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听了开始沉吟,王太后这时已经恢复端庄姿态,附和田蚡的话道:“田蚡说的是,姐姐,我看正是这样不错。——太皇太后您人家看呢?”
老太后闭着双目,先且扬了扬唇,而后才慢悠悠启了口道:“这个田蚡哪,就是机灵!先帝当年与我说起他时,我还不相信呢!后来带到我面前来一看,才知先帝所说果然不错!——我看这法子行,就依这么着办吧!这旨意由老身来下,将来菩萨若是要怪罪,便怪罪到老身头上来便是!”
我当即走过去:“老太后!那就这么定了?陈桥不用去道观了?”
老太后扬手道:“不用去了!让他从此好好在京里跟着老师学习功课,学着点怎么成家立业!”
我甚欢喜,为顺利完成陈桥交代的任务而松了口气。
田蚡退去了侧殿,晓风将燕翅羹递上去给了在座的贵妇们,我再同她们告了声辞,便就出了门。
母亲送了我到廊下,替我紧着腰上的褡绊,睨着我道:“这回害我也着了你的圈套,本是要狠狠拧你的嘴不可的,看你是为了弟弟的份上,也就饶了你。”
我慌忙做痛悔状,将头下巴低到了胸脯前。
她又拂我的肩膀,“回宫后凡事小心些,做什么事且都思量着来做,切记别留什么话柄予人。”
我说:“娘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又不是往后都见不着了。”
她当真来拧我的嘴:“死丫头!什么见不见的,就不能说句好听点!你就这张嘴乱说话,将来不知因此闯多少祸!”
我不以为然,笑嘻嘻摇她的胳膊。
“你婆婆也不哪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得了先帝的宠,又得了你做她的儿媳妇。”她揉我的头发,睨我。“这却还不止,还有个田蚡见缝插针地帮她。我虽进宫容易,你到底已成了别人家的人,如今刘姈又成了我们的媳妇,说得好听是我们沾了刘家的光,却同样也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这当中厉害你自是不晓得,因而我却要提醒你,越往后走做事则越任性不得,可知道了?”
我点头:“知道了!”
我到了院中,走了数步却又停下,半刻后回头来道:“娘,预备什么时候回京?”
她略顿了顿,“自是三五日后与老太后一道。怎么?”
“没,”我摇头,又道:“那董偃是跟你一起回来吗?”
“当然。”
我点点头,转身走了。
既是要三五日后方能回京,那么,我便三五日后再寻机会与他道谢好了。
虽然我觉得道谢两个字放在我跟他之间有点别扭,但是,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表达我对他的释怀之情。
“娘娘请留步!”
才穿了夹道,忽有人在身后唤我。
我想这几日真是奇了,怎么频频有人拦我的路?
我回了头,立时微讶道:“哟,是田大人呀!”
来的人是田蚡,因走得太急,头上长长的儒冠摇摇晃晃甚是危险。到了跟前他便缓了脚步,俯身作了一揖方自直身笑道:“臣特地前来多谢娘娘成全这门婚事之美意。因方才人多不便多言,还望娘娘勿怪。”
弯腰又是一礼。我纵是再喜欢被人这么捧着也觉有些吃不消,便唤了刘春将他扶起:“田大人何必如何多礼?这门婚事乃是天作之合,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大人如此郑重其事,倒让我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敛色道:“堂邑侯府与皇家关系极为密切,两者可谓唇齿相依,又可谓相辅相成。太主殿下曾于臣的姐姐以及皇上有相助之恩,臣虽愚钝,但娘娘一心期盼两家世代交好之心仍能揣摩得见。臣不敢相扰皇后娘娘,此来只为一事相求,还望娘娘能开恩应允。”
我自动将他前面的废话忽略,只疑道:“何事?”
他抬了头,咧开嘴来:“臣前些日子新置了间带湖的小宅院,虽不算华丽奢侈,却也还算玲珑精致。尤其是一班舞姬姿容技艺尽皆上佳,臣闻知娘娘素闻笙乐,便斗胆想过几日待皇上与娘娘有闲时,请两位驾临来散散心,不知娘娘肯也是不肯?”
我甚感意外,没想到竟是这个中事。
老实说我有点动心。但我仍想着“淑女淑女我要做淑女”的训戒,又因与他不熟,便衿持道:“田大人有心了。自家人之间何需这般客气,皇上知道了也定不允的。”
“娘娘放心,皇上那里臣早已打过招呼了。”
我无语,这厮果然八面玲珑,玲珑到连我的退路都顺手给堵了。
“那么,”我带着些无奈的意味,“既然皇上都应允了,到时候若真有闲,便就去叨扰叨扰田大人。”
“臣定当恭侯娘娘大驾!”
060 冤家路窄
更新时间2010-11-16 23:54:22 字数:3087
晌午后我们启程回宫,走之前我想了想还是得去知会刘彻一声,谁知刘春说他不在,竟是一大早带着高斯出了城。我很纳闷他这几天究竟在忙些什么,刘春忍了半天才答:“听说儒道两派又惹出了点麻烦事,这回不但把汲黯牵了进去,似乎还把董仲舒董老先生也给拉下水了。京中闹得甚凶,皇上又不敢让老太后知道,这几日正忙着处理这事呢。”
我没兴趣往下听,刘彻也不是孩子了,到时自会晓得回来,便就招手喊丫头们上了车。
因为关心着长门园的进展,我颇有些归心似箭,晓风掰了桔子给我吃我也顾不上,且叫她唤人加速赶路。
才上了驿道后面忽有快马奔至,“姐姐姐姐”地喊得甚欢乐。我掀了帘子回头,陈桥勒了马在车旁停下,攀住我车窗:“姐!你回宫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跟你一起走!”
我能如何,只得放了帘子,看着他下马由前方钻了进来。
回宫路途不近,一个时辰足够我补个眠。但有了他在,我便不用肖想。索性坐起来绣针线,到了宫门时,却果真被我绣了朵栀子花出来。
“娘娘,到了。”
陈桥在宫外与我分了道,于是车辇依律在长乐宫大宫门外停下,晓风晓雪先下了车,搀了我下地,然后与晓花晓月一道收拾东西下来。刘春余英则去了唤宫人搬动行李。我手里拿着那未绣完的帕子没松手,看时间不赶,便就等着她们一道回宫。
不知不觉在甘泉宫住了有小半月,站在这内庭里竟忽地生起些亲切感,我扬着帕子踱着小步,十分自得其乐。
“公主,咱们连来了几次钦天监大人都不在,您说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缘故?”
我们停顿的地方是内庭东侧,我身后是道矮墙,这时墙后忽然清晰地传来道询问的女声。皇宫里公主甚多,无论平辈上辈的、出没出嫁的加起来怕有三四十个,我并不好奇这个,倒是她们提到了史固却让我竖了竖耳朵。
这个老神棍竟然也会有娇娇贵贵的公主来三番四次地找他,真是稀奇。
我稀奇挑眉往墙头打量,墙后的脚步声像是正要往此地而来。这时便有另一道声音傲然响起:“你说能会有什么缘故?他若真是有事在忙便也就罢了,若是知道我是来求他因而避而不见,我却更是要找他不可。我堂堂当朝的长公主,跟他借个东西都这么推三阻四,莫非仗着这身老骨头还硬得很?”
这声音十分清脆爽利,且带着三分的凌厉七分的傲慢,我心下一惊,这“公主”竟然是平阳公主刘娉!
真是冤家路窄。我攥紧了帕子便想从旁绕进庭门。那身后偏巧又传来她疑惑的声音:“咦?这是皇后的车辇,皇后回宫了?”
我被车子挡在这边,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晓风看了看我,迎了上去:“奴婢给长公主请安。真是巧,我们刚刚回来便在这里遇见公主。”
“哦,你们娘娘呢?”
我再没办法躲住,便只好交握了双手迈出车来。
平阳讶了讶,但她应变能力显然极好,瞬即敛了惊色向我行礼:“刘娉见过皇后。”
“原来是平阳公主。”我顿首,因心虚而把架子端得愈发大,“太后们都不在宫里,怎么你今日倒进宫来了?”
她笑了笑,盯着我脸上:“我一个人在府里无聊,想起往年这个时候御池里的秋莲开得正好,便就进宫来转转。皇后怎么独自一个人回来?皇上呢?”
我尴尬笑道:“皇上他有点事忙,我就先回来了。”
事隔月余我仍然不想与她面对面打交道,尤其当她正一个劲盯着我看个不停时。略顿了顿我就挤出一脸笑:“才初秋风尘便开始大起来,才这么小半日路脸上已落了一脸灰,我先回宫梳洗梳洗。你若是有空便就多进宫来坐坐,太后们过不多久便也要回来呢。”
她扬了唇道:“皇后说的是,我如今落得个孤苦无依,带着个世子也不知如何才能熬过这半生去。往后我倒真是要多往宫里来走走!”
我背上猛滴汗,干笑了两声回头,递了个眼色与晓风。
直到进了永昌殿,我才对着大门舒了口长气。
每次碰上她都像是地雷遇见扫雷仪似的让人提心吊胆,我也没有学过易容术,往后这漫漫岁月可怎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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