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叔展开了手中的兵器,他道:“你何必与我过不去?”
傅待月道:“不巧,她是我的朋友。”
一梅已经从马车里爬了下来,她的力气还是有点虚弱,扶着马车才摇摇晃晃地站直。然而她盯着郭大叔手中的兵器,蓦地里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脱口叫道:“双扇!”
郭大叔双眼微眯,他的身形一闪,已经掠在傅待月跟前。剑光扇影交混在一起,简直已经辨不出两个人的方向。那守茶摊的中年汉子,先见杀人,正欲呼叫,这时眼睁睁看着他们缠斗,头脑发晕,竟嘭一声晕倒在地。
倏然“当”一记短响,两道人影立时分开,各退五步。
二人站定,一时寂静。
郭大叔蓦地里爆发出一阵狂笑。他的胸口有一道伤痕,那血从里头飞速涌出,染红了一片。然而他好像没有感到有伤一般,眯着眼睛,睨向傅待月,他的目光沉稳,却隐隐约约露出一丝得意。
傅待月举起右手。他的右手背上被割开一道小小的口子,口子颜色浓黑,这种浓浓的黑晕竟在肌肤里面迅速地蔓延开来,不一时便扩散到整个手背。
傅待月盯着自己的手背,他的神情平静得就仿佛这只右手不是自己的。有一瞬间,甚至连郭大叔也不禁怀疑,傅待月是不是只会这一种淡定的表情而已!
郭大叔冷笑道:“此毒无解。”
傅待月陡然也笑了起来!好像在杀人时一般笑了起来!他左手握住长剑,刃口抵住右手的手腕,猛地一削,右手手掌啪一声,掉在了地上。手掌落地以后,微微弹跳了一下,手指竟然还在颤动!
郭大叔勃然变色。
傅待月淡淡地点住了伤口四周的穴道止血。郭大叔盯着他平淡的面容,忽然之间,也有一丝诧异,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不觉得可惜么?”傅待月淡淡道:“可惜什么?”
郭大叔看着他,忽然冷冷哼了一声,举起了双扇。
傅待月只是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自己的断腕,竟然并不抬头去看他。他的性命只在须臾之间。
一梅紧紧抓着马车的档子,这时突然插了上来,道:“你不是想知道错花斑的事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了。”
郭大叔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淡淡道:“你早就应该把这件事说出来。”
一梅叹了口气,道:“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在郭家镇,我实在没有想到。我杀人,一贯是非常稳妥的。”
郭大叔微笑道:“我确实已经死了,倘若不死,我跟无忧楼主之间的恩怨,该怎么了结呢?”他说着这话,竟然大有惆怅之意。
一梅叹了口气,道:“柳杏杏这么一个高傲的女人,竟然肯住在你家,我那时就应该怀疑你们,可惜人心总是先入为主。”
郭大叔道:“杏杏并不知道我没有死,她之所以要住在我家,也许是因为她觉得我的身影比较像她的父亲。”他说着,也叹了口气。
可是一梅并没有在他的叹息中听到悲伤、悔恨,至多只有一些遗憾的情绪。一梅的眼前,忽然浮现出柳杏杏断成数块的尸体,还有她一声一声的嚎叫。
一梅陡然间笑了起来,道:“化解丹治标不治本,你心里想着那张药方,想焦心了罢?你不是把那半张药方从无忧楼主那里偷来了么?”
郭大叔眼中精光大闪,沉声道:“你知道这件事?”
一梅道:“我自然知道,无忧楼主已经把这件事告诉我了。”
“无忧楼主,”郭大叔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怎么会告诉你?”
一梅道:“因为我跟他做了个交易,我把你想知道的那个秘密告诉他了。”
郭大叔脸色倏然一变。
一梅道:“你不是已经有药方了么,你还向我打听做什么?难不成药方也没在你手里,要不就是,药方是假的?”
郭大叔脸色大变,猛地朝一梅扑上去,卡住了一梅的喉咙。一梅的脸登时涨得通红,她的眼神却凛然不惧,直盯盯看着他。郭大叔缓缓放松了手,忽然又微笑起来,道:“你说的不错。我偷走药方之后,一直住在郭家镇,将那药方中的药全然配齐,喝了足足两个月,却无功效。我醒悟过来,拿药方给镇上郭大夫过目,原来这只不过是一张治水痘的药方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揭开了下颌易容人皮的边缘,熟练地往外一撕,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一梅冷笑道:“雕梁小楼的柳爷,易容的本领原来这么高。”
柳天易一哂,道:“既然无忧楼主告诉过你,你应该知道傅无情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这些易容的人皮也是她做的,用的是真正的人皮。效果极佳,连脸色也看得出来。”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在手背上缓缓撕下一块肉色的皮,露出一条殷红的伤疤。伤疤长约两寸,见之触目惊心。“千腐万蚀膏留下的痕迹。”柳天易淡淡道,“无忧楼主雇你来杀我时,曾经说过这条伤疤罢?”
柳天易的右手抓起了一梅的衣襟,他冷笑一声,环顾四周,原先茶摊上的人,都不知道已经逃去了哪里,只有一个瘦瘦的蒙面黑衣男子,仍旧坐在驿站草棚的桌边,慢条斯理,啜饮着一碗茶水。
这个黑衣男子好像对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柳天易的双眼微眯,道:“这位朋友,莫不是杀手第一剑的故交?”
黑衣男子朝他看了一眼,用缓慢的语速,淡淡道:“你要顾忌的人,恐怕不应该是我罢。”
柳天易微微一怔,他的右手仍旧紧紧抓着一梅,但是他背心上却猛地腾起了一股凉意。那是触碰到金属的微凉。柳天易眼中精光大闪,举起如影随形扇。他胸口的伤处迸出了血珠,便在此时,“波”一声,一支古朴的长剑插进了他的心脏。
柳天易双目圆睁,在空中凝了一会,重重倒在地上。他的嘴半张,仿佛还想说什么话,却已然气绝。
苏小英身上已经被汗浸透,他还在细细喘气,却一把将一梅扯到了自己的怀里,避开了倒下的柳天易。然后他迟疑了一会,道:“傅待月,我来的晚了一点。”
傅待月淡淡道:“一点也不晚。”
苏小英眼中露出歉疚,看向他的断腕。
傅待月淡淡道:“割自己的手,就像割别人的手一样快乐,我今天才知道这一点。”
那蒙面黑衣男子看向他们,眼睛里仿佛露出冷笑的神光。不过他只看了他们一眼,便已经站了起来,牵过自己的马匹,扬长而去。
☆、报仇雪恨
过了二十天,花花就足了月。
花花的满月酒办得十分热闹。整个郭家镇的人都说,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的满月有这么风光过。一梅与苏小英却知道,这场满月酒,不仅仅是为了花花,还为了傅待月。那天晚上宾客散光之后,他们三个人默不作声,喝了足足两个时辰的酒,后来一梅醉了,苏小英也醉了,以至于他们并不知道傅待月是什么时候离开了郭家镇。
他们一觉醒过来以后,那把搁在桌边的无名长剑已经与它的主人一起消失。
一梅坚持追到了镇子头上,那里当然已经瞧不见傅待月的踪影。一梅在那里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苏小英忽然问道:“杀手第一剑不能用剑,他会怎么样?”
一梅想了想,吐出了一个字:“死。”
苏小英道:“那么,我们要不要把他找回来?”
一梅摇了摇头。
苏小英道:“他或许也不会死,他可能会去找明姬。”
一梅道:“一个不爱任何人的人,本身就很痛苦,他也许想死。”
苏小英道:“我们花花面子很大,傅待月竟然会专程回来喝她的满月酒。”
一梅道:“傅待月不过是想尝尝朋友的味道。”
苏小英苦笑道:“这个味道代价太大。”
一梅道:“难道你不觉得,他是心甘情愿的么?”
苏小英也叹了口气。
他们肩并着肩,缓缓回去自己的屋子。初夏的太阳还不毒辣,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他们的肩膀越挨越近,最后简直像挤在一起。
一梅忽然想了起来,甜滋滋地问道:“小英哪,假如那天……就是那天……我死在外面,你会怎么样?”
苏小英想了半天,老老实实地道:“大概会哭罢……”
一梅不满意了,道:“就是哭?”
苏小英道:“把你的骨灰带到那个叫桃花甸的地方。”
一梅吁了口气,只好提示他道:“我死了以后,你还会不会再找别的女人?嗯?”
“这个……”苏小英忽然支支吾吾起来。
一梅猛然顿住步子,然后气得跳了起来,嚷嚷道:“苏小英!你连话都不会说呀!你这人怎么搞的,存心想跟我吵架!”
苏小英道:“我不想骗你么……”
一梅的脸色登时大变,瞪起眼睛,双手叉腰,就想破口大骂。
苏小英哈哈大笑,一溜烟跑得没影,只听见后面一梅大声叫:“苏小英!你活得不耐烦了!苏小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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