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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易凤 (柒梧)


煜煊明知此事躲不过去,并且阮重一直想送阮灵鸢入宫为后,她坐直了身子,“此事由墨爱卿与阮爱卿决议罢!明日早朝告知朕结果即可!”她对赵忠使了使眼色,赵忠立即会意起身,尖起嗓子道:“起驾勤政殿!”
墨凡退后一步,目送龙辇离去,他回首望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姽婳宫,眉眼锁的更深了。
回府的路上,墨凡身侧缓缓驶过一辆马车。大道虽宽敞,但街巷中行人聚集,墨凡为马车退后让道之际,认出了马车后面所跟随的两个常服下人是长寿宫的侍卫。马车后的两个侍卫也认出了墨凡,垂下面容不敢看向墨凡。
墨凡对眼前这辆普通人家的马车起了疑心,他脚下一踩,几粒碎石飞起,他手捏住一粒石块打向了马车车厢的轱辘下。车厢一颠,车厢内的人稳住身子之时,扯动了那一方小小的幕帘。
是已出家的萧夫人,她为何由太后的侍卫护送着。
墨凡紧锁眉眼目送马车离去,随后转了方向朝千金阁走去。千金阁依旧繁华鼎盛,文人侠士络绎不绝。那些想要入仕途的人看到墨凡,即刻围了上来,却又被墨凡一身戾气吓的离他数步远行礼。
墨天向得到门童的禀告立即出来迎着墨凡去了一处偏僻安静的厢房。墨凡一坐定,便问墨天向道:“那个逆子在哪里?”
墨天向心虚的拱手道:“公子已经回了卞陵!”墨凡眸子凌厉的扫看了他一眼,“你告知他,让他密切注意萧渃府上的动静!”墨天向见再也隐瞒不下去,拱手应着,送墨凡离去。
龙辇刚进勤政殿宫门,煜煊从龙辇上跳下来,跑进了寝殿中。她对身后紧紧跟随的赵忠命令道:“派人去唤萧院首!”赵忠应着“是”,出了殿门让小哼子去太医院。
煜煊整个人虚弱的瘫软在龙榻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墨凡刚刚的眼神曾是她夜夜的梦魇。她解下脖颈处的白色丝帕,心有余悸的擦了擦额上的汗。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命丧于墨凡之手了。
不一会儿,小哼子便顶着西垂的朝阳回来了。他躬身在帷幔外,禀告道:“皇上,太医院的人说萧院首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太医院,奴才已经派人去萧院首府上了!”
煜煊蹙起眉眼,今日本该萧渃当值,他为何不在宫中?煜煊无暇多想,待在勤政殿内再不敢出去。思忖了一会儿,勤政殿内已无了假皮囊,若是墨凡与阮重商议完了来勤政殿找自己,那墨凡一眼便可看穿一切。煜煊倏地从龙榻上坐起来,“赵忠,摆驾去萧府!”随即又改了口,“不要声张,你同朕悄悄的出宫!”
萧府内,萧夫人喝着萧渃斟的茶,茶入愁肠化为眸中的相思泪。她身上缁衣散着皂角的清新,三千发丝用尼姑帽子遮着。她眼睛已因日夜哭泣,近乎失明。但却一眼便看出来萧渃比之去年相见之时,又清瘦了许多。
她摸索着想把手中的盖碗放于桌子上,跪在她跟前的萧渃眸中闪过痛楚,从母亲手中接过盖碗放好。萧夫人空出来的手拉起萧渃坐在自己身侧,而后轻轻捧住萧渃的脸,慈爱的问道:“渃儿可娶妻了?渃儿已是双十年岁,要早些为萧家开枝散叶,来日为娘才好去见你父亲!”
萧渃闻言,温润似玉的面容挂着笑意,“让孩儿为母亲看一看眼睛罢!若是治得不及时,孩儿怕是也无力回天了!”
萧夫人拉住了萧渃要为自己诊脉的手,叹道:“数十年的繁华似梦已与为娘无关,为娘这三千愁思与华鬓是为你留下的,寺庙清冷影孤、眼前景不看也罢!如今,为娘就像那白昼的残烛,所剩命数无几。为娘只盼着你能早日成亲,为我萧家开枝散叶,若你父亲泉下有知也可安下心来!”
萧渃温润的面容带些愧疚,“孩儿其实已有了倾心之人,却不知她心中到底是何意。孩儿只知,此生孩儿非她不娶,可她却无法嫁人!”
萧夫人心知自己家儿子腼腆,循循教道:“你从小性子温顺,可这男婚女嫁之事,你不说,那位姑娘如何能得知呢?若你说了,却没有说明白,别人姑娘又不好开口问!可不白白误了你同那姑娘的年岁!你且告诉为娘是何人,为娘让管家寻了媒人上门去提亲!”
注:1、缁衣[ziyi],僧尼的服装。


☆、第二十五章 缘深情浅再重逢
煜煊身穿着太监衣袍与赵忠出了宫门,待来到萧府时,已是落日黄昏。他们刚到萧府门前,便看到了等候在外的马车与两个小厮。赵忠打紧几步走在了煜煊前面,欲上前着人禀告萧渃。却在识得那两个小厮乃是长寿宫的侍卫时,立即悄声退了回来。他冲煜煊使着眼色,煜煊虽不明所以,却深知赵忠不会害自己,便跟着他往萧府后门走去。
日暮之时,数只乌鸦乱入,扰人的叫声在窗棂外青梅树上彼此起伏。萧渃听得心中烦闷,把叹息藏掖心中,垂首不回答萧夫人的话。他细细的回想着与煜煊的点滴。自己也曾越礼表露过情感,若非真是如母亲所言的那般,是自己未曾说清么。可煜煊一看到阮凌锡的眼神,从未在看自己时出现过。
下人进来掌灯,因昨夜的蜡烛已是烛泪斑斑,丫鬟便重新插钎了一根新的白烛,烛焰微微有些晃动。萧夫人因许久听不到萧渃的回答,她便摸索着拉住萧渃的手,双眸无神的盯看着那跳动的焰火“可是天黑了?再过几个时辰,便是天明,我们又要分开了!”
萧渃抬首反握住萧夫人的手,面容依旧带着温润的笑意,“母亲与孩儿一年才见一次,难不成今晚我们都要商议这件事么?”
萧夫人不认同道:“还有何事比我儿的终身大事更重要!”
伏在屋顶偷听的翊辰,撇嘴接道:“让你儿子如何能不再好龙阳,这便是当前最紧要的事!”
不待萧渃回答,管家便立在门口禀告道:“公子,宫里来了两个公公要见您!”萧渃心中一惊,莫非是煜煊出了何事?他看了一眼双眸无神的母亲,过了今日,还需再等待一年方能见上她。
萧夫人幽叹了一口气,她被太后控制,虽萧渃一直不告知她缘由。但她是官员家眷,对宫廷中的事情多少知晓一些。太后如此,定是宫里隐藏着骇人听闻的秘密,而要守住这个秘密需要渃儿的帮忙。
她五年间不敢任由残烛似的生命油尽灯枯,便是为了保全萧渃。阮太后的心狠手辣,帝都官员的家眷皆知晓。当年同她争宠的李昭仪母子正逢先皇驾崩之际,孤苦无依下死于大火,连尸首都寻不见。
萧夫人的心中因阮太后的狠毒生出恶寒,她伸手替萧渃理了理发束,“你快些去罢,不要耽误了宫里的差事,你我都吃罪不起!”
萧渃亦是心存纠结,一边是一年未见的母亲,一边是时刻身处险境的煜煊。他重重的跪下,对着萧夫人拜了一礼,“孩儿会尽快回来!”
萧夫人的双眸依旧是无神的盯看着萧渃离去的门口,那一袂白袍,在她眸中一闪而过,她忽然想起曾无意间在府中药房门外听闻到墨凡与萧子敬的谈话,这些或许在必要时可令墨凡保萧渃一命。
萧渃听完管家所禀告的二人在后门处候着,他边往后门处赶,边确定了来着一定是煜煊宫中的。正门有太后宫中的侍卫,煜煊宫中的人定不敢与太后宫中的人照面。
日坠西阁,眸中绿色昏暗无涯,院墙上草株迎风摇摆。萧渃远远的望见了两个身着酱色衣袍的太监,正焦急的在墙根下来回踱着步。他大步走上前去,刚要开口,煜煊便转了身来。
这么多年,煜煊甚少离宫。如今又乔装出宫,若不是牵扯性命之事,煜煊是不会前来的。萧渃借着霞光看到煜煊面上未褪的心有余悸之色,他一把抓住了煜煊的手,“发生了何事?”
煜煊被萧渃握住的手背隐约感受到他手心中的疤痕,她的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渃心中立即知晓了缘由,他转身拉着煜煊去药房。行了几步,顾及到跟随在身后的赵忠,又思忖了几步,便松开了煜煊的手。
煜煊的手从萧渃手中缓缓滑落,她想起阮凌锡对自己似雪落唇上的轻浅一吻,脸不由得的红了起来,她两只手相互交叉紧紧箍在自己腰间。
赵忠跟在二人身后,借着不透亮的霞光,心中疑惑着煜煊似女儿的举动。但奴才的本分令他知晓,主子做什么皆是有缘由的,当奴才的不可多问,听命即可。他老实的垂首跟随在二人身后来到了药房。
萧渃率先进了药房,煜煊进门之际阻了赵忠,“你在外面候着!”赵忠未做多想便合上门候在门口,他亦不知煜煊火急火燎的来此处是为何目的。想到正门处太后宫中的两个侍卫,守着做奴才的本分,赵忠四处张望着为煜煊放风。
萧渃打开火褶子点燃了从木梁上悬下的一盏托盘似的烛台,昏黄的烛光在药房淡淡散开。煜煊掩着鼻子躲避药味的模样入了萧渃眸中,他温润一笑,“这里从我祖父时就是药房了,所以药味有些浓烈,皇上还需忍耐一会儿!”他引着煜煊在桌子旁坐下,转身取了一些浸泡在水中的翠绿草药去医用案子上研磨。
煜煊颔首,四处看着这间屋子,四面的墙壁有三面都是一格格的药匣子,那些黑色的药匣子在昏黄的烛光下发出魅惑的光。没有放药匣子的那一面墙壁悬着人体穴位图,因年代久远,那幅破旧的画卷有些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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