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只如同疯了一般:“我的宝玉都要去岭南了,为什么你这个贱人养的不用去?啊?你既然是贾家的女儿,你们都应该去,我的宝玉应该留下来。”
说着又去拉扯贾兰:“兰哥儿你来,你去替了你宝叔到岭南去,咱们把你宝叔换回来,快!”
众人都慌忙前去劝王夫人,她只如着了魔般死命攥着贾兰不撒手,众人又怕伤到他二人,并不敢下死力。贾兰痛得哭了起来,李纨在一旁看了一把抱住兰哥儿叫道:“大爷,你怎么去得那么早,你来看看呀!就这么一根独苗了,你如何也不护着他?”
王夫人大叫道:“贱人,放手,我只要我的宝玉回来,你赶紧放开,我拿去换宝玉。”
李纨如何肯撒手,贾兰只在那里哭着叫“母亲”,李纨心如刀割,眼神里的怨恨几乎快要化作实形。
贾政见了,气得浑身发抖,大喝道:“蠢妇!琏儿,快去将太太退开,莫伤了兰哥儿。”
探春瞧王夫人鬓发凌乱,双目赤红,显见是急火攻心有些癫狂了,自己和凤姐怀着身孕不敢靠近,江程更加不便。
贾琏听了贾政之言忙去掰扯王夫人的手,王夫人死不松口,贾政上前来“啪”的一耳光,“蠢妇!”
王夫人终于如梦初醒般,眼珠子转动几下,软倒在地。
这么个闹剧下来,那些差役早不耐烦了,开始不过是因着收了江程递的银子才多有通融,如今见闹成这样,就要拿了他们启程。
冲着贾府一众女眷骂道:“都闪开,上路了。”
女眷们只好哭哭啼啼的让了路,宝玉却一直在回忆自己少年时梦中所见,如今想来那些便是暗示她们将来的命运了,想到迎春之死和惜春出家都合了诗中所言,又想起似乎有什么地方仍然是不对,思来想去只觉万事终有缘法,便放声大笑:“罢罢罢...可算是了了!”
众人大奇,不知他如何终日不言,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解何意,贾政骂道:“孽障,又在弄什么玄虚?”
宝玉笑而不语,他自在牢中忽的失了那玉佩后,一直痴痴呆呆的,如今整个人恍佛又有了灵性,听得贾政骂他,也不如往常般低头害怕,只是笑嘻嘻的望着众人,不再言语。
唯有宝钗远远见了,心里忽然紧了一下,却又不知到底是怎么了,目送了他们越行越远。
刑夫人见贾赦贾琏越行越远,只觉一片悲凉,临老了辛苦攒下的银子被抄了,丈夫儿子也被流放了,想起自己后半生不知何处可依,丈夫自己是早不指望的,只琏儿虽不是自己亲生的,但平日里对自己也算尊敬,自己好歹也看了他在自己跟前长了这么大,自己进府多年没有生下个一男半女,心中未尝不对贾琏有几分真心疼*,自己多年瞧着贾琏虽也浑,倒比他那老子有情有义些,想着自己多攒些钱在手,日后老了也不至于遭他嫌弃,就靠了他养老送终了,如今还能有什么指望?
见凤姐也是含悲带泪,婆媳俩加上巧姐儿哭作一团,最后还是凤姐强打精神安慰了一番,现在落难,凤姐身边长辈最亲的也只有一个邢夫人了,王夫人自自己将印子钱私拿了后,早私下对自己撕破了脸,如今府里落难,自己孤儿寡母回了金陵恐怕要受她欺压,若是自己这胎不是儿子,那些个财产还不知自己能不能占住,只怕被她和宝钗连手赶了她们母女出去也未可知,如今也不知她是真疯还是装疯,有邢夫人在,从身份上也压得住,因此倒悄声在邢夫人耳边说了许多的贴心话儿,刑夫人稍解了些悲痛,凤姐才领着哭得昏天暗地的刑夫人回府走,自此后,凤姐和邢夫人慢慢解开心结,倒是关系愈加融洽。
王夫人还有气无力的软倒在一侧,宝钗无法,只得让袭人和鸳鸯扶了她起来,一起往回走了。
晴雯被官府另行发卖了,本来像袭人是没有过明路的,要被官府一起发卖,然后袭人对宝玉倒是一片痴情只一直跟在宝钗左右,宝钗本来是不愿留的,袭人只是闹死闹活的要跟着,王夫人便让宝钗将她留了下来。鸳鸯是老太太言明了要给宝玉做姨娘的,宝钗也只得留在了身边。
探春见不过一会儿人就都走远了,只呆呆的望着贾环等人去的方向,不由自主的流下眼泪来。
江程见妻子心中难受,只在一旁悄声劝慰:“日后宫中若有喜庆之事要大赦天下,到时候咱们再想法子将岳父他们救出来罢,会有机会的。”
探春知道哭也没有法子,多哭只怕对孩子不好,自己好容易进门一年多才怀了孕,还是多注意为好。便让侍书扶着和江程进了马车打道回府。
女眷们回了荣国府,见四面空空如也,一派凄清,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三日内她们就要起身回金陵。凤姐如今怀孕五个多月了,之前一直被关在牢里,肚子里又有个孩子要吸取营养,凤姐早已瘦了一大圈,只有个肚子挺在前面,平儿忙又拉着袭人和鸳鸯去厨房准备饭菜。
忽然袭人却跑进来喜道:“奶奶,外边来了个人,说是忠顺王府上的叫蒋玉菡,说捡到了二爷的玉,特意送还来府上的。”
宝钗想起这名字,恍惚就是那年害得宝玉挨打的忠顺王府的一个戏子娈童。
贾府女眷回了金陵之后,黛玉收到了父亲和探春的书信,林如海不过家常问候之语,再说了朝廷的处理,黛玉见不是死罪,方长舒了一口气。
探春却是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话,说了许多事情。黛玉从探春信中得知王夫人如今一时疯癫一时清醒的,袭人被宝钗嫁给了蒋玉菡,鸳鸯也跟着一起回了金陵。
黛玉想起自己从前在府中时贾府何等繁华鼎盛,如今已经流散各处,彻底崩塌,只觉悲凉。
她在这里看信,云舞牵着福哥儿从外间进来,福哥儿瞧见黛玉,欢喜不已,松开了云舞的手,蹒跚着朝黛玉扑过去,口齿不清的说:“凉,凉...!”
黛玉瞧见儿子,才松开了蹙着的眉头,放下忧愁,笑道:“小心别摔了!”
福哥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还有两个月就快一岁了,能听懂很多话,只是还不太会说。
黛玉肚子里的孩子也快四个月了,看着调皮捣蛋的福哥儿,笑意盈盈的摸着肚子想,若是能再生个女儿,凑个好字就儿女双全了。
心里不知怎么的又记挂起婧诗来,自她婚后书信往来倒比以前少了些,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书娴近来倒越发沉静了,全瞧不出儿时那调皮的样子,黛玉终于放下了心,虽喜书娴原先的率真活泼,但是林府需要一个能干的主母,想必沈夫人是深知这一点的。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没有准时更,实在是有点事情去了
☆、断奶记
福哥儿巴在黛玉小腿上,总想着缠着黛玉抱他,他都已经好多天没有到过娘亲怀里撒娇了,黛玉到现在才刚坐稳了胎,如何敢抱他,万一他没轻没重的踹到肚子可不是好玩的,幸亏福哥儿倒不*哭闹,见自己在娘亲身边撒了半天娇没有用,便不再纠缠,只是嘴里“哇哇”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扭头朝云舞扑过去,撅着屁股开始拉着她要往外走去。
黛玉看得失笑,也不知道像了谁,气性倒大得很,云舞便抱起他要出去,黛玉笑着起身:“我也同你们一起出去走走,你看看他要去哪里。”
抱香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搀扶着黛玉,主仆几人一边出了房门一边说说笑笑去了院子里,黛玉随口问云舞:“哥儿近来瞧着倒瘦了些,吃奶可还吃得多?”
“正是想跟奶奶说呢,也不知道是天气越来越热了还是怎么的,这几日喝奶也跟平常一样,只是仍是看着瘦了,倒要想个法子才好。”
黛玉问:“厨房炖的汤奶娘可都有喝了?难道是奶水没有营养了吗?”
“这汤都是林妈妈特意叫人熬了看了她喝的。”
黛玉想了想:“只怕着奶水到了后面不养人也是有的,我想着哥儿快一岁了,也可以断奶了,也莫要娇惯了他。”
云舞说:“只怕哥儿要哭闹,他还小呢,有的不是喝到两三岁上去的?”
“那不过是因为他们习惯了罢了,两三岁上头奶娘哪里还能有什么奶水?”
云舞见黛玉坚持,便不再多言,福哥儿倒浑然没有注意黛玉她们在说什么,到了狗屋外见了壮壮便开始撒欢,嘴里“哇啦哇啦”的朝壮壮伸手想抓它的毛,壮壮因为天热,懒洋洋的趴在房子里,黛玉这次怀孕倒没有刻意关它,它抬眼见是福哥儿就又闭上眼不搭理了,福哥儿是个调皮的,往常喜欢抓壮壮的毛,然后让壮壮满院子的跑,他让人抱着追得咯咯笑,今天见壮壮不理他了,便在旁边乱叫起来,也不懂是在说些什么,见壮壮仍不理他,云舞笑道:“壮壮现在真真是...说原先那一丁点子大,多可*呀,现在我都抱不动它了。”
黛玉叹道:“何尝不是呢!便是福哥儿,现在都快能自己走路了,慢慢的他会越来越大,终有一天,我们老了,他就会离开我了。”
云舞忙笑说:“哥儿便是长再大,仍是您的儿子,怎么会离开你?可是在杞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