺便让你这没嘴儿葫芦的皇表弟长点见识,你怎么会知道这块玉雕的名字就是《江山如画》来着?”
☆、第32章 灵感
明清脸一红,撒娇似地朝皇后扭扭身子,“姑母又想取笑清儿了,您知道清儿一向拙口笨舌的,不过胡乱猜猜罢了。”说着,她又朝刘子毓偷偷瞄了一眼。刘子毓抽搐了下唇角,不留情面地回了她一个反感的目光,明清收到他这样的目光,一时间愣怔当场。皇后又连连笑了起来:“不妨事,不妨事,你这孩子,就算是信口胡诌的姑母也爱听,说吧,姑母很喜欢听你说话呢!”
“是。”
明清这才惴惴不安地看了刘子毓一眼,她轻轻站起身走至玉雕旁,白嫩的纤指在上面轻轻摸了一摸,回过头朝皇后展出一抹温婉甜美的笑:“姑母,您瞧,这件玉雕原是一整块的南阳独山玉,这块独山玉呀,原本有青的、白的、绿的、黑得好几种杂色,可是玉雕师在打磨这件玉器的时候呢,不用刻意雕刻,也不用特意去渲染,就将独山玉的原色和俏色通过全景式的镂雕、透雕等雕刻手法很自然地表现了出来了,您看,这白的地方呢是缭绕的云雾,青的地方呢是淡淡的几处山峰,这儿是流动的江水,还有这儿…这么一组合呀,不正是诗上所写的‘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吗?所以,清儿揣测了一下,这玉雕的寓意大致应该是《江山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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