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哥?梁子哥?”蓝色巾服的年轻人拎着两块肉并一些小玩意,拍门。吱呀一声门开了,门内是一戎装少年,看着门外人直接愣住了。
“你是玉远昭吧?”俞州对那呆愣的目光已经再习惯不过了,也不在意,少年点头还有点呆愣愣的,但脑子也转的快,想这位该就是那位“玉阎罗”俞州吧,已经从样貌的震惊变为对那些战功的钦佩。
“俞州吧,快进来”,孟啸卿正教妻弟枪法,听出他声音了。
“唉,孟大哥”,俞州直接进门,进来又对着后面喊“梁子哥?“
“俞州兄弟啊,你梁子哥今日巡防呢“,盛娘子笑着从屋里出来,她丈夫和俞州他们都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很是相熟。
“哦,瞧我记性,我得了些羊肉,来送与两个哥哥,哎呦,满仓又胖喽“,塞给他手里一串铃铛。
“那我就不客气了,一会在这吃饭,我去包羊肉馅饺子,你梁子哥下晌就回来”
“好,劳烦嫂子,嘿嘿,我就在这蹭饭了”
又转过身来,“大哥,这些是给侄子大娘尝尝的”,这里鱼虾易得,羊肉却不那么容易得到了。
“那我也不客气了,来远昭,叫俞二哥”
“俞二哥”,小少年眼里都是崇拜。
“小子,身形不错,亮两招看看”,说完猛地朝他胸前逼去,玉远昭侧身让过,抬脚替他肚子,俞州也是让过,眼里却是多了两分意思,“真不错啊,小子”
“行了,行了,不嫌热,改日再比,先进屋”,孟啸卿止住两人,这俞州不贪财不恋女色,不争功名,但就是好勇斗狠,若让他“看上了”,粘死你,他已经被粘了,不能让妻弟在下水。当然,他是希望妻弟也能和这些人走的近些的。
俞州只得作罢,进屋正式拜见孟玉氏和玉梁氏,第一次见家里孩子,还挺懂礼数的给带了点心和玩物。孟玉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男子,但见他也颇懂礼数,又觉得外面那些传言也不尽能信。
其实,她是不知道这些男人在战场上的另一面的,便是她自己的丈夫,某些方面她也是不知道的。就像男人也不尽能全然知道女人在后宅的一切。
孟玉氏正在准备着明天去见将军夫人,校官的妻子都去的,第一次见得还让带上孩子去看看,都说夫人好说话,但见上官夫人她还是有些忐忑的,尤其是将军挺凶的说,咔嚓人不带眨眼的。
晚饭,孟啸卿、俞州都到盛齐梁家吃,孟玉氏便做了鱼送过去。将军不喜人饮酒,时下里随时备战,他们也不会明知故犯,这三人聊得倒也畅快,俞州难免又被调侃娶妻之事,他还是说自己丑,又被锤了一顿。
吃过饭出来,俞州还带着笑,他没娶亲,便和兄嫂住一个院,离这里原也不远,只雷声轰轰,雨说下就下,到家竟被淋个透,见着大哥大嫂在哄侄子,俞州觉得成个家或许也没那么糟糕。
作者有话要说:
☆、安置
“孟玉氏见过夫人”
“起来,坐”,郑英娘看着孟玉氏侧坐下,又看她旁边的小男孩瞪着大眼睛望自己,怀里的小姑娘也望着她这边笑的喜庆,“儿女双全,你好福气,这小闺女笑的真是喜气,我抱抱可好”
她是挺喜欢孩子的,孟玉氏忙抱着过去,见她抱得竟然很熟练,小孩子都喜欢艳丽的颜色事物,见郑英娘上身绛红色,便一会儿看看她衣服一会儿看看她脸,也不害怕,一会儿又笑了,笑颜确实可爱。
“又笑了,又笑了”,郑英娘忽然觉得生个女儿也不错了。
“大妞妞是和夫人有缘呢”,盛娘子在一旁说道,“见我们这些人可是没这般笑的”,一乐。
“是呢”,何娘子如今也和她们熟悉了,也这般说。
“来,拿着玩”,郑英娘拿出个小金镯子给大妞,又命人拿了金锁给孟大郎,这才把孩子还给孟玉氏。孟玉氏看了一眼那镯子,竟是十分合适的大小,想来是提前就问好了月份才备下的,金锁也是分量足的。
还有两家第一次来带着孩子的,都大了,便教导跟前问了几句,给了笔墨、玉坠等物。孩子的母亲们都很高兴,唯一旁的文娘子翻了个白眼,笔墨怎比得过金玉值钱,傻子。她没孩子。
“今儿请了大家来,一是聚聚,这段时日也辛苦了,二是这庆陵便是咱们的立足之地,也要有些章程,三呢,有些琐事需大家帮衬……”
孟玉氏一直仔细听着,是不是偏头看看上首的将军夫人,她说话总是不紧不慢,温温和和,但和自己母亲那样的温和又不同,孟玉氏直觉,她和这里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而却并不觉得讨厌她排斥她,反倒觉得有种安心。
“……营里洗衣造饭,府里赶车跑腿,还是需要人手,我想着先紧着阵亡兵士家里人安排,尤其是再没个依靠的,我只知道那几两补贴银钱不够用的,日子艰难不能人人看顾周到,劳烦各位回去也帮着传传……冬衣、冬鞋也要准备了,布匹、棉花是不缺的,独缺缝制的人手,准备招城中妇人来做,这却是不少人,到时候就要大家领着些、带着些了……”
大家都赶紧道是,孟玉氏被分配着管做鞋面,和盛娘子一起。
回到家,林娘子姑嫂正好来看望她们,如今她们住在城东,倒是离这里远些了,李三省也立了功,所以能住到城东三户人家一起的院落,这些孟玉氏倒是听丈夫说过,还有王婶子的儿子,哎,在打庆陵城的时候死了,她和母亲前天也去看过了。
“王婶子吃饭了吗?”
“哎,今儿肯吃下一些了”,林娘子叹息着摇头,“这寡妇死儿子,还有什么指望?大家都劝她,女儿随着夫家逃荒去了,但未必就不在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见着了,她这才肯吃饭的”
说的玉梁氏直抹眼泪,“这以后可怎么活呢?”一句话提醒了孟玉氏,“今日夫人说府中营中要召集些人手,王婶子针线、饭食都能拿得出手,王家兄弟又是最早跟随将军的,想来若报上去留在府里也使得”
“正是,我回去问问王婶子,这样也是一条活路”
王婶子点头了,总要有个活下去的念想,她还有女儿女婿外孙在,她还要等活着见到他们。于是孟玉氏将她报了上去,情况说的也清楚,想不到竟成了。
“夫人问我是会做钟州菜?我便答会,娘家便是钟州阳县的,夫人便让我做几样,我做了几样,说是将军爱吃,便留在府中厨房帮差了,不用签身契,我儿子也是立过功的,只是帮佣,每月有饷银,府中吃住,再没想过有这般好事的……”王婶子抹泪,“大姐,大侄女,老婆子谢过了”
“婶子,婶子,使不得,我也是帮着传个话而已”,孟玉氏忙起身相扶,“也是你做的饭菜和将军胃口才是,更是将军夫人怜惜”
“是是是,府中仆从们都说将军严厉些但赏罚分明,自己不犯错就没事,夫人和气,从未打骂过下人”,王婶子儿子战死,自己也几乎是死了,如今才恢复些神气,只到底是显老了。
王婶子回家收拾东西去了府里,孟玉氏心情却沉重起来,她一直知道打仗是会死人的,但还是第一次遇到熟人战死,都说丈夫武功高,她是不懂得高到什么样的,战场上刀剑无眼……她也要回去烧香信佛了。
“玉妹子,走线了,想啥呢?”盛娘子叫她回神,这人怎么魂不守舍的。
“哎呀”,孟玉氏看青布鞋面上白线明显走偏了,赶紧挑了重新来,“还能想啥,左不是在想打的怎么样了”
“算计着,今晚上或是明早上该有消息传来了,日子长了就习惯了,看我都不想了”,盛娘子咬断线头,
“我是不若贾姐姐懂得多”,盛娘子娘家姓贾,孟玉氏一笑,“男人们打仗的事我就不晓得”
“谁是天生知道这些呢”,盛娘子利索的穿针引线,又数了数做好的鞋子,“听得多了,见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的多了”,又起身对屋里院子里忙着做鞋子的妇人朗声道“各位姐妹加把劲,咱们夫人说了,每日做的最多的前三人多给半日工钱,终了合算最多的一处每人都有赏,夫人历来说话算话这不用我多言,大家直管使劲干”
“好嘞”“好”妇人们都是大声应和,说笑着手上伙计也没断,这里面有军眷也有当地的妇人,军眷不必说多不是第一次了,当地的妇人们也见识过将军整治抢掠百姓的士兵,义军进城还减了很多蛮子朝廷的赋税,更不曾烧杀抢掠,如今还有工钱得,人心都有一杆秤,都是纳粮交税,老百姓更愿意给这样的军队纳。
“鱼娘,鱼娘”
“诶,孙姐姐,这里”,盛娘子对进来的妇人招呼着,孟玉氏抬头看是何家嫂子,也起身招呼,见她抱着一团团纺好的棉线,后面的两个妇人也抱着些,是安家妹子和顾家嫂子,丈夫都是一道随着将军出来的,孟玉氏都认识,独一个模样很是不错、身量苗条的微微低着头的妇人不曾见过。
“这些是现有的,各处分分,张大嫂(张芳义妻子)带着人正在赶着纺,好了再送来,你们这处最热闹”,何孙氏三十岁左右,长相富态,与他丈夫很有些夫妻相。