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晦道:“我不会有事,早些睡,说来话长,明天再告诉你。”
湘湘很听话,她知道齐晦辛苦,但要分开时,齐晦想起来说:“我见到静美人了,不知该不该这么说,她挺好的,你不用太担心她。”
“我听你的。”湘湘答应,转身要去自己的屋子,可齐晦又喊住了他。
翩然转身,只见男人的身子迅速扑向自己,湘湘回过神时,已经被齐晦满满抱在怀中,他轻轻抚过自己的背脊,这样的拥抱,让她有一丝不安,在感觉到齐晦深深一呼吸后,他的身子变得轻快了。
“怎么了呀?”湘湘问。
“没什么。”他们松开了怀抱,昏暗的光线下,彼此默默凝望
湘湘的双手慢慢勾上了齐晦的脖子,忽而脚下单足一点,身子轻灵跃起,甜柔的香吻落在齐晦的脸颊边,一股暖流顿时弥漫至全身,湘湘却嘿嘿一笑跳开,转身就往外跑。
齐晦被脸上从未有过的温柔怔住了,可还没抬手去摸摸自己的脸,外头一声“哎呀”传来,他迅速跑出去,只见湘湘在地上摔个大马趴,她跑太快被绊倒了。
美好的一吻,最终成了齐晦想起来就会心暖又发笑的事。而湘湘被齐晦抱回去时,捂着发烫的脸不敢看他,齐晦没有敢做太亲热的举动,他要把最美好的温存,留在将来海阔天空的时候,这里太压抑太逼仄,不愿委屈湘湘。
静姝第二天在芙蓉居醒来时,听底下宫女絮叨昨晚的事,昨晚很多妃嫔在明德殿目睹了皇帝鞭打太子的一幕,可那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却没有被提起,而静姝的记忆只停留在他走向自己,她以为太子是天下最俊美的男子,没想到……
她晃了晃脑袋,太乱了,不敢想。之后小心翼翼地问了太子的境遇,得知遍体鳞伤的他被送回了东宫,丽妃带着人把守明德殿,一切又和从前一样,但明明她看到了太子威风凛凛的模样,那些气势轩昂的侍卫对太子那么恭敬,当时当刻,仿佛整个皇宫,都在太子的控制下。
这么复杂的事,静姝自己想,是不会有答案的,她希望再去一次东宫,若能进得去,她想为太子疗伤。
而这日大白天里,庞世峰就急着来了冷宫,昨晚的事父亲需要齐晦给出一个交代,庞峻要齐晦盯着皇帝所有的事,可昨晚齐晦没有对外送出任何消息。
他们就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湘湘送了茶水来,世峰算是仔细地看了一回湘湘的模样,湘湘离开后,他道:“的确漂亮,我说,你是看她漂亮才留在身边?”
齐晦瞥了他一眼,世峰赶紧闭嘴了。他们俩从小把青楼当玩儿的地方,又在宫廷长大,天底下两个拥有最多美人的地方可以随意出入,岂会轻易被美色迷惑。可世峰对湘湘真是很好奇,自家妹妹缠了齐晦那么多年,齐晦都没正眼瞧一下,湘湘到底有什么法力,悄无声息地就打破了齐晦冰封的心?
自然他不是为了这事儿来,一提起正经事,彼此都严肃了。
屋子里,湘湘也给贤妃送了茶水,静静坐在一旁时,就听贤妃说:“看来真是出事了,世峰这么急地来,他很少会大白天亲自来。”
湘湘希望贤妃别太费心神,就随便找些话题来聊,说起中秋那晚的灯会,她说楼阁上的花灯像是被装了什么机关,没有人在也嗖一下就亮了,没想到贤妃却笑:“到底是我的儿子,身上流着慕家的血脉,二十年前天下机关术最厉害的,就是我慕家。到如今皇城护城河上的吊桥,用的还是我慕家打造的齿轮,区区的点花灯,不算什么。”
这番话,让湘湘看到贤妃的骄傲,她骨子里流着贵族的血液,曾经对齐晦说,她和浅悠都是千金小姐,在她们的世界里没有“不”字,可以想象贤妃曾过着何等富贵的生活,纵然在冷宫二十年,也没有磨灭她天生的傲气。
“湘湘,你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贤妃自觉说得有些过了,缓和了语气。
“我是被捡回来的,就算有亲人,也不知道在哪里。”湘湘满不在乎地应道。
贤妃是好意,问道:“那身边没有留下信物,你们舞班的师傅有没有说过,你被捡回来时,身边有什么东西吗?”
☆、082一样的夜行衣
说起身边旧物,湘湘连带进宫的那一点点东西都不知现在何处,更不要说十几年前放在襁褓里的,她依稀记得像是有什么的,可怎么也没有个清晰明白的记忆,贤妃这般问,唯有应道:“没有什么东西,我时常想自己是被家人弄丢的孩子,既然不是爹娘想抛弃我,也就不会特意留什么信物在身边。就算留了信物,普通人家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十几二十年放着还能再相认的?”
贤妃叹息:“难为你这孩子如此心境,我活了一辈子也不见得这样开阔。”又道,“若是玉佩、金锁,只怕是叫你那些黑心的师傅们当了换钱,早就无处可寻了。”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湘湘的手背,满心安慰地说:“有你这样好的妻子在晦儿身边,将来生儿育女,我的孙子孙女也必然会得到最好的教养,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湘湘的脸一下红了,“娘娘,您说什么呢。”
贤妃却道:“孩子,往后在我面前,喊晦儿的名字吧,咱们这不是要离宫了吗,离了宫哪里再来的二皇子二殿下?我知道你心里尊重我,已经足够了。”
这不是难事,湘湘也不必太固执,哄得贤妃高兴才最不容易,忙就答应:“我一定改了。”
门外齐晦和世峰说罢了事,世峰进门来向贤妃辞别,又说中秋夜里浅悠给娘娘添麻烦了,贤妃笑说无妨,更反问世峰:“年上就听说,庞大人要为你娶妻,如今中秋已过,怎么还没有动静,选定哪一家的女儿了,不知将来我有没有缘分见一面。”
世峰笑道:“我爹一直在等太子妃的事,这两天算是想起我来了,也不知会许配哪家的女儿,反正我们兄弟的婚事,从来都轮不到自己做主,但愿老天保佑,别给我个厉害的,能太平过日子就好。”
他说着,朝边上湘湘看,笑道:“我哪里能像您儿子这般好福气。”
贤妃笑道:“必然有好姻缘,你不必羡慕晦儿。”
几句家常话后,世峰真的要走了,与齐晦到门前时,他不禁道:“娘娘精神虽不错,可气色太差,到底什么病一直不见好,要不要我再寻名医来?”
齐晦摇头:“我娘的心思,你明白。”
世峰一时没懂,可多想想,就皱眉:“娘娘何必呢,将来海阔天高的日子,还等着她呢。”
齐晦则道:“诸事小心,往后你我立场相悖,有什么事,你不必对我客气。”
世峰不屑,轻推齐晦:“这是什么话?”
齐晦道:“太子要灭莫家,是因为厌恶外戚碍手碍脚,莫家的人会成为他将来做皇帝的束缚,但你们家不同,对他来说,依旧需要得力的大臣匡扶江山。庞家如今的势力,轻易动不得,你们至少还有十来年能与他周旋,这十来年如何站稳脚跟,就看你爹能不能取舍。太子不喜欢被束缚,你爹安稳做个臣子,而不是如今的野心勃勃,君臣就能相处,或者你爹有魄力,现在就逼宫杀了皇帝和太子,扶持三皇子登基。”
世峰满不在乎地摇头:“我是儿子里的老幺,有事也轮不到我说话,我爹我哥他们若撑不住,我顶什么用?我只知道,咱们兄弟一场,这辈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齐晦浅笑:“记着了。”
他们在门前话别,湘湘在屋檐下等候,看见他们随和亲昵的言行举止,心里为齐晦有这样的朋友兄弟而高兴。一面又想,果然齐晦只是看起来有些冷漠,对于在乎的人,无不真心相待,倘若他能有安乐太平的生活,又会是怎样的风采?
胡思乱想时,齐晦已经朝湘湘走来,明朗的日光下,他身体的一侧稍稍背光,阴影让轮廓显得更加分明,他只微微一笑,把湘湘的心都点亮了。不由自主地跑上去,笑着问:“庞公子是不是没那么讨厌我了?他今天看我的目光,和善了许多。”
齐晦笑:“他本来就不讨厌你,只是对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人多少有些提防和怀疑,这么多年从没有人能进入冷宫并住下来的,他觉得稀奇而已。”
两人到屋内坐下,齐晦似乎要写什么信函,拿出笔墨已是很久没用干涸了的,湘湘熟稔地帮着润墨铺纸,齐晦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不禁问:“你会做这些事?”
湘湘点头,小心翼翼地磨墨,没在意齐晦的目光,自顾自地说:“我们会去各种地方跳舞,主人家对舞蹈的品味也不同,师傅要我们在跳舞时执笔写字,算是一个花头,所以小楷和大字,我都会。不过没几个人有耐心学,遇见这样的主儿,就大多是我主舞,平时都是静姝或其他人主舞。但静姝学了几个字就没耐心,师傅也不可能让我们花大把的时间练写字,没天赋的就都算了,大概我算有天赋,学了没多久就会了。”
她说到兴奋处,眼中闪烁光芒,骄傲地比划着说:“我可以握着大抓笔腾空转身时写字,练了没几次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