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裹着破烂的棉絮睡得迷迷糊糊时,曦娘被重响声惊醒,本以为是庞浅悠又发作了,可她在一边睡得很香,那么吵闹的声音都没把她震醒。
外头像是打斗的声响,她趴在窗下仔细听,不久后动静停了,有脚步声传来,紧锁的门突然打开,一个高大的汉子闯进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嘴里念着:“送你们上路了。”
后面另有人进来,点着灯笼照亮了屋子,那男人挥着带血的刀,先看到了被照亮的庞浅悠,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从梦中惊醒的浅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被抓疼了,本能地大喊大叫双手乱挥,指甲划破了男人的脸,她被重重仍在地上,那男人揉着脸颊骂了一声娘,挥刀就砍来。
曦娘想就浅悠,可她哪儿来的力气和他们对峙,眼看着他一刀砍下,顺手抓了身边的破椅子摔过去,那男人彻底被热闹了,骂着粗鄙不堪的字眼,忽然狰狞地笑,与同伴说:“不如先睡了这两个女人,玩够了咱们再走。”
☆、275你找到我了
身后的人舔着舌头,仿佛压抑了许久,亦是笑容猥琐地说:“成啊,虽然邋遢了些,模样都是上上乘,不玩儿可惜了。”更是指着庞浅悠说,“这可是宰相的千金,咱们就从大小姐玩起,虽然傻了可清清白白还是雏儿。那一个据说是娼妓,一定也够意思,咱们先留着,”
他兴奋着,还跑去招呼外面的人一道来,曦娘明白,该是这几日来发生争执的两派人,终于在今夜动手,而想要背叛主子就地散了的,真是眼前这几个人。
她听见浅悠的尖叫,循声看过去,刚才那男人已经开始对她动手动脚。庞浅悠不论是清醒还是痴傻,对于粗暴的行为总还有着本能地反抗,她痛苦地哭着,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嘴里念叨的是这一路常有的话:“别打我,我听话,你别打我……”
衣衫撕裂声让曦娘的心一下下抽搐着,这是她在闭月阁里最熟悉的声音,也有数不过来的男人曾撕开她的衣衫,那是她的人生、她的命,是她抹不掉的过去,是她必然留存一生的回忆。曦娘一晃神,等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已经扑了上来,抓着那男人的手说:“放过她,她什么都不懂,她一点也不好玩,让我来伺候你们。”
而浅悠抓着机会,往那男人手腕上死命一咬,男人吃痛大吼,把浅悠甩开,又恼曦娘坏事儿,一巴掌把她扇在地上,啐了一口怒骂:“贱货,你这就等不及了?”一面回首喊同伴,“你们等什么,快进来,这娘们儿……”
可外头静悄悄的,方才出去招呼其他人进来一道玩女人的男子也没见回来,忽听得一声重响,像是有人倒下,这男人觉得有些蹊跷,骂骂咧咧捡起地点上的灯笼要出去看动静,可才弯腰,一道黑影闪过,结实粗壮的汉子竟被踢飞了出去。他痛苦地吼了一声,是个练家子很快就想要爬起来反抗,但不及黑影迅疾,才扑腾身子就被一脚踩在了胸门口死死按在地上。
庞浅悠捂着衣不蔽体的衣衫躲进角落里,曦娘则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那灯笼歪在地上,将颀伟的黑影投射在墙上,她看到黑影扬起巴掌不断地挥舞着,劈啪声不绝于耳,刚才那人打了自己一巴掌,这一刻雨点般地巴掌,像是要数百倍地报复在那汉子的脸上。
“好汉饶命……”求饶声传来,但紧跟着一声闷响,整个屋子安静了。
曦娘看到从天而降的黑影,拧断了那汉子的脖子。
“杀人了,杀人了。”角落里的庞浅悠惊恐地叫着,她似乎害怕这个人还会来拉扯她的衣裳,拼命推着曦娘的背脊,想要让她挡在自己身前。
曦娘却呆呆的,任凭庞浅悠推搡着她,庞浅悠猛地一用力,她毫无防备地冲出来。
可只感觉到一阵风扑面,她已经稳稳地跌在男人的胸怀里。她不再是闭月阁里那个倾国倾城的花魁,仿佛一笑都带着迷人的香气,现在的她一路风尘中赶路、草堆里睡觉,那么多天没洗澡换衣裳,身上溃烂的伤口还散发着呕人的气息,可是抱着她的人,却比从前任何一次都更用力。
“你是来找我的?”慕清出声,丝毫不介意怀中的女人多狼狈,仿佛卸下心中所有的沉重,“这下好了,你找到我了。”
☆、276去你相公屋子里吃
“我很脏……”曦娘咬牙让自己从想要陷入温暖怀抱的*中清醒过来,稍稍挣扎着推开慕清,“我会弄脏你的衣裳,我很脏很臭,不要抱着我。”
慕清却一下子把曦娘托起来,曦娘无力挣扎,这样的力道,即便是从前的她也未必能挣脱开,更何况现在满身是伤。
慕清说:“我带你去洗澡,我知道你们被困了那么久一定很狼狈,白天我找到这里后,因为人多就计划夜里来,来之前我在客栈都已准备好,现在回去就会有热水。但我已经后悔,我应该白天就把你们带走。”
曦娘怕说得越多,她越迷茫,此时此刻她有着愿意为慕清付出生命的冲动,她明白错过这个男人,一辈子也不会有第二个,可是她没有勇气,她的脏哪里是褴褛的衣衫和呕人的气味,她说的脏是十几年不堪回首的记忆。于是回避慕清的话,指着地上说:“还有浅悠。”
慕清冷静地说:“他们有马车,我先把你送上去,再来接她。”
曦娘没有拒绝,她和慕清在不在一起那是后话,在这里纠缠只怕节外生枝,她顺从了慕清的安排,被小心翼翼抱上了马车,出来的路上闻见浓重的血腥气,而慕清告诉她:“他们内讧互相厮杀,恶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根本不用老天费劲收拾他们。”
慕清再折返去找庞浅悠时,却传来惊悚的尖叫声,庞浅悠大喊大叫地哭着,说什么:“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听话……”
但很快就静下来,慕清打晕了庞浅悠,把她扛了出来。马车离开了这座阴森的房子,越过断壁残垣,穿梭在房屋倾颓的镇子里,城头唯一一家没倒塌还开门的客栈,被慕清包下了。
发生了天灾,也不会有外乡人来投宿,店家巴不得有生意,且慕清给银子很爽快,今晚听说要准备热水,锅炉上一直咕咚咕咚的烧着,待看到慕清扛着两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回来,都以为慕清是来找亲人,从倒塌的房屋下把她们救出来的,便更加殷勤地位慕清准备热水。
送进屋子,店家喊来自家老娘和女人为曦娘和浅悠洗漱,慕清一个人守在楼底下喝着一壶酒,忽然有人闯进来,却是齐晦派来秘密跟在他身后的人,他们是看到慕清扛了两个女人回来,才忍不住现身,想问问慕公子是否需要帮助。
慕清便吩咐:“这边自相残杀已经无人剩下,对我军没有威胁。你们回军营取创伤药来,再让庞世峰派人来接他妹妹,不论大军何时发兵,如今我众敌寡有没有我已经不重要,但告诉慕茵,让她小心。”
那几人领命,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而此时楼上有动静,忙得气喘吁吁的大娘在楼上喊:“都洗干净啦,白白净净的,这俩小娘子可真漂亮。”
慕清上楼来,掏出银子递给她们致谢,婆媳俩倒是推了,说他给的住店银子已经够多了,媳妇好奇问了声:“这位大哥和小娘子们是什么关系?”
慕清一愣,忙道:“一位是我的妻子,年纪小的是妹子。”
那媳妇笑道:“哎哟,既然是自家娘子,大哥怎么不自己帮她洗,您家娘子挺好,就那妹子一惊一乍的,真难伺候。”
她婆婆在旁边示意她别多嘴,可她忍不住小声说:“我瞧着那丫头,有点不正常呢,是不是压在地底下吓傻了?”
慕清没再多说什么,大娘说去熬一锅粥送来,就带着儿媳妇走了,慕清等她们离去才进门,看到曦娘正在喂苏醒了的庞浅悠喝水,她抱着枕头蜷缩在角落里,一见慕清来了,倏地把水杯推开埋起了脸,险些洒了一床的水。而曦娘看到慕清,就垂下眼帘没敢正视他。
“庞浅悠怎么了?”慕清问。
“我遇见浅悠的时候,她身上穿着大红的礼服,那些人觉得太扎眼就给她脱了换布衫,浅悠以为自己要被强暴,大喊大叫又挨了打,事后就不太正常,时好时坏。我们俩是这些天才松了绑,之前堵着嘴,被喂饭吃的时候也有人看着,根本说不了话。”曦娘已经很清醒,前前后后的事都能理顺,慢慢说了些路上的遭遇,她摸了摸浅悠安抚她,说道,“我是和伯父湘湘他们一道遇袭的,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抓来。”
但曦娘不知道的事,慕清知道,父亲送来的信函写得清清楚楚,他也把自己所知的告诉曦娘,说到大家怀疑庞浅悠之前是装疯卖傻,说她那身红衣是闯入王府偷湘湘的衣衫,曦娘皱眉看着浅悠,紧紧盯着她空洞的眼珠子,摇头道:“可我觉得她现在真的是傻了,那些人要强暴她,她也以为是要挨打,好像连强暴是什么都不懂了。”
“让庞世峰去解决吧,明天他就会派人来接妹妹。”慕清道,“我们留在这里,你身上都是伤,你在这里养好伤,那边的仗也该有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