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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鸩 番外完结 (一枚铜钱)


他怎么会如此愚笨,如今才想清楚!
洪知礼根本不姓洪,而是姓宋啊
宋知言宋知礼,这两人是亲兄弟?那宋锦云宋锦玉分明是堂亲。
原来让他入局的就是阿古,可他竟一次也没有怀疑过她。
可他想不通为何阿古要让洪知礼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更想不通为何身为叔叔和堂姐妹却认不出近在眼前的亲人。
洪知礼抛弃本姓远到京城,为人手段又那样龌蹉,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吧?
他一瞬恨自己信任的人竟诓骗自己,可转念一想,若阿古要瞒骗自己到底,又怎会在最后告知他她的姓氏,这完全是多余的。他沉默许久,才长叹一声。
阿古利用自己,情非得已。但是心中有愧,所以在尘埃落定后告诉自己这件事。她并没有指望自己想不通,而是希望自己知道这局是她设的。这一切,可以说是阿古信任自己不会将事情公告天下。可另一方面,却又可能是……阿古已看透了他,知道他会猜到这点,所以告知,笃定他会因为被信任而不去揭发阿古的棋局。
无论如何,阿古都……太可怕了。将棋局布得滴水不漏,哪怕是最后,她都计算好了。
但如她所想,自己不会去告诉别人这件事,告诉别人阿古就是宋锦云的事。
这不是也在阿古的预料之中么?
那阿古到底是信任自己,还是不信?他自诩聪明,却觉得这谜题,一世都解不开了。
李卿重重叹了一气,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仇恨,才会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那样费心布局,下此狠手。只是他仍期盼她能安然康健,早日脱离苦海。
马车迎着风雨而去,消失在苍茫大地上。也消失在阿古的眸中,她伫立许久,缓缓转身往回走。
京城于她而言,是地狱,可哪怕是地狱,她也要进去。
雨势未见消停,反而更大。宽敞的街道已不见多少行人,见到几个,也是步子匆忙。行人少,连摊贩也少了许多。
阿古缓步走着,裙摆已湿上膝头,她毫不在意。缓缓走到一个卖馄饨的档口,合伞进入简易的棚子下,左右看去,却没看见老板。旁边那卖包子的妇人问道,“可是来吃馄饨的?老板去茅坑了,一会就回来。”
阿古微微一笑,点头道谢,又问道,“这档口不小,怎么就老板一人守着?”
妇人说道,“这摊子是马洛两口子开的,妻子叫于翠,那可是个嗜赌如命的女人,脾气又差。这不,欠了赌坊的钱还不上,被衙役抓进牢里关着去了。这摊子也就剩下马洛一人看着,累得我还要帮他看摊子。”
“那马老板肯定是勤恳的人,一人看这摊子想必很辛苦。”
一提这话妇人便轻轻一笑,不屑道,“勤恳?辛苦?哪里见得哟,日子可不要过得太潇洒。明明自个有钱,却不给他老婆还债。我前阵子还见他喝得大醉,一身脂粉味回来,我瞧,他是早就想摆脱那黄脸婆了。”
只是来吃个馄饨,阿古却听了许多有趣的事。
正巧有人来买包子,妇人卖了包子回来,还想跟她唠嗑两句,那座位却空空如也,姑娘已不见了踪影。这时马洛才归来,四十多岁的汉子还将脸收拾得很好,就是脸色不大好,看着就是晚上操劳过多了。
马洛看了看柴火,问道,“方才没人来吧?”
妇人瞥了他一眼,心底嫌弃,答道,“没有。”
马洛放好柴火起身,却看见桌上放着一双筷子。他瞅了瞅卖包子的妇人一眼,分明是有人来了。苦于没证据,就忍下了。
描着水墨丹青的伞承着大颗大颗的雨珠,阿古的鞋子已经全湿了。许是出来太久,又站久了,左手的伤口隐隐作痛,有些难忍。
“阿古姑娘。”
雨声很大,可她还是从这杂乱的雨声里听出了那人声音。伞面缓缓抬起,苍白的脸上已露出微笑,眼底更是含着浅浅笑意。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见了情郎。
——连薛升也这样以为。

  ☆、第24章 故人

第二十四章故人
“薛六爷。”阿古步子稍稍靠前,目光柔柔,“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出来了,还不带马车。”
都说病美人病美人,阿古可不就是活脱脱一个娇滴滴的病美人。薛升禁不住将手中的伞往她那边挪,低声,“去了竹林,于子千说你已搬走了。我实在担心,就四处找你。坐在马车上怕瞧不见你,所以就自己打伞下车了。”
阿古说道,“先去屋檐下吧,那儿水小。”
两人一起走到屋檐底下,避开大雨,瞧着已被冲刷得干净的街道,阿古笑道,“偶尔下下大雨也好,把整个京城冲洗一遍,才不觉得脏乱。”
“京城再干净,有些人的人心,却洗不干净的。”
“薛六爷在感叹洪知礼的事?”阿古安慰道,“不管别人怎么说薛六爷,阿古是信您的。哪怕他们都不信,阿古也是信的。您也是被洪知礼那伪君子所骗,怪只能怪自己交友不慎。”
薛升心中动容,“阿古姑娘……”他微微一顿,试探问道,“在下可以直接唤你阿古么?”
阿古轻眨明眸,低头避开他的视线,轻轻点头。薛升心中得意欢喜,“阿古。”
“嗯。”阿古抬眼看他,“薛六爷还有事么,手疼的厉害,想回去歇歇……”
她这倒不是在装疼,而是真疼。在江边游到岸上时,伤口泡了水后,就更严重了。
薛升回神,这才想起她手负伤了,虽然没亲眼看见伤的有多重,但于子千说都要刮到筋骨了,想必疼得很。都说姑娘家的脸是面如桃花,阿古的却是白色桃花,唇无血色。从里屋包扎好出来,薛升起身来迎,“车子就在附近,我送你回客栈。”
他仍是想借此机会让阿古住进薛家,只是阿古执意不肯。又想让她住薛家购置的小宅中,阿古仍不愿,一句“那不是跟养外室似的么”,就让他不好再劝。
“你这个样子,真叫人放心不下。”
阿古叹道,“以前有个高僧说我命太硬,如今看来,果然是,总是于身边的人不好。荣掌柜是,洪知礼也是……”
“那种人说的话怎么能信。荣家寻人借债,洪知礼也是自作孽。两人丢弃妻逃走,倒是可怜了荣夫人和洪夫人。这怎么能怪你?”
阿古感激看他,“薛六爷果真跟那些凡夫俗子不同。”
得美人夸赞,薛升心头飘然。送她都客栈楼下,亲眼看她上楼,这才离开。
阿古拐过楼梯弯处,才觉腿上无力,费了很大气力才上了楼,倚在楼梯口借力休息。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什么,脑袋昏胀得很。隐隐听见脚步声,微觉恍惚,还以为是其他住客。抬头看去,先见了青色衣角,再见了一张面如冠玉的脸。
薛晋微微俯身,“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外出,我瞧你这身子骨可以去做女将军了。”
阿古看了他一眼,抬脚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若有机会能做女将军也不错,到时候还请薛三爷提点。”
薛晋笑笑,见她还能自己走,没有伸手去托。这一碰,可不是帮她,而是要毁她清誉了。好在金书在里屋听见声响,跑了出来,搀她进去。
阿古进了屋里,没见他进来,还以为他走了,一抬眼见他还在门口,顿了顿说道,“薛三爷进来坐吧。”
薛晋这才进去,也没关门。见金书拿了刀伤药出来,好奇道,“金书也懂杏林之术?”
金书身子一顿,阿古已从容接话,“哪里会,我瞧你和大夫弄过三回,自己看着学了点。”
薛晋了然,“自己疗伤得多费劲,正巧我来了,举手之劳。”
金书眨眨眼,见阿古示意自己不要说话,只好去斟茶。
薛晋动作轻缓,步骤一点都没错,阿古看在眼里,更觉他特地跟大夫学过。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学这个做什么?她也跟薛升拐弯打探过,家里的大夫可不曾听说收了薛家人做徒弟,更没有看薛晋跟谁学过。
“别人都说薛三爷什么都不会,阿古看来,是什么都会。”
薛晋笑道,“我会的东西,总不能大张旗鼓说我会。你若不受伤,也不知我会。”
阿古抿了抿唇,薛晋解开已染血的纱布,稍作清理,才道,“这伤十天半个月能好,只是会留下一道很长的伤口。”他又道,“不过也无妨,反正姑娘家在外头都是长袖,瞧不见。”
“薛三爷费心了。”
金书端了茶水顿步外头,听见屋里没什么动静了,转了转眼,这才端茶进去,放下茶杯才道,“一瞧见你俩就知道是病秧子,脸跟白玉似的。阿古姐姐就罢了,薛三爷得的是什么病呀?”
薛晋说道,“连大夫也不知,只是身子不好,一直服些进补的汤药。”
“御医也查不出么?”
“查不出。”
“那侯爷得多担心呀。”
薛晋已拿起药瓶,闻言,笑笑说道,“我瞧金书倒更担心我。”
金书被堵了话,笑了笑就坐一旁在桌上玩石子去了。阿古眸光微敛,总觉薛晋是个危险人。至少他不是薛升眼中那样软弱无能的兄长,可又不知明明可以在她面前掩饰,却偏像是要故意露出真容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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