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然,你回来了。”李笑妹抬了眼,一下子辨认出了他的脸。
可是下一刻,戚然干脆地抽出了腰间佩剑,剑尖直指拉住她胳膊的黎遥,“放开她。”
剑刃上的寒光让李笑妹的酒意一下子醒了一大半,她下意识地站在了黎遥面前,不可置信地看着戚然说道:“阿然,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么?”
上次黎遥在玫瑰粥上的挑衅,这次李笑妹挡在黎遥面前,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夹带着酒意的烤灼,戚然的脸色愈发冰冷,“李笑妹,你是打算护着他吗?”
“二皇子,每次冲着姑娘发火并不算什么本事。”黎遥今晚亦极度不爽,语气难得直白地袒露出了挑衅。
戚然的眉高高扬了起来,李笑妹知道这是他即将发大火的前兆。她挣开黎遥的手,转身看着黎遥说道:“你先回去,有些事只能我和他说。”
黎遥握了握拳头,明白她此刻并不希望他来介入。敛了眉后,他最终还是转身离开。见黎遥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李笑妹转了身,看着戚然仍保持着举剑的动作,开口道:“阿然,你是打算刺向我吗?”
李笑妹的话让戚然一下子回过了神。他垂了手,剑尖直抵地面,一如他的心情一般恼火。他蹙眉看向她,嗓音里仍带了几丝冰冷,“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跟他在一起?你们去了哪里?”
“我只是和他去喝了一点酒,聊了一会儿而已,没什么大事,已经这么晚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她老老实实地解释了一下后,从他的身上同样嗅到了酒气,下意识地想让他快些回去休息。
只是戚然想起了上次黎遥的挑衅,恼火的情绪瞬间蔓延至了眼中,“只是喝酒聊天,你可以找我,甚至找月香和旺财,为什么要去找他?”
“阿然,你在说什么?”李笑妹对于戚然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感到有些吃惊。
“为什么是他?”他狠狠地问着,眼睛已经有些发红。
“那么阿然呢?”李笑妹握紧了拳头,那股积攢在心中许久的情绪终于还是涌了上来,“夏侯小姐总是跟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夏侯蓉?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戚然一愣,随即有些烦躁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对她根本没什么,和黎遥这件事根本不一样。”
“我应该知道?和黎遥不一样?会有什么不一样?我将他当做朋友,你今天对他拔剑相向,你不信任的,究竟是他,还是我?”李笑妹垂下眼眸,一时间只觉得有些疲惫,“这样的你,我一点也不喜欢。”
戚然只觉得心一阵紧缩,明明有些懊恼,可他却还是咬着牙说道:“不喜欢?所以现在的你是后悔跟着我回宫了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他就后悔了。他究竟在干些什么?
李笑妹明显地愣了愣。沉默了好几秒后,她后退一步,眼中的芒彩瞬间黯淡了下去。
“从前的阿然,从来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她喃喃说完这一句后,慢慢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抬了抬手,终究还是没能扯住她的袖摆。
☆、第66章 亲外甥
“小姐,您和二皇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月香将披风搭在靠着木窗发呆的李笑妹身上,有些不解地问道,“这都快五天了,您一次都没去然兮宫,二皇子每次来了,也只是站在院门口停一下,也不进来,你们吵架了?”
李笑妹没有接话,只是托着下巴看着窗外。月香看着她这架势,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劝说。她家小姐虽然一向没心没肺不易生气,可不易生气不代表不生气,她一旦生了气,除了当事人谁也没办法。
月香摇了摇头,向着殿外走去。刚走到殿门口,便看见戚然又驻足在了梓玉宫门口,旺财欢快地围着他的脚边转来转去,他却没有理会。月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李笑妹发呆的侧脸。
这二皇子爷真是别扭……明明就很想见小姐,但却只是每天雷打不动在门口站一会儿,这两个人到底在纠结个啥劲?月香默默在心里碎碎念了几句,还是走到了戚然身边,尝试着问道:“殿下,您真的不考虑进去看看吗?别怪月香多嘴,如果您和小姐有什么误会的话,光在这里当望妻石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啊。”
戚然似乎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的眼神里有了一丝动摇。月香在心中默默感叹道,这二皇子的脸不管看几次都这么让人心动,尤其是现在这样露出人畜无害的迷茫表情时,简直让人恨不得捧脸尖叫,如果她是她家小姐,不管他犯了什么错都会马上点头原谅好吗?
就在这时,戚然身边的贴身侍从跟了上来,低声说道:“殿下,张御史、钱侍郎他们一干人等已经候在那里了。”
戚然动作一顿,重新遥遥地望了望李笑妹后,简短向月香吩咐了一句,“她一生气胃口就不好,最近你好好给她做些吃的,别让她饿着。”
说完这句话后,他转了身,沉默地离开。
戚远最近很头疼。自从上次灵童被踩死的事件过去已经七天有余,他花尽心思动用手段,终于在朝中将此事压了下去,可让他很是烦恼的是,民间关于这件事的流言却越传越广,明明他才打了个大大的胜仗,可在这些国民的眼里,他的马失蹄踩死求雨灵童的事情却比胜仗更为重要。
戚琛上朝时虽未明说此事,可本就烦躁的戚远每每看向戚琛时,总觉得戚琛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失望。他是长子,他是要做太子的人,他不能让自己的父王失望。
饶是稳重如他,最终还是没沉下气起来。
事件过去第十日,下朝后的夏侯南出了宫门,坐进了自己的马车。马车慢慢地朝着城东的宰相府驶去。夏侯南正微眯着眼睛养神,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隐在角落里的侍从按紧了腰际的佩剑,夏侯南抬了抬手,那人会意,默默地松开了手。
“大人,殿下想要见您,请大人随小的走一趟。”门外传来一个男声。夏侯南依稀记得这是戚远贴身侍从郑荣的声音。
“跟着他。”夏侯南简短地向车夫吩咐了一句,重新阖上了眼睛。
马车又是一阵颠簸后,跟在郑荣的身后行驶到了王都城郊的一个偏僻的行馆中。夏侯南下了马车,负着手缓缓踱步至行馆内。
如他所料,戚远正坐在桌旁,微扬着下巴看着他。他慢慢走至桌前,欠了欠身,“殿下。”
“舅舅不必多礼,先坐下吧。”戚远说道,如同往日一般露出和煦的笑容。
戚远自从成年后便很少唤他舅舅,他勾了勾唇角,捋了捋袖摆,随意坐了下来,“殿下,不知特意将老臣叫到这行馆中来,所谓何事?”
戚远保持着笑意,先是伸手将一杯亲自斟好的茶推到夏侯南面前后,方才说道:“舅舅,这是昇国进贡的邺阳毛尖,你素来喜爱茶叶,不妨先试试这茶。”
夏侯南将茶杯接了过来,呷了一口后,重新平静地看向戚远说道:“皇后娘娘已经来找过我了,我所能说的都已经尽数相诉,想必殿下应该很清楚。”
“舅舅一向清正,本宫自然是知道的。”戚远没想到夏侯南的开门见山来得比他快,愣了片刻后很快重新恢复笑意道,“只是如今情况比本宫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而舅舅是父王最信任的人,有些事,舅舅想必比他人知道得更清楚。”
“如果是踩死灵童之事,殿下在朝中呆了这几年,应该已经收拾得妥帖了,至于立太子之事……”夏侯南顿了顿,平静开口道,“陛下才是骁国的皇帝,决定权在他的手上,殿下难道还想不明白?”
“舅舅。”戚远见夏侯南用起了惯用的太极伎俩,终究还是没能维持住脸上的笑容,语气中带了一丝焦躁说道,“本宫是你唯一的亲外甥,本宫的身上流着夏侯氏一半的血液,如果本宫成为太子,顺利登位的话,难道这天下还不是夏侯氏的么?如今只有你才能帮得了本宫,只要你同意与本宫合作,拿下太子之位,难道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夏侯南微微眯眼,并不回答。沉默在一分一秒中流逝,戚远搁在桌上的手在夏侯南的不语中渐渐握成了拳头。
戚远看着他,蓦地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意,缓缓说道:“父王究竟属意谁,其实舅舅早就知道了吧?”
夏侯南微蹙眉头,说道:“殿下,你在说什么?”
“你们不要以为本宫什么都不知道。”戚远唇角的弧度渐渐加深,但眼里却烁着一种近似于疯狂的光芒,“舅舅,本宫才是你的亲外甥,你能坐到这位置,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你身后的夏侯氏,希望你在做任何决定之前,考虑考虑这一点。”
夏侯南的表情仍没有什么变化,但他却缓缓地站了起来,微微俯下身子,看向戚远,一字一句说道:“殿下,你既然叫我一声舅舅,就应该知道我生平最不喜欢的,便是被人威胁。”
夏侯南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可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森冷却让戚远心底腾地冒出一股寒意。但片刻后,他直起了身子,恢复了平日的表情说道:“不过你毕竟是我的外甥,我只能告诉你,宸皇后的确是陛下的一道坎。”顿了顿,他斜睨了一眼戚远突然苍白起来的脸色说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全看殿下怎么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