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直身子,文景掸了掸月白锦帕上沾染的灰尘,动作优雅随意。随即,他看向白紫箫,注视着他的背影。
“云千梦已死,血魂花毒已经无法解开,但是你身上的毒,还有一个法子。”
文景慢慢的走向白紫箫,手放在他的肩膀之上,轻轻的握了握。
“只不过这个法子很多人试过,却没有一人活了下来。”
听到文景的话,白紫箫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跟我来吧!”
文景拿起一盏黄金灯座,慢慢的走向阶梯。望着他的背影,白紫箫唇角微扬,也走了下去。
通道虽然极暗,但夜明珠的光辉照亮了所有。这是一个四方通道,极窄,只够两人并行通过。墙壁之上绘着各种各样的图案,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每一世结束之际,我都回来此处,死在这儿。这里是我的故乡,也是我魂归之处。有时会死在沙漠之上,暴敛天地之间,有时会死在这儿,有时会死在金宫之中。想必你也知道,金宫是我替已逝多年的好友建造而成,而他死后我又不停的改造金宫,当做一个挑战,经过几世的时间,这里是我最棒的杰作。除了你看到的金宫,这里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突然,文景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着眼前的墙壁。墙壁之上雕刻着一朵血魂花,在花蕊之处镶嵌着一枚东珠。
慢慢的抬手,文景缓缓的转动着东珠。瞬间,周围的墙壁发生晃动,东珠旁侧的墙壁突然向上抽离,另一条通道出现。
“紫箫,你应该知道,像你这样被我从小算计的人并不是第一个,被我害的中了血魂花毒的人,也不止你们四人。但是血魂花难以培育,所以我花费了一些时间,寻到了另外解毒的方法。”
说着,他们走到了一间石室前方,里面因为放置着夜明珠,所以一切都格外的清晰。
石室中并无什么奇怪的东西,有的只是一柄柄泛着冷寒光芒的刀刃。
“血魂花毒无法从诊脉而出,不是因为它毒性奇特,而是它的毒是延续在人的血肉中。”文景淡淡的开口,语气微微凝重,他正准备说出解毒的方法时,白紫箫的声音先他一步传出。
“想要解毒,便是要千刀万剐,割除旧肉,重新生长,对否?”
望着眼前无数的刀刃,白紫箫唇角的笑容邪异蛊惑。千刀万剐之下,能够活下的人确实极少。
“对了一半。”文景回头看了白紫箫一眼,语气比刚才更加的沉重。不过,他的脸上依旧是淡然如云的笑容,仿佛承载了春日里明丽优雅的光华。“一次千刀万剐并不能解了你身上的毒,想要活着,至少需要五次。”
☆、30笑看云舒【完】
“五次?”白紫箫听到这话,目光很是兴趣的看着石室中泛着冷光的刀刃。“我杀人无数,血债累累,如今想要活着,便是要承受五次千刀万剐之刑,这听着当真像是老天让我付出的代价,但实际上,这个代价却是你一直都算计好的。”
白紫箫看向文景,笑容邪异魅惑,目光深不可测。他走进石室,手抚上一柄刀刃,微微用力,血便沿着刀刃流淌了下来,滴到了地上。
“挺锋利的。”白紫箫冷冷的说了一句,笑容不变。
“这是唯一的机会,你受这千刀万剐之刑,便有一丝活着的机会。你若是不愿,只有死这一个结局。”文景走到白紫箫身侧,目光望着眼前的刀刃出神。
“如今想想,我当真是个魔鬼。你们所杀之人,皆都是由我促成,那累累血债,都应该算在我的身上才对。”
此话一出,白紫箫便冷笑了一声。他没有看文景,只是望着眼前的泛着冷光的刀刃。
“是你促成的不假,但动手的却是我白紫箫,这与你无关,你不用愧疚的将一切揽在身上。我白紫箫杀的人,不需要别人来为我承担,我种下的仇恨,也不需要别人来为我消除,我犯下的罪孽,更不要你来过问。”
说完,白紫箫走到这万千刀刃的中间,身上的深紫色牡丹花氅衣在周围刀光的映衬下,是一种妖冶华贵到极点的安然优雅。他抬手,慢慢的脱下自己的氅衣以及锦袍,只留下一件里衣。
“残害忠良的人是我,杀人无数的人是我,颠覆华朝的人是我,建立箫国的人也是我。而如今,生死未知的亦是我白紫箫,与你文景,毫无关系。别想太多,你自己没有那么重要。”
白紫箫唇角的笑意邪异而又蛊惑,仿佛碧水寒潭上绽放的血红菡萏,每一朵都是清丽妖娆的绝艳。他细细的抚着周围环绕自己的刀刃,漆黑的眼眸之中不见畏惧,不见害怕。
“有不少人死于本督主的凌迟刑罚之下,想必这千刀万剐的滋味极不好受。如今,本督主亲自来尝,倒也觉得有趣的很。”白紫箫说这话,是以东厂督主的身份,是以九千岁的身份,言语以及语气都是那般的高贵雍华,那般的尊贵绝颠。
视线再次落到文景脸上,白紫箫的语气依旧是那般的慵懒随意,散漫不羁。
“别浪费时间,我想早些回去找她。”
对于白紫箫这种视一切为无物,甚至将畏惧、恐慌、痛苦以及死亡踩在脚底下的人。文景当真觉得有些背脊发凉,心中发颤。他这么多年,算计了这么多人,可是却从未遇到这样一人。
自年幼开始便视生死于无物,视世人的咒骂于无形,他不将世人放在眼中,更不将自己放在眼中。
在还未遇到花清茉前,他就是一个高高在上,冷看所有的神。
而遇到了花清茉,白紫箫便从云端落下,成了最普通的人。
“你若能活着,便去东圣国一趟,叫此物交给玄潇。”文景说着,从袖袍中掏出一个银制雕花嵌白玉的盒子,随即掷向了白紫箫。
“这里面是一颗毒药,一颗解药。”
见白紫箫接住盒子,文景缓缓的出声:“红色的那颗是毒药,可以无毒无病的人时间静止,但代价是每月朔月之夜,锥心蚀骨之痛。黑色的那颗是解药,吃了之后,静止的时间便会重新开始。。”
“你的意思让玄潇一直等着?”白紫箫把玩着手中的银制雕花嵌白玉盒子,唇角的笑意深远至极。到如今这个时刻,文景还是在算计着他们,着实是狠毒的让人心悸。
五次千刀万剐,他当真无法把握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而楚玄潇无尽的等待,能不能等到云千梦也是未知之数?
他这到底是帮人,还是害人,真是说不清。
“若是有缘,他会再遇见云千梦,至于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到底有多想回到清茉的身边。”文景说完,将手中一直拿着的黄金灯座放在了石室的地上。随即,他走到一边,手慢慢的覆在其中一盏灯座之上。
“这是机关,开了之后这些刀刃会自己动作,削人血肉。大概半个时辰后,它会自己停止,你若能活着经历五次千刀万剐之刑,身体的毒素应该会尽数散去。若是支持不住,便会像这周围的人一样,仅剩枯骨。”文景看了看地上横躺着的骸骨,绝美的脸上,笑意未曾落下。
这里的每个人,他都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他们一生,记得他们的名讳。他们也都是雄霸一方的人物,但终究抵不过五次千刀万剐之刑。至于白紫箫,能不能活着,看他自己吧!
“紫箫,我告辞了。此生,我们不会再见。”文景说完,手微微一动转动机关。随即,他未看白紫箫一眼,只是缓慢的走向通道,背影萧条落寞。
与此同时,石室中静止的刀刃突然动了起来,一瞬间数十把刀便从白紫箫的身上削出一片片血肉,除此之外还有碎裂后漂浮的衣裳。
年少时在地下皇城的屈辱疼痛,攀爬悬崖时,荆棘的带来的极致痛苦,以及过后无数的疼痛以及苦楚。
白紫箫自问尝过人间无数的痛苦,对于苦痛之感早已麻痹。但眼下,这千刀万剐之痛,着实让他有了痛的感觉。
文景刚才说,要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后,他会不会被削的只剩下一具白骨?
身体各处被刀不停的搅动削剐,承袭剧烈疼痛的同时,白紫箫望着地上自己被削下的血肉。白紫箫唇角的笑容依旧未曾消减过半分,依旧是那般的妖艶邪异,一如旧时的风华绝代,妖惑迷人。
那些被他下令凌迟的人,原来是这样的痛苦,他还真是狠毒造孽啊!
目光随即望向这周围一具具雪白诡异的枯骨,白紫箫想,自己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下场?
残骨一具,终了此生。
可是,他,不甘心。
他和文景不同,文景死了便是重来一次。而他死了,便是永眠于此地,再也无法重见天地。他在这世上走这一遭,有过的东西太多,却都不是他想要的。如今,好不容易寻到想要的了,怎么能死在千刀万剐的苦痛折磨之下?
况且,若是经历年岁之后,他的茉儿忍不住寻个依靠。要他怎么忍受一个男人碰他的女人,享受他打下来的江山,若是那人不喜欢云舒,搞不好还会打骂他的孩子,如此的事情让他如何接受的了?
转眼之间,白紫箫的身上便已经是血肉模糊,除了脸庞之外,他从上到下,没有一处有完好的肌肤,到处都是血肉削下后留下的恐怖伤痕。就算受了东厂凌迟之刑的人,也没有此刻白紫箫的身子看起来恐怖。
一刀。
两刀,三刀。
四刀,五刀,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