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止步在莫泽衡的牢房门前,侧过脸去看他。
红烛残影之下,莫泽衡惊看向她时。五官甚至是因为惊慌而扭曲的。
他惊慌又不敢相信的在地上挪动着身子,不可置信的瞪视着苏叶。
“你在害怕?”苏叶的声音很轻。她微微低着头,眼角斜斜睨在莫泽衡因为恐惧而有些狰狞的脸上,这张脸让她直到今天才突然间觉得有些人纵然本性非恶,也是不能救赎不配活下去的。是的,莫泽衡那些事情,那些不可挽回的事情也许都不是他主动去做的。但是他还是做了,身在他这个位置。他的这个高低和层次,连最起码的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这本身就不应该存在!
“你害怕我出现在这里,等一会儿,你父母给你安排的人要怎么来劫狱?”苏叶蹙着眉忍受着牢里难闻的气息,低声的问他。
“我来,就是要来告诉你,今天晚上,不会有人来,不会有任何人过来劫狱,救你。”
莫泽衡趴在地上,他原本是要等再审的,但是自从那晚他诅咒过沈重之后,次日开始,每天,狱卒都会换着方式变着花样的把他带出去提审,他下意识的竟是先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里有一道极丑的烫疤,足足有一指多宽,他还记得最开始时他们用火钳烫他的脸,他再是以前嚣张跋扈,可到底没有见识过这些东西的厉害,任他当时怕到尿了裤子抖成了筛子,可是他们还是猖狂的笑着,把烧的通红的火钳子摁到他的脸上。
自己,现在很难看了吗……
他翻身向后爬去,就像没有听见苏叶所说的这些似的。
苏叶看见他连乞丐都不如的向角落爬去,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死神。
莫泽衡始终不发一言,苏叶终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他叫了杨枫之过来,当杨枫之解开铁锁踏进去之后,莫泽衡这才回转似的猛一回头,他盯着杨枫之手里的酒壶惊的浑身抖了起来:“你,你要杀我?”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这样?你为什么能对我下这样的狠手,你以前不是很爱慕我的吗?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我,为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的吗?你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白子胥给你下了什么迷药,竟然让你这样对我……”
看着莫泽衡这般的歇斯底里,原本来时想说的许多话,苏叶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转过身,向外走去。
“动手吧。”
“啊——”
说是撕心裂肺,一点都不为过。
那一声长嘶,就像是要把苏叶刺破一般,在牢里回荡着,久久不能平息。
身后传来杨枫之给莫泽衡灌酒的声音,苏叶人已经走出了牢房。
天上,一弯明月。
莫家家宅那边,莫在林和他的夫人还有他的儿子们,现在应该正在被袭吧。
过了今晚,桐州的百姓会认为是陕南的那些山匪为了防止莫泽衡出卖他们,而掳走了莫家上下,而后潜入大牢之中将莫泽衡杀人灭口。
过了今晚,世人会万分感慨,人千万不能与虎谋皮,否则不仅没了大好头颅,甚至还会家破人亡。
夜风的味道似乎都带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苏叶微微扬着下巴,看着一片虚无。
杀莫泽衡。
她并没有想要给自己找一个非杀莫泽衡不可的理由,她是一个在大是大非上非常分明的人,绝对没有什么灰色可言。
杀了就是杀了,不管莫泽衡是不是该死。
哪怕莫泽衡没得选择。
一个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在现实和虚幻之间竟然掩耳盗铃去相信明知是谎言的谎言,并且让自己就这么装傻下去,以为装了傻做了错事,就不会受到惩罚,就会得到他想要得到的。
这世上哪有这么轻松的事。
莫泽衡,明明知道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明明知道她甚至都不愿意正看他一眼。
明明知道苏琼所说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一场算计。
可莫泽衡就是愿意就这么下去。
最开始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莫泽衡只是苏琼拿来利用的一个工具。
但是在秋雾山,早前苏琼假装她的样子在树林中与莫泽衡相会的时候,苏叶就知道,莫泽衡不过是假装就是这样罢了。
他自蒙双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
好像只要这样下去,只要不拆穿苏琼,苏琼就会一直帮他,帮到他达到他的目的为止。
有很多事,真的很难说出那些细节。
细微末节。
苏叶越来越觉得,这个世上的好人和坏人之间的界限越来越不明显。
莫泽衡做的坏事再多,可他却从来没有杀人放火,而她自己,却不止一次。
莫泽衡再是做那些非法的地下生意,和帮会的人往来,可对莫家来说对莫泽衡自己来说,他是为了他自己和整个莫家,只是方式错了。
她没办法也不想去跟人说她狠得下手去杀一个为了她都被人阉了的人。
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想要的而争、抢,掠夺。
莫泽衡有今天的下场,如果不是他太贪,看不清现实,怎会落得如此。
而她,也有她自己的利益和立场。
莫泽衡,对白子胥和沈重的恨意太深了。
深到无法拔除。
如果莫家的人不妄想劫狱,如果莫家不是真的已经全部疏通好了万无一失,她今天也不会来这里送莫泽衡最后一程。
莫泽衡应该交给朝廷去裁决。
可他如果被救出去,他对沈重和白子胥的恨,看似星星之火,但纵然是星星之火,也绝不允许他有可以燎原的机会!
不知不觉,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她的视线里突然多了一道影子。
在这完全陌生的、空旷的地方,庭花碧树,无一不是她陌生的。
那道熟悉的影子让她觉得分外的刺眼。
刺的她两眼生痛,竟是不敢直视,低下了头,不忍四顾。
终于,那道身影离她近了,看清楚他的容貌,看清楚他的表情,她惊呆在原地。
那个永远都嘿嘿笑着、语言轻佻、永远都轻轻松松的白子胥,此时竟是那般的酸涩。
世事如此沉凉,让人连一丝暖意都寻找不到。
可是,是不是正是因为世事如此沉凉,所以,那片温柔才暖的发烫。
隐隐的,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那人就在近前,暖的发烫,那人却又止步于此,等着她去靠近。
这一步迈出,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但这一步迈出,一切将会与以前完全不一样。
这一步迈出,她就真的正面坦然接受了他剖出的心,从此以后,一切都要继续下去,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苏叶突然笑了,人生在世,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并且很想去做的事,错了,又何防?
她冲上前去——扑向那人张开的怀抱里。L
☆、第378章 静好
传言莫泽衡在牢中畏罪自尽,饮毒暴毙。
而就是莫泽衡死在狱中的当晚,莫家举家连夜从桐州逃走查无音讯。
杨枫之和苏叶在牢中送莫泽衡最后一程的同时,杨枫之安排的人在莫家对莫家上下进行围剿。
当然不是要取他们的命,只是一路追着赶着,看着是要取他们的命,但是一直都不远不近的,直到把他们赶出鲁南,并且最后威胁他们终生不得回桐州也不许进京。
当晚,莫在林在山中对月长跪不起,仰天长嚎:“我莫家造了什么孽,如今大势已去,我可怜的孩儿……”
莫家是真真的大势已去,莫在林心如明镜,就算猜不到来路为何人,但是也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只怕是凶多吉少,再是痛心,也比不过悔恨来的更深更重。
认命了吗?
不认命还能如何?
什么都没了,生计都是问题,还怎么拼怎么搏?
后来杨枫之和月七谈及这些细节上的问题,月七皱眉有些担忧的问杨枫之:“斩草不除根,这样真的好吗?莫在林那么拼尽了所有的家财来救莫泽衡,现在莫泽衡因为他这样的行为而死在狱中,他会就这样认命吗?”
杨枫之长长一叹,道:“我们要的,只是平衡而已,这件事我问过九小姐,九小姐也并不能肯定莫家的人就会吃了这次的教训而不再有所动作,但是毕竟莫家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算莫家现在什么都不做,难保以后有了机会之后不会,可是。那也毕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月七叹了口气:“我也问过我家爷,他说的竟然跟九小姐出奇的相似,他说,像他们这样的人,没有永远的安逸和平衡,世事在变朝堂也在变,谁也不能保证任何一件事都可以永远万无一失。将来就算没有莫家卷土重来。也会有其他人其他事的出事来阻止这个平衡,这本身就是斩不掉根的草,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而已。能在风浪来时,不优柔寡断当断则断,这就足够了。”
莫家的大宅早已易主。是桐州的一个商贾买来送给他的外室,重新修茸时的动静甚是张扬。里里外外红的紫的粉的搬搬抬抬,花里胡哨。
那一阵子,苏叶每天从商盟会回府,总会让杨枫之绕一段路。每次路过莫家大宅,她总是忍不住掀起车帘看上几眼。
看着那些已经漆上金漆的屋顶,那样明灿。在阳光下反着耀眼夺目璀璨的星光,她总觉得晃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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