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继续按照本宫之前说的,每隔几日便在他的耳边说上一些这些话。”戚然沉吟了片刻,见郑荣的表情很是犹豫,又淡淡补充道,“你放心吧,本宫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而且你来这里见我的事情不会有人发觉的。”
郑荣松了一口气,但面色还是有些好奇,“殿下,奴才有些不明白的是,大皇子一向沉稳和笃定,不过是些简单的流言罢了,怎么会让大皇子有如此大的反应?”
其实事情如此顺利,戚然心中不是没有疑惑,但他顿了片刻,只是淡淡说道:“也许太想抓住一些事情,反而心虚了吧。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小心被发现。”
郑荣领了命,匆匆转身离开了。戚然在墙角立了一会儿,转身走回了梓玉宫的院内,他刚刚走了没几步,便发现披着外衣立在殿门前的李笑妹正挠着头看着他。
“刚刚不是睡着了么?怎么又起来了?”他上前一步,帮她拢了拢外衣。
“那人是大皇子身边的人。”李笑妹皱了皱眉,问道,“我记得大皇子在大东镇做的那些事,他掺和了不少,阿然你居然能将他掌控住……”
“就像皇兄说的,每个人都有软肋,这个郑荣自然也不例外。”戚然随手帮她拨开垂落在额前的头发,拉着她进了殿中,淡淡说道,“只要抓住了弱点,这些人自然能为我所用。”
“就像你当年用蛋炒饭绑住我一样么?”她仰脸看向他。
“你倒是会联想。”他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走回了内殿,待到她坐回床榻上后,从袖中拿出了一卷小册子。
李笑妹看到那卷小册子,微微诧异地睁大了眼,“阿然,这是……”
戚然微微眯眼,说道:“没错,终于到了能够利用它的时候了。”
☆、第64章 犯错误
盛夏悄然来临,树上的蝉鸣此起彼伏,倒愈发将这偏隅一角的凉亭衬托得幽静起来。夏侯南负着手,缓步走到亭前,掀开了纬纱,勾了勾唇角后说道:“殿下真是好兴致。”
戚然坐在桌前,信手将面前的五彩琉璃盏举了起来,遥遥地看向夏侯南道:“夏侯大人,本宫等你许久了。”
“如果老臣没记错的话,这朝中看老臣最不顺眼的便是二皇子殿下了,如今殿下亲自召见,老臣真是受宠若惊。”夏侯南慢慢走到戚然对面坐了下来,虽然场面话说得很是恭谨,但笑容却带了几分笃定。
“大人说笑了。”戚然抬了手,将一杯茶推到了他的面前。
“如今正是关键时期,殿下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视线下,这个时候将老臣叫出来,难道殿下不怕被人在背后说闲话?”夏侯南举起茶盏,平静地饮了一口茶。
“本宫邀你前来,自然是算到了这些。”戚然挑了挑眉,说道,“况且堂堂夏侯宰相居然会怕有人背后嚼舌根,当时在大东镇上,本宫可一点也没看出来。”
“殿下此次将老臣叫来,不会只是为了叙旧吧?”夏侯南放下了茶盏。
“当然不止,此次叫大人来,是有事想要请大人帮忙。”戚然也不打算继续拐弯抹角下去,径直入了主题。
“帮忙?”
“立太子之事一出,似乎让皇兄最近有些不顺心,而本宫也想帮他消除烦恼,所以……”戚然站了起来,走到夏侯南身边,俯身低语了几句后,重新直起身子,坐回桌边。
夏侯南扬了扬眉,淡声开口道:“殿下似乎忘了,老臣从来只为陛下做事。”
“本宫当然没忘。”戚然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那本册子,搁在了桌上后说道,“请夏侯宰相做事,自然需要拿出诚意。”
夏侯南见着那本册子,眼睛微微一眯,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搁在桌上的手却在一寸寸收紧。
“世人皆道夏侯宰相两袖清风,一心只为骁国谋福祉,是不可多得的贤相。”戚然撑着下巴,看着夏侯南的脸,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地敲着面前的册子,说道,“大人你说,如果本宫将这本记录了你早期收受贿赂的册子交到父王手中,那么你苦心经营的这一切瓦解起来又需要多长的时间呢?”
夏侯南微微颔首,还未开口,戚然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撑着下巴笑道:“大人放心,既然本宫能拿出这册子,自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毕竟是你不惜千里追到大东镇也要毁掉的东西,本宫自然会好生对待。如今这路有两条,你打算如何选择?”
夏侯南重新举起茶盏呷了一口茶后,蓦地笑了起来,“殿下既然已经准备得如此充足,老臣岂有第二条路可选,只不过此事决定权终究在陛下手中,就算老臣按照殿下所说的去做,也未必能够左右陛下与大皇子的意思。”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戚然并不着急,眯了眯眼,笃定一笑。夏侯南看着他,有那么一瞬,只觉得他的神态像极了戚琛年轻时那种果敢决断的从容模样。
半盏茶的时间后,夏侯南起身告辞,慢慢地向着宫门的方向走去。待到他拐向另一条道路后,方才淡淡开口道:“你已经跟了老夫一路了,出来吧。”
黎遥的身影自墙角闪现,默默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大东镇的事情并未处理干净,你想问老夫打算怎么处置你么?”夏侯南并未停下脚步,只是直视着前方,平静地说道。
“但凭主上处置。”黎遥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天的来临,眉目间并无任何惧色,倒多了一份淡然。
“处置?”夏侯南笑了起来,“阿遥,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耍的小把戏?”
黎遥微微一愣,“主上……”
夏侯南脚步一顿,微微抬头望向那片探出宫墙的樱树枝桠,停了半晌,说道:“那册子并未销毁,我在离开大东镇时便已经知道了。我至今迟迟未动手,也许是对阿绮终究还剩了一份愧疚吧。”
说完这句话后,夏侯南重新向前走去,“罢了,我也想看看,他打算怎样将这太子之位收入囊中。”
黎遥握紧了手中的佩剑。他曾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可到头来他却发现,他做的许多自以为遮掩好的事情,不过是这个男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他罢了。夏侯南似乎感受到了他从背后投来的有些迟疑的目光,淡淡开口道:“阿遥,老夫还是那句话,情字误人。从前颜绮是,陆路也是。你同样是一个优秀的杀手,可如若与他们一样执念,也许下一个坠入深渊的,便是你。”
夏侯南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黎遥静了半晌,缓缓地靠在了宫墙上。阳光有些刺眼,他不得不抬手遮住了双眼,唇角却泄了一丝苦笑。
坠入深渊?从前他一定会笃定地告诉夏侯南,那些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可到了现在,他却发现,如若那深渊中有她专注看着他的笑脸,真的掉了下去,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戚琛的病时好时坏,戚远也愈发如履薄冰起来,但小心过头了反而容易出错,这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半月后的一晚,戚远在一次晚宴上饮了酒后一时起了兴致,亲自骑了马回宫。酒意上头,他一策马鞭,在空旷的道路上加快马速。哪知这匹马性烈,待到他反应过来时,失控的马蹄已经将一个幼童踩倒在地。仍然有些微醺的他叫跟在身后的郑荣随意扔了几锭银子后,扬长而去。
然而这幼童因没得到及时的救治而咽了气,此事恰好被数人目击到。更加不得了的是,这个被踩死的幼童正是王都神庙中用于求雨的灵童。骁国人一向重视求雨祭祀,此事一出,整个骁国议论纷纷,戚远失德的传言越传越烈,甚至有朝臣为此事参了戚远一本。
戚琛虽未明着表态,但戚远一时间却一个头似两个大。
当郑荣将戚远准备见夏侯南的事情报告给戚然时,戚然正在给李笑妹煎玉米酥。
“诶,阿然你别停啊,玉米酥要焦了要焦了!”李笑妹站在一旁,恨不得冲过去抢过他手中的筷子自己动手。
“放心,时间稍微长一点也不影响口感。”戚然淡定地将玉米酥捞了出来,给她装好盘后说道,“就像这出戏,就算等待时间长一点也无妨。”
“阿然,说人话。”李笑妹对于他最近时不时发表一点意味深长的话表示很无语。
戚然噎了一下,白了她一眼后说道:“这个局虽然已经铺好了,但皇兄毕竟曾经在朝中摸滚打爬多年,要轻易撂倒他绝非易事,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等。不过……”顿了顿后,他微扬下巴说道,“我很期待这场等待换来的结果。”
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戚然从头到尾都很镇定。李笑妹很清楚,他一旦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那么几乎没有人和事能够左右他。可她仍然有些不开心,因为自从那天后,夏侯蓉找他的次数比以往更多了,而他却几乎没有再将夏侯蓉拒之门外。
“小姐,今晚陛下为夏侯国公设下生辰宴席,二皇子需要赴宴,你就早些休息吧。”月香一边将旺财从李笑妹的床上挪了下去,一边说道。
李笑妹趴在桌上,郁闷地挠了几下桌子后,“哗”地一声站了起来后说道:“白天午睡太久了,我现在完全睡不着,我出去溜溜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