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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壁书 (慕时涵/千叶飞梦)


  睁开眼,有彤燃霞光徐徐点亮双眸。
  令狐淳顺着光亮望去,但见身着一袭飘逸白衣的男子静伫窗旁,金冠束发,流绸似水,那背影高大修长,衬着蔓染水天的绚烂霞彩,天神般姿仪绝世。
  令狐淳恍惚起来,刹那只恐自己已身处隔世仙台。
  “澜辰,魏陵侯醒了。”一旁突然有人轻声笑道。
  这声音如此地柔和雅致,依稀是在哪里听过。令狐淳茫然四顾,这才瞧清自己是躺在一间舱阁的软榻上。而远处的书案边有青袍公子淡然而坐,容颜温润俊美,并不陌生。
  公子身侧站着位紫衣少女,轻纱半遮住了面庞,露在外面的一双明眸光华清澈,正仔细打量着自己。
  “云憬?”令狐淳吃惊,“是你救了我?”
  “不然呢?”紫衣少女含笑的目光十分灵动,指了指地上沉沉锁链,“难道你以为自己身受重伤,还能拖着一堆铁链从十丈河水下浮上来?”
  令狐淳喟然叹息,挣扎着想起身,无奈身子虚脱,只得卧榻道:“今日得云公子救命之恩,令狐淳感激不尽。可惜是如今这番境地,却是无以为报。”
  郗彦唇角微扬,自不言语,看着他的眸色冰凉而又沉静。
  “令狐淳,你觉得我们是无事游玩济河,不过顺手救你一命?”
  冷冷飘入耳中的声音带着冰霜般的寒气,令狐淳气息一窒,侧首寻声,方见窗旁那人已转过身,嫣红落霞映染银面,透着血魄般的瑰丽妖魅。
  “国卿?”令狐淳怔住。
  商之目光冷淡,看着他:“你一出洛都便是性命堪虞,自己还不知道么?可是人人如你枉存仁慈,不知断后绝忧?”
  令狐淳默然,想起舟上那黑衣人的绝杀无情,目中渐露出认命的颓败,叹了口气:“诸位今日救我性命,想必不是举手之劳、抑或积累阴德这般简单?”
  “还不算太笨,”商之冷笑,自袖间取出明黄帛书递给他,“这是陛下的旨意。”
  令狐淳摒住呼吸:“陛下?”接过帛书看罢,他的脸色不由乍青乍白,目光亦慢慢变得僵滞,费力道:“十三年前……八年前……那些事我都已忘了。”
  “当真都忘记了?”舱阁门被人推开,钟晔捧着茶壶进来,望向令狐淳缓缓而笑,“若真忘了,那日在刺史府一剑与我算恩怨的人又是谁?”
  令狐淳怫然不语。
  商之轻笑道:“时至今时今日,你莫非还是要护着旧主子?”
  令狐淳闭上双目,执着圣谕的手缓缓垂落,却并不辩解。
  “令狐淑仪被贬冷宫之事你可曾听说?”商之不急不徐道。
  令狐淳冷笑:“不正是陛下所赐。”
  “那你可知令狐淑仪其实已梦熊有兆?”
  令狐淳猛然睁眼,拽住商之的衣袖,恨恨道:“既是如此,陛下还要废了我儿?”
  “正是因为如此才要让令狐淑仪居住冷宫,”商之唇弧微勾,望着他道,“你还不知当今太后和陛下的关系么?若是让令狐淑仪有孕之事传入延嘉殿,最后将是何种局面你该明白。”言罢,他又取出一卷锦帛,“淑仪亲书,魏陵侯可还有心看一看?”
  令狐淳夺过锦书,匆匆一瞥,恹恹无神的双眸倏然发亮。
  “一旦皇子出世,淑仪自可复位,魏陵侯也自不复罪名,”商之循循善诱道,“如今相比裴行,与你亲近一些的,怕还是陛下。侯爷认为呢?”
  令狐淳沉思许久,虽已动心,却终是摇头:“陛下未必可成大事――”
  “成与不成那是后事,”商之打断他,“只是如今即便你不说,怕也难逃幽剑使的追杀。这般心狠手辣、不留后路的人可值得你性命相托?侯爷自命血性男儿,当年独孤满门皆灭,是冤是罪你心知肚明,这些年你当真就活得如此心安理得?”
  “确实难安,”令狐淳自嘲一笑,既而咬牙道,“我愿写出所知一切往事,不过丞……裴行心思重重,当年之事我所知亦并非全部。”
  “说你所知便可,”一言落定,商之眸间却暗色涌起,悲喜不辨,淡淡道,“笔墨在侧,静侯陈书。”
  令狐淳道:“写之前,我想与云公子单独说几句话。”
  商之望向郗彦,郗彦正执着茶杯靠近唇边,闻言亦是一愣,既而轻轻颔首。
  “我留下陪公子。”钟晔道。
  见令狐淳并无异议,商之与紫衣少女对视一眼,转身出了舱阁。
  “魏陵侯有话但说无妨。”郗彦无法言语,自是钟晔为之开口。
  令狐淳艰难地撑臂起身,双眸紧紧盯着郗彦,锐利深邃的目光仿佛要看穿他的魂魄。
  郗彦无动于衷,慢慢饮着茶。
  良久,令狐淳力竭躺下,笑道:“你不是云憬,你姓郗。从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的神采浑然是当年的郗元帅――”
  郗彦盖起茶杯,神色漠然。钟晔道:“我家公子与郗公子容貌从小相似七分,你不要胡扯。”
  “胡扯?”令狐淳轻笑,“是,我自是不曾见过两位公子小时候的模样。只是尊上若非郗公子,那为何要在意鄙人的性命?为何又会这般在乎十三年前与八年前的往事?”
  “郗氏与云氏本就交好……”
  “再好的世家关系,能在这样的惊涛骇浪下维持不变?”令狐淳摇了摇头,看着钟晔道,“再说可令昔日叱吒沙场的钟晔将军这般臣服的,怕唯有郗峤之的后人。”
  “我……”钟晔脸色寒如冰石,还欲辩解,郗彦却扬袖将他拦住。
  令狐淳笑道:“公子明智,其实何苦狡辩呢?十三年前安风津一战是八年前灭门之祸的端始。若云公子当真是郗家后人,或许我今日该写下的,就远不止北朝的那些纠葛了……”他叹息道,“那一场浩劫,牵连的自是整个天下,北朝,东朝,柔然,鲜卑……”
  霞光渐渐沉没于大河尽头,孤舟漂浮水上,静静滑逝向北。夜下苍穹开阔,谧蓝天色沉入波面,繁星点缀,涛浪幽静。
  夭绍抱着狐裘走出舱外,望着站在舟头那久久不动的白衣身影,低低叹了口气。
  风振衣袂,广袖飘然间不见一丝飞逸潇洒,而满是面对涛浪逝去不可挽回的无奈。
  夜色压下浓浓无边的黑暗,让人心也不觉沉重。她缓步靠近,将手中的黑狐裘慢慢递至那人面前,柔声道:“夜寒风大,披上吧。”
  “嗯,”商之看了狐裘一眼,伸手接过,却不披起,只道,“令狐淳写得如何了?”
  “还未写完,方才气力不及又躺下歇了片刻,钟叔现在一旁照看。”夭绍答完,想要转身离去时,手臂却被他拉住。
  “陪我一会。”商之眸色深深,望着她道。
  他的声音如此疲惫孤单,夭绍心底隐隐一痛,却是无力拒绝,咬着唇走回他身边。商之松开手指,夭绍拿过狐裘,轻轻披上他的肩头。
  她绕到他身前慢慢帮他系着锦带,想起那次在怒江上他为自己系着裘氅时的心慌意乱,指尖不禁微微颤抖,愈发不听使唤。
  好不容易系好狐裘,夭绍抬目,却见商之不知何时已取下了面具,凤眸低垂,正专注地看着自己,墨玉般的眼瞳透着与平日迥异的幽澈清亮,依稀有丝温柔静静地破冰流溢。
  夜风将他身上的冷香凛冽吹散,扑入鼻中,沉至心头。
  暗自酸涩一夜一日的难受好似点点不见,圆月当头,夜下静好,无端让人沉迷。夭绍忍不住失神,忽而脑中却想起昨日见到的那对血苍玉,蓦然一个激灵,倏地转过身。
  “怎么了?”商之于她耳畔问道,声音低沉得近乎柔软。
  夭绍摇头,慌忙往前走了两步,直到身后那诱人的气息消淡了,她才松出口气,扶着栏杆,望着广澜无边的河水沉默不语。
  “少主,”石勒的到来打破了两人的僵持,禀道,“西北方向已可见云氏族主的船。”
  商之与夭绍闻言转身,沿着船舷绕过舱阁,这才望见远方灯火闪烁,轻舟浮浪,玉色旗帜飘扬船头,金线绣成的“雲”字隐隐浮现水天间。
  舱中厅阁里烛火荧荧,郗彦坐在书案后,阖目靠着舱壁。
  “少主,”钟晔自里间舱阁出来,将手中的帛书递至郗彦面前,“令狐淳写好了。”
  郗彦缓缓睁眼,接过帛书,执在掌中沉吟许久,终是慢慢卷开。
  绸绢上字迹满满,往昔的刀霜剑影、漫天血光透过未干的墨汁,叫嚣着一一浮现眼前。几重阴谋,几迭冤屈,几多剜心之痛,几许切肤之恨,遥远的记忆纷沓而来,骏马铁蹄下的亡魂幽灵,弯刀长剑下的凄厉惨叫,随着风卷涛起的咆哮声刹那鼓裂耳膜,令人心潮澎涨,只待一瞬爆发,便如惊山碎石。
  郗彦手指颤抖,倏地合起帛书,唇角紧抿,寒眸间冷光飞耀,烛火浸入眼底,照亮了那一抹嗜血难忍的暴戾怒意。
  “少主?”钟晔看着他心中骇然,小心翼翼出声唤道。
  郗彦手指重重按住额角,竭力缓和心绪。
  “阿彦,”夭绍却在这时入舱,走到他身边说道,“云伯父他们快到了。”
  郗彦置若罔闻,夭绍瞧着他雪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心中既担心又狐疑,跪坐在案侧,目光瞥过他手中紧捏的帛书,伸手便欲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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