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凡追问道:“依你所言,李昭仪产下无面皇子是阮太后所言?”
宇文相拓不知墨凡何意,点了点头,“碧云宫的宫人全死了,我等官员不经传召又不能入后宫,只能从阮太后口中得知后宫中之事。”
墨凡眉眼紧锁着拂袖出了厅堂,此案确实是由廷尉张轩受理的,碧云宫幸存的宫人供词一致,是李昭仪惊吓过度,疯癫下烧了碧云宫。
当日碧云宫中有两位娘娘生子,为了供给足够的热水,宫人们在碧云宫多加了六个火炉子。碧云宫正殿的火势蔓延至殿庭中的火炉子,才会烧了整个碧云宫。大火中的尸体都烧成了焦炭模样,无法分清何人是李昭仪,连皇陵中葬的也只是李昭仪的衣冠。
墨凡独自一人走在帝都的街巷中,他矫健的步伐大步踏在石青板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都说沙场上刀剑无眼,可朝堂中的刀剑黯哑,无声之刀更令人防不胜防。张轩跟他数十年,为人看着粗犷,办案时却缜密。当日他也是轻信了张轩所言“李昭仪产下的是无面皇子”,故才没有起疑皇上的真实身份。
他为官数十年,深知皇后与妃子之间的争斗,无外乎是夺子之争。当今皇上若非阮太后亲生,那便是李昭仪所生。若当今皇上是阮太后所生,那李昭仪所产的皇子不论是不是无面怪婴都应该是随自己的母后,化为了那场大火的灰烬。
墨凡饱经沧桑的面容冷笑着,十五年前,他知晓了李昭仪与无面皇子死于大火之中,只心中叹着阮太后心狠手辣。今日才细细回味过来,阮太后这是用李昭仪与无面皇子的惨死让自己误以为她心狠手辣,殊不知背后是隐藏了更大的秘密。
如今,十五年前到底存不存在一个无面皇子已成了谜案。那十五年前,皇城中到底有无皇子出生,也需要好好调查。墨凡的脊背上冒了一层冷汗,若当今皇上为女儿身,皇城中那些死在自己剑下的娈童便是一群*后宫的女子男宠。
长寿宫配殿,赵信河让宫人细心的打扫着角落,宫人们不知内侍长官为何对一个小太监如此恭敬。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宫女边擦拭着花瓶,边与身侧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太监私语道:“哎,你说,赵内侍是不是看上那个叫络尘的小太监了?”
小太监停下手中的伙计,凑近了宫女,“我听说啊,那个小太监净身以前长得甚是妖艳,曾经令皇上都醉于他的美色之下,还让阮二公子吃了醋,抱着皇上强行离去。”
听到这里有宫闱秘事,配殿中打扫的宫女太监皆凑了过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讲着自己所听来的闲言碎语。
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道,“可不是,我也听说了,皇上很是宠爱他。不然这次墨大司马杀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有杀了他,是皇上当时拼命护着他才保住了他的命。”
一个十七八岁的太监道,“太后此番把他留在长寿宫,不就是怕他再狐媚皇上么!”
最先说话的那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宫女撇撇嘴,怪笑道,“这不,让咱们的赵内侍捡了便宜!我看啊,以后咱们都要好好伺候这个络尘太监公子了!”
她怪笑着拖长了“太监公子”这四个字的音,围在一侧的宫女们与已经对自己是太监麻木的小太监们都捂嘴“嗤嗤”的笑起来。
立于门口处的赵信河见殿中的七个宫人聚在一处,不免尖起了嗓音,用手中的净鞭指点着众人道:“长着手不干活,都不想要命了么!”
阴柔尖锐的嗓音似一道雷鸣把聚在一处的七个宫人震开,那个最先闲聊的宫女眼尖看到了赵信河身后的络尘,不免撇着嘴嘟囔道,“我们长着手可是伺候主子的,不是伺候奴才的!”
她的小声嘟囔被赵信河与络尘听了去,赵信河立即弯起袖袍要上前扇那宫女的耳光,络尘一把拉住了赵信河,看着配殿中的一干宫人柔声道:“络尘本是俘虏,身份不及各位高贵,以后还请各位多指点!”
赵信河原以为络尘是一个难伺候的主,如今见他这般善解人意,心中放心不少。
明黄龙辇停在姽婳宫宫门外,煜煊令赵忠留守在宫门处,独自一人进了宫门。刚要出正殿门的薛佩堂,见到煜煊似看到豺狼一般,刚要张嘴高呼,“公子,皇上来了!”煜煊跳进门槛内,一把捂住了薛佩堂的嘴巴。她灵动的双眸圆鼓着看他一眼,扬起下巴指了指门外,示意他出去。
薛佩堂嘴里嘟囔着,“我家公子正在午睡,皇上可要快些出来!”然后不情愿的走了出去。他悄悄躲在殿门处,在煜煊走进内寝殿时,他弓着腰身、放轻了脚步偷偷跟了进去。
☆、第二十四章 镜湖迷离梦魇现
阮凌锡一身白袍倚在窗棂处的竹榻上,他发束依旧用嵌玉紫金冠束在项上,遗留了少许随意散在肩上,手中的书卷被袖袍遮去了大半。
煜煊走上前去,阮凌锡合着双眸,倾城容貌似雪山寒玉逸出冷意。煜煊坐在竹榻一侧,看着熟睡的阮凌锡,灵动的双眸变得有些呆滞。
察觉到声响,阮凌锡弯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煜煊的身影渐渐清晰的出现在眸中,他嘴角浅弯起。“皇上屏退左右,当真如此觊觎我的容貌么?”
煜煊看着毫无起身之意的阮凌锡,被他浅弯的嘴角弄得心生窘意,她屏退左右不过是不想旁人识破她的身份而已。煜煊不服输的微微仰首,撅起嫣红、娇小的唇瓣,“爱妃倾城美貌,朕当然要怜惜喽!”她的手戏谑般的略过阮凌锡的面容,却不触到他的肌肤,只挑了挑眉毛,挑衅似的看着他。
阮凌锡顺势拉过煜煊晃在自己面前的手,煜煊坐立不稳,倒伏在阮凌锡的身上,她瞬间通红的面容与他冰冷的面容咫尺相隔。
铜镜映着窗棂外的绿光似镜湖,粼粼波光折射在二人身上,煜煊渐渐迷离在阮凌锡漆黑的眸光中。阮凌锡的手拂上煜煊脖颈处的白色丝帕,他冰凉的双唇渐渐靠近煜煊嫣红娇小的唇瓣。
煜煊心跳声与莺燕啼鸣声和鸣着,唇瓣上传来一丝冰凉,她灵动的双眸睁大呆愣住,手不觉抓紧了身下阮凌锡的白色衣袍。
偷偷候在帷幔处的薛佩堂,看到煜煊压在阮凌锡身上,猛地掀开帷幔跑了进来,大声的冲二人喊道:“公子,我来救你了!”
他上前一把拉开面红耳赤的煜煊,蹲坐在竹榻前,双手伸开护住身后的阮凌锡。
煜煊哭笑不得的看着似防猛兽般防着自己的薛佩堂,他身后的阮凌锡坐起来,嘴角弯起一丝玩味的笑意。煜煊窘态下气恼的对薛佩堂道:“好你这个小厮,竟然敢违逆朕的圣旨,朕明日就找人砍了你的脑袋!”
煜煊威胁完薛佩堂,手背贴着发热的面颊跑了出去。
阮凌锡透过窗棂看着煜煊急急走动的娇小身影,垂眸之际,心中漾起清浅的笑意。
薛佩堂手摸着脑袋,欲哭无泪的看着阮凌锡,“公子,小的,无法再伺候公子了!”阮凌锡拿起身旁的书册敲打在他脑袋上,“如今,本公子也救不了你了!”
薛佩堂蹲坐在地上,看着阮凌锡轻盈的起身、无事的离去,清秀面容无奈的流下两行清泪。为救公子而死,也算是没白活这十几年,他用袖袍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跟在阮凌锡身后伺候着。
宫墙巍峨,金瓦朱墙遮去了大半日光,丝丝凉风吹拂着龙辇后的龙凤扇。回勤政殿的路上,煜煊一直紧抿着唇瓣,眼神有些涣散。赵忠瞧了瞧日头,已过正午,天气转凉,为何皇上的面容还热的红通。他拿起袖袍中的丝帕为煜煊扇着凉风,煜煊疑惑的看他一眼,“朕又没说自己热,你拿丝帕挥什么挥?”
赵忠面色一愣,笑着收起丝帕,“奴才瞧着皇上面色发热,以为是染了暑气!”
煜煊闻言,双手不觉捂上了自己的面颊,唇瓣间的冰凉早已化为了嫣红的羞意。
明黄仪仗刚跨过一道宫门,墨凡矫健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龙辇之前,令抬龙辇的太监们惊了一跳,脚下后退几步,险些把煜煊颠下来。
赵忠扶稳了前倾的煜煊,尖起嗓子慌道:“你们活腻了么?摔到皇上,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抬龙辇的太监也不敢屈身认罪,只得直挺着身子垂首听骂。
墨凡上前立于赵忠旁边,拱手向煜煊行礼道:“末将见过皇上!”
煜煊见墨凡眼眸似雄鹰锐利盯看着自己,手不觉捂进了脖颈处的丝帕,压低声音道:“墨爱卿可是有事找朕?”
墨凡盯看着煜煊脖颈处的丝帕上的血迹,冷言问赵忠道:“皇上脖颈处的血迹从何而来?”
赵忠立即跪了下来,怯懦着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也曾问过煜煊,煜煊却只告知他是朱红颜料绘上去的红梅。墨凡无耐心的冷哼了一声,赵忠脱口而出,“是朱红颜料绘的红梅!”
墨凡大怒,“本将军驰骋沙场数十年,手刃敌人无数,一双手上尽是敌人鲜血,难不成连颜料与血都分不清么!”
眼见自己的人被呵斥,心虚的煜煊早无了那日大骂墨凡的气魄,她身子自觉往后倒了倒,“墨爱卿若是无事,朕便回寝殿了!”
墨凡转了眸光,依旧盯看着煜煊手捂着的丝帕,缓缓道:“末将是为皇上大婚之事而来的,皇城无太子,国本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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